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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文摘01|蒋介石如何熬过中国抗战三大艰危时刻?

静嘉读书 静嘉读书 2019-05-04

本文节选自《找寻真实的蒋介石》,作者:杨天石,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中日战争,是国力、军力相差悬殊的两国之间的战争,因而艰难异常,险象丛生。本文特举出其中三个时刻,简略陈述其艰危之状,以见前人之竭蹶应对与最终取得胜利之不易。


一、淞沪战败,南京沦陷,国民党高层多数主和


自1937年8月13日开始的淞沪抗战,中国政府调集七十余万军队,与日军血战三月,终以敌强我弱等原因,被迫撤退,又以决定匆促,指挥无方,形成溃败。日军违反军事常例,在血战之后并不休整,火速进攻南京。12月13日,日军占领南京。首都沦陷,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很少有的、悲剧性的重大事件,中国政府主要领导人蒋介石立即通电,声称中国军队退出,“绝不致影响我政府始终一贯抵抗日本侵略原定之国策,其惟一意义,实只有更加强全国一致继续抗战之决心”。此后的一段时期,中国政府主要领导人坚决拒和,一面拒绝德国大使陶德曼的调停,一面则坚决抵制国民政府内部的主和派。

12月15日,蒋介石召集高级干部会议讨论,当时的情况是:“主和主战,意见杂出,而主和者尤多。”司法院院长居正此前就表示:“如无人敢签字,彼愿为之。”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汪精卫本来对抗战就信心不足,这时更加缺乏信心。16日,他向蒋介石提出,“想以第三者出而组织掩护”。显然,汪企图抛弃抗战国策,在国民政府之外另立政府。代理行政院院长孔祥熙这时也从“倾向和议”发展为“主和至力”。12月18日,蒋介石日记云:“近日各方人士与重要同志皆以为军事失败,非速求和不可,几乎众口一词。”当时,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的调停正在继续,蒋介石担心日方有可能提出比较“和缓”的条件,诱使中国内部发生争执与动摇。12月26日,蒋介石得悉日方提出的新议和条件,发现较前“苛刻”,认为“我国无从考虑,亦无从接受”,内部不致纠纷,心头为之一安,决心“置之不理”。


12月27日,蒋介石召集国防最高会议常务会议讨论,主和意见仍占多数,监察院院长于右任等甚至当面批评蒋介石“优柔而非英明”。会上,蒋介石坚持拒和方针。28日,蒋与汪精卫、孔祥熙及军事委员会秘书长张群谈话,声称“国民党革命精神与三民主义,只有为中国求自由与平等,而不能降服于敌,订立各种不堪忍受之条件,以增加我国家、民族永远之束缚”。次日,再与于右任、居正谈话,表示“抗战方针,不可变更。此种大难大节所关,必须以主义与本党立场为前提”。蒋介石认为,与日本议和,外战可停,而内战必起,国家定将出现大乱局面。其日记称:“今日最危之点在停战言和。”


1938年1月2日,蒋介石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其屈服而亡,不如战败而亡。”他再次决定,坚持既定的抗战国策。应该承认,南京沦陷,中国政府、中国军队处于最困难的时期,但却是蒋介石的抗战精神表现得最坚决、最热烈、最焕发的时期。


1938年1月16日,蒋介石决定,通知陶德曼:“如倭再提苛刻原则,则拒绝其转达。”17日,蒋介石日记云:“拒绝倭寇媾和之条件,使主和者断念,稳定内部矣。”


早在1937年11月20日,蒋介石就发布迁都重庆的命令,宣示进行持久抗战。日记云:“老派与文人动摇,主张求和。彼不知此时求和,乃为降服,而非和议也。”蒋介石这一时期拒和,是因为他明白,日军大胜,中国军队大败之际,谈和,其屈辱条件,只能超过“城下之盟”。由于蒋介石的清醒与坚持,中国抗战度过了第一个艰危时刻。


二、广州、武汉沦陷,汪精卫出逃


1938年10月12日,日军3万人在广东大亚湾登陆。21日,占领广州,迅速控制邻近地区。自此,中国南方自海外获得物资的补给线被切断。27日,在东、南、北三个方向被包围的情况下,中国军队撤离武汉,南京沦陷之后形成的中国行政、军事中枢被迫再次转移。


