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碧波：希罗多德《历史》不早于耶元1460年：基于波斯湾和尼罗河出海口沉积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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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又名《希腊波斯战争史》，当前学界公认的西方“史学之祖”希罗多德（耶元前484-425年）撰写的西方第一部历史学巨著。书中不仅记述了政治、军事、外交等方面的内容，而且叙述了各国各地区的地理形势、经济生活、民情风俗、宗教信仰等等。这部“百科全书”式的巨著，不仅是西方史学的奠基之作，开创了西方历史写作中的叙述体体裁，而且也是西方历史上第一部文化史著作。
但是《历史》虽然说是“历史学巨著”，其里面却并没有年代的时间记录，全书充斥的是“但是不久以后，美伽克列斯一派和里库尔哥斯一派就重新联合起来把他（佩西斯特拉托斯）赶跑了”“利用这个方法，佩西斯特拉托斯恢复了自己的权力，并按照协定迎娶了美伽克列斯的女儿”这类“先如何如何，然后又如何如何”而没有时间记录的语句。换言之，完全没有纪年纪月纪日。天文学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时间记录的根据。缺乏时间记录能力的文明，不可能有发达的天文学。
但是，本文试图来确定希罗多德写作《历史》的年代。
一 希罗多德《历史》关于巴比伦的描述
《历史》第一卷第178小节说：“当居鲁士把大陆上所有其他民族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下以后，他开始向亚述人进攻了。亚述拥有许多大城邦，其中最有名、最强大的是巴比伦。在尼诺斯被摧毁以后，亚述人便把首府迁移到巴比伦去了。下面我就要叙述一下巴比伦这座城邦的情况。这座城市位于一个大平原之上，城的形状是正方的，每一面都有一百二十斯塔迪昂长，所以它的四周就一共是四八八十斯塔迪昂了......而底格里斯河在接纳了金德斯河的河水之后，流经欧皮斯城而进入红海。”注意，这里的红海，是波斯湾。
上面这段话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其说巴比伦在一个“大平原”之上；二是说底格里斯河流经欧皮斯城而进入红海。现在看耶元1432-1450年地图1：
本张地图上，仅仅在耶元1432-1450年，波斯湾北部就到达巴格达（Bagdet）附近，并且在这里出现一个大的海湾，巴比伦在巴格达南面。这片区域的河流与海湾交错，很难说是大平原。由此初步研判关于“大平原”的描述应产生于本地图之后。此外亦补充一下，“Babel”被解释为“混乱”之意，这其实也是汉语发音。“b”按传教士发音为“[h]”，故“Babel”发音为“Hahe（混）”和“l（乱）”，即汉语发音“混乱”。
图1中巴格达右下方是巴士拉（Balʃara），巴士拉附近是标注为1的“Teredon”，均在波斯湾海岸边。
下面进一步确定证据。见图2：
图2中最上方是巴比伦，最下方是欧皮斯（Abucei）。欧皮斯尚在波斯湾的大海边。而图1中标注为1的“Teredon”在图2中（标注亦为1）已经成为冲积陆地。图2中标注为2的地点是“Coromanis”。欧皮斯在“Teredon”也即图1中巴士拉的下方。再见图3：
图3 Sixth Map of Asia: Which Includes Arabia Felix, Carmania, and the Persian Gulf
图3出自托勒密的《地理》，出版于1578年，并在1584年至1704年间多次重印。图3与图2的地理地貌为同一时代。图3中标注1为“Teredon”，标注2为“Coromanis”，最下面标注为“欧皮斯（Abucei）”。再见地图4：
图4 耶元1943年：Map of the Middle East
图4是耶元1943年德国空军作战参谋用的中东地图的波斯湾部分截图。这张地图被贴上“秘密”的标签，涵盖了从地中海东部到阿富汗与英属印度（现在的巴基斯坦）边界的地区，它显示了截至1943年3月15日的一级和二级空军基地、作战基地、着陆带和在建机场的位置。亚丁、摩苏尔、塞浦路斯、巴格达、加沙、海法和大马士革阿勒颇的六幅插图提供了有关航空基础设施更发达的地点的更多细节。图中还显示了铁路和石油管道。图4中，巴士拉已经成为远离波斯湾的陆地，欧皮斯（UmmQasr）亦成为冲积陆地，其与波斯湾仅仅相隔一个冲积岛屿。图4标注2处为“Qurnah”，此即图2、图3的标注2“Coromanis”。再见图5：
图5 耶元2021年卫星地图：波斯湾
图5则是耶元2021年的波斯湾卫星地图。图5中巴士拉下面是“阿布海西卜”，此应即“欧皮斯”。可见此时已经因为波斯湾被冲积而往南继续退缩，导致欧皮斯远离波斯湾海岸了。
从图1到图5中，波斯湾往南退缩的地图序列可知，希罗多德《历史》上记载“而底格里斯河在接纳了金德斯河的河水之后，流经欧皮斯城而进入红海”，只可能发生在图1的耶元1432年之后，图4的耶元1943年之前。而巴比伦的地貌、城市建设，是希罗多德《历史》重点描写的内容，因为希罗多德《历史》就是描述希腊波斯战争史。由此可以断言，希罗多德《历史》必定写于耶元1400年以后，耶元1943年以前。按波斯湾冲积的速度，最可能可能写作于耶元1600年到1800年之间。
现在再来看希罗多德《历史》中对埃及的描述，由此亦进行时间的研判。二 希罗多德《历史》关于埃及的描述
