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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精神病院为你写诗

2016-11-01 波叔 bookface

从今天起,2016年只剩下两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

现在已逝,未来已来。

这时候,波叔想起几句诗: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写得多好。你们要像这首诗的题目一样,“相信未来”

今天波叔想讲的就是这首诗的作者:食指

这个笔名很怪的诗人,是中国第一个写朦胧诗的。现在说起80年代的朦胧诗,你们想起的一定是北岛、顾城、舒婷、海子他们,其实他们写得都比食指晚得多。

北岛是每年都上诺贝尔文学奖赔率榜的大诗人。不过,在食指的诗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年轻人之间流传的时候,还没出道的北岛就抄写背诵过。

食指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诗人。

你可能会问: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怎么诗词曲赋无所不晓的我都没听说过?

很简单,因为食指后来患上精神分裂症,长期住在精神病院,成了被文学界遗忘的人。

食指原名叫郭路生,1948年母亲在行军半途中生下了他,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小时候,别的孩子看连环画,他在读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诗。

这和家庭教育有关。他母亲经常给他念古诗,“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

我一读就懂。我觉得非常奇怪:怎么那么好?这种语言非常神奇。那是小学四五年级的事情。诗的美不是一般的。

然后就开始学着写。

他的第一首诗是这样的:

鸟儿落在树梢,

三八节就要来到,

在老师阿姨的节日里,

问一声老师阿姨好。

嗯,是不是给了你一点写诗的信心?

那时候食指还小嘛。到读初中的时候,同学们就已经说他是一个天才了。

有一天,班上一个姓何的女同学跟他说,你不是写诗吗,去看看我爸爸。他说,你爸爸是谁啊?她说,我爸爸是何其芳

他愣住了。中学课本里还有何其芳的诗呢。那必须去。

到了那里,他见到一个温厚和蔼的老头,那就是何其芳。何其芳也是年少成名的天才诗人,碰到小同行很高兴。何其芳给他倒茶,还放了糖,两个人聊诗歌聊文学,谈得很投机。

何其芳对他说,诗啊,是有格律的,你写诗要有格律。

这句话影响了他以后的创作。

之后他经常往何其芳家里跑。那时候整个中国都在破四旧,但何其芳冒着危险保存了不少文学名著,食指就如饥似渴地读书。

他在吸取一切可以找到的养分,为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做准备。

中间那个就是食指

文革开始了,他们这一代人读大学的梦想彻底粉碎。自己未来的出路在哪里?中国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1968年,在整个国家和每个人都感到彷徨的时候,食指写出了他一生中最著名的几首诗。

春天里的一天,他和一个好朋友约好去北海公园。一见面,他就激动地告诉朋友,自己昨晚又写了一首诗。于是,在寒风之中,他背诵了那首《相信未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那位朋友被震撼了。他回忆说:

直觉告诉我,这首诗一定会是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传世之作,尽管当年他不满二十岁。

之后,他把食指的全部作品都背了下来。

那时候,全中国的年轻人都要上山下乡,当“知识青年”。食指也去了农村,在那里知青们经常要求他念诗。

他念《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念到“因为这是我的北京,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的时候,知青们都哭了。两个女生还没听完就跑出厨房,站在黑夜中放声大哭。

为什么哭?背井离乡,前路茫茫,根本看不到出路,换谁都得哭。

那一年,食指还写出了《海洋三部曲》、《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这些诗在天南地北的知青之中流传,为生活艰苦、心灵郁闷的他们增加了勇气和信心。

但是在某些人看来,这些诗是有毒的。江青对《相信未来》的评语是,“相信未来就是否定现在”。

幸好,他躲过了麻烦。

1971年,食指参军。在那时候,这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但他开始遭遇生命的大挫折。没过多久,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就是不停地抽烟。

1973年,他被迫退伍。上医院一看,医生诊断说他得了精神分裂症

怎么会这样?

有人说,这是因为:

诗人敏锐的精神已无法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因而跌倒在社会生活的尘埃中。

波叔也读诗,在为那些美妙的诗篇叹为观止的时候,也经常感慨:这得是情感多么充沛、心思多么纤细的人才能写出来的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况对食指来说,希望的破碎、爱情的失败、生活的无望,都在折磨他。

之后,他的病情就一直反反复复。

1973年为写“红旗渠”,只身去河南林县体验生活,途中盘缠被偷,发病后流落街头,20天后被人送回北京。

1974年为写焦裕禄赴兰考,在郑州火车站被偷去钱包及郑州亲友地址,按记忆寻找亲友家又迷失道路,身无分文,再次发病。夜宿火车站,乞食度日。

20天后幡然醒悟,记起新乡有一堂兄,便用腕上尚存的手表换钱买了去新乡的车票。不料坐过了站,下车连夜步行数十里,清晨抵达堂兄家中,蓬头垢面,骨瘦如柴。

这期间,他结了婚,又离了婚。

1978年,他开始使用“食指”这个笔名,意思是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伤害不了一个诗人

多年以后,他给出了另一个解释:他的母亲姓石,同时希望自己所走的路平坦笔直。

只是,他已经远离了诗歌界。

80年代之后,诗歌界和整个社会一样喧嚣热闹,一大批年轻的诗人成为文学青年的偶像。但这些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被困在自己的精神迷宫之中。

1990年,食指住进了北京郊外的一家精神病院。在那里,他又从“诗人食指”变回了“病人郭路生”。

在那里,5个人住一间十三四平方米的小屋。

他每天擦两遍楼道,洗三次碗。

因为牙不好,经常吃不饱。

一些发病的病人会变得很危险。有一次食指正在洗脸,后脑勺突然被一个老头用棒子打了一下,连棒子都打断了。

但他还在写诗。

偶尔会有一些慕名而来的诗人来看他,每次告别之后,总是心潮澎湃,既为他的才华激动,也为他的遭遇不平。有人说:

如果谁见到食指后很平静,只能证明他不是个真正的诗人。

一些受他影响的诗人和学者频频写文章提出,要让食指“浮出水面”,重新为世人所知。

迟来的荣誉总是要来。

2001年,食指和已故诗人海子一起获得了人民文学奖诗歌奖,授奖词是这样写的:

他在他的时代里,独立承担了一位大诗人所应承担的。

又过了一年,他终于离开了生活12年的精神病院,回家了。

他重新组成了新的家庭,过起了虽然清贫但是正常的普通人生活。

食指为读者签名

住着十几平方米的房子,抽着每盒一两块钱的烟,写着他的诗歌:

远离名利,远离污浊 

就这样在僻静荒凉的一角 

我写我心中想唱的歌 

别人问他在医院那些年过得怎么样。他说:

苦,但是我学会了不发愁。在这里呆着使我健康,生活更实在,更扎实,更充满信心,更有力量,更有热情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这意思。

他仍然热爱着诗歌。在混乱、迷茫、绝望的时代里,他的诗篇给他人以力量和勇气。而当他自己遇到困境的时候,也是依靠诗歌从理智的沼泽中走了出来,重新回归社会。

他说过一句话,给波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是疯子,我在我自己的王国里是国王。

这位国王终于战胜了他的敌人,收复了他的领地。

相信未来吧,未来会给予一个诗人公正的评价,也会给予每个人他应得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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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叔说:写自己心中想唱的歌
再小的人物,也能让历史发出重重的叹息

他成就了邓丽君,却一生清贫,临老还要卖词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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