希罗多德《历史》第二卷第77小节说：“在我看来，在孟菲斯以上两条山脉夹峙间的所有土地一度曾经是个海湾......由于谈到用本身的河水冲积而成这些土地的诸河流，在规模上没有一条河是能够和尼罗河的五个河口当中的任何一个河口相比的......正像埃及人自己所说而我本人也深信不疑的，三角洲都是由河水冲积而成的，也可以说是不久以前才出现的......尼罗河从瀑布到海把埃及从中间分为两部分，它一直到凯尔卡索洛斯城邦都是一道河流，然而从那里起它分成了三支，向东的一支叫做佩鲁西昂河口，向西的一支则被称为卡诺包斯河口。同时尼罗河当中从上方一直流下来的那一支，到三角洲的顶点，继续前行，把三角洲从中间分开后流注入海，这个河口和另外其它河口同样有名，又流着相同多的尼罗河河水，它的名字叫做赛本努铁斯河口。除去这些河口以外，还有从赛本努铁斯分出去的其它两个河口，它们一个叫做撒伊司河口，一个叫做孟迭司河口。博尔比提涅河口与牧人河口则不是天然的河口，而是人工挖掘的河渠”。
这段话指出，在作者写作《历史》的不久前尼罗河下游是海湾而不是三角洲。同时指出作者写作《历史》时，尼罗河下游已经有了朝大海凸出的三角洲，并且“同时尼罗河当中从上方一直流下来的那一支，到三角洲的顶点，继续前行，把三角洲从中间分开后流注入海......它的名字叫做赛本努铁斯河口”。因此三角洲的顶点是正对着地中海而凸出的。此外，作者还指出，写作《历史》时，尼罗河三角洲有五个河口，另外两个河口是人工挖掘的。
这些信息足以对作者写作《历史》的时间进行断代。现在见耶元1400-143年地图6：
图6 耶元1400-1432年地图：General Atlas of All the Islands in the World
图6是赛尔维亚地理学家Alonso de Santa Cruz (西元1505–1567)所制作，该地图集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统治时期制作，完成于菲利普二世。地图集由111张地图组成，展示了欧洲探险家从1400年到16世纪中期所做的地理发现。在笔者“从埃及旧地图研究尼罗河三角洲演化”一文中断代为耶元1400-1432年的地理信息。
可见此图6中，尼罗河出海口还是海湾，没有任何三角洲存在的可能。因此希罗多德《历史》必定写于耶元1400-1432年之后。再见地图7：
图7 耶元1432-1450年地图：Map of the Turkish Empire
图7通常被认为是Jodocus Hondius在Gerard Mercator工作基础上制作的《世界地图集：精细雕刻和绘制》的一部分。但是地图本身并没有提供这样的信息。相反，地图上有“TURCICI IMPER II”（土耳其君主苏丹穆罕默德二世，西元1432-1481）的半身像。在笔者“从埃及旧地图研究尼罗河三角洲演化”一文中断代为耶元1432-1450年间的地理信息。
可见此图7中，尼罗河出海口还是海湾，没有任何三角洲存在的可能。因此希罗多德《历史》必定写于耶元1432-1450年之后。再见地图8：
图8 约耶元1460年地图：Cosmography
图8出自15世纪下半叶Nicolaus Germanus（西元1413-1471）对Claudius Ptolemaeus《地理导论》的复制本。它应是Nicolaus Germanus或其同时代人绘制的当时最新的地图。笔者“从埃及旧地图研究尼罗河三角洲演化”一文中断代为耶元1460年左右的地理信息。
图8尼罗河出海口已经从图7的海湾被冲积为与海岸相平，仍然没有凸向海面的三角洲，因此希罗多德《历史》必定写于耶元1460年之后。但是从图8中却能看到更多信息：图8中尼罗河真正的大支流有五条，但是在末端却有又分叉，一共分出九个入海河口。而希罗多德《历史》中讲述尼罗河真正的大支流只有三条，中间一条在末端又分出两条小支流。这是因为图8中尼罗河五条大支流被泥沙冲积而消失了两条。因此，从河流数量这种极其清晰的地理标志上，同样能清晰地看出希罗多德《历史》必定写于耶元1460年之后。事实上，由于有大支流被冲积消失了两条这种巨大的地理变化，因此希罗多德《历史》不应早于耶元1500年。
不仅如此，图8中的河口地名与希罗多德《历史》中讲述的河口地名能基本对上。图8中从右往左为“Pcluʃiani（佩鲁西昂）”“modeʃin（孟迭司）”“tincpnim（赛本努铁斯）”“ʃucinuhai（撒伊司）”“Hcradconni（卡诺包斯）”“bolbiti（博尔比提涅）”。再见图9：
图9 耶元1940年地图：The Near and Middle East: Balkan Peninsula
图9这张近东和中东地图是1940年由英军总参谋部地理科编制，1941年由英国政府战争办公室出版。此时尼罗河三角洲当然已经形成。各地点分别为“Pelusium（佩鲁西昂）”“Damietta（孟迭司）”“Baltim（赛本努铁斯）”“ʃucinuhai（撒伊司）”“Abu Qir Bay（卡诺包斯）”“牧人（Amiriyo）”“Burg（博尔比提涅）”。图9中主干支流为两条，即图中标注的主支流1和主支流2，地图上为光滑的粗蓝色线条表示。其它带有小点的西蓝色线条应是沟渠，此时尼罗河上游早已修建了阿斯旺大坝，沟渠系统已经发达。
所以，从希罗多德《历史》中记叙的凸向地中海的尼罗河三角洲、主要支流数量来看，从地图6到地图9可以研判，希罗多德《历史》的写作不早于耶元1460年，不晚于耶元1940年。
综合希罗多德《历史》中关于波斯湾和尼罗河三角洲的地理描述，本文研判，希罗多德《历史》的写作时间在耶元1460年和耶元1940年之间，最可能写作于耶元1600年到1800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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