武汉会战期间,汪精卫虽被选为国民党副总裁,但其求和、妥协之心依然如故。南京沦陷时,他向蒋介石提出“以第三者出而组织掩护”,此时,则背着蒋介石,暗中联络云南龙云、四川刘文辉、广东张发奎等人,谋划组织第三势力,取蒋自代,与日本谋和。武汉失守之后,汪精卫对抗战更加没有信心,认为“中国国力已不能再战了,非设法和平不可了”“假使敌人再攻重庆,我们便要亡国”。他派亲信与日本代表在上海密谈,决定联合云南、四川、广东、广西四省反蒋势力,成立以汪精卫为首的“新政府”。



日两国国力、军力悬殊,对此,蒋介石有清醒的认识。他之所以和汪精卫分道扬镳,力主抗战,其原因之一在于他对国际形势变化和国际援助存有期待。武汉会战期间,蒋介石曾指望将中日战争国际化,“在外则望英美联合,激起国际干涉”,他甚至企望“与英、法、俄进行共同作战之计划”。为此,他在撤出武汉后,迅速于11月4日召见英国大使卡尔,长谈4小时,次日,再谈1小时余。谈话中,蒋介石为卡尔剖析日本侵占广州,其主要目的在于“打击英国”,“完全夺取英国享有一百年来历史的地位,而一跃为东亚之盟主”。他要求英国切实援助中国,并和美国一起在“远东采取联合行动”,但是,任凭蒋介石说得口干舌燥,卡尔或推托美政府不愿参加,或仅表示“彼个人对华尚有深切之同情”。国际援助无望,加强了主和派与日本妥协的决心。12月9日、16日,汪精卫两次在重庆与蒋介石辩论。汪力主“和平”,而蒋介石则力言:“只要我政府不与倭言和,则倭无法亡我。”汪精卫见说服蒋介石无望,于12月18日自重庆出逃,企图经越南河内,转赴香港,与日本谋和。


日本原来态度顽硬。1938年1月16日,近卫首相发表第一次对华声明,骄横狂妄地宣称,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11月3日,近卫发表第二次对华声明,放软调子,声称“国民政府果能放弃过去之指导政策”,则日本“当亦不予拒绝”。12月22日,近卫发表第三次对华声明,以甜蜜的语言提出“互相善邻友好”等“三原则”,企图诱引抗战阵营中的动摇分子。汪精卫立即发表《艳电》,拥护近卫声明,要求蒋介石把握“不可再失之机”,蒋介石则逐条揭露近卫的“三原则”,号召中国人民坚持抗战国策,“认定目标,立定决心,愈艰苦,愈坚强,愈持久,愈奋勇”。


汪精卫出逃河内,计划动员龙云等一批国民党军政人员附从。这样,重庆国民政府就面临着外有强敌,内有反侧的艰危局面。幸赖蒋介石和重庆国民政府,掌控、处理得宜,汪精卫的出逃未能引发出更大、更多的连锁反应,山西阎锡山等也未敢公然叛变,一直保留在抗战阵营内部,并为抗战做了部分工作。


汪精卫发表《艳电》时,抗战正处于低潮时期,在国民党和重庆国民政府内部,同情《艳电》者颇不乏人。据记载,蒋廷黻、陈之迈等都“起相当的共鸣”,陈之迈甚至“大赞汪先生的胆量”。汪精卫也自认他的主张“乃人人意中所有,而人人口中所不敢出者”。但是,这些人震慑于蒋介石的威望和他当时所代表的民族抗战精神,都不敢公然表态。关于此,国民党中央党务秘书王子壮在日记中充分肯定蒋介石“战意之坚决”后写道:


凭心论之,目前能以支持大局坚决不挠者,亦似只有彼一人,自余之文武大员,心盼速和而不敢出诸口者,比比皆是,终以蒋先生之威望不能不绝对服从,忍耐痛苦,坚持到底。


这一段话,比较准确地写出了当时的情状。


三、日军进占贵州独山,美、英、苏准备撤侨,蒋介石决心与重庆共存亡


1944年4月,日军调集当时在中国战场上的主要作战部队,发动豫湘桂战役,企图打通大陆交通线,拔除建设在中国南部、可以空袭日本本土的盟国机场。在此后的七八个月时间内,日军先后侵占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等大片土地和一百四十多个城市。攻克中国7个空军基地和36个飞机场。其间,最为艰危的是11月间的桂柳会战。当时,日本攻入作为中国抗日大后方的广西。为了保卫桂林,蒋介石集中了“最新、最良之武器与器材”,但不幸与日军交战不到两日,即告失败,被蒋介石视为“抗战以来未有之败绩”。他本来设想,日军会到此为止,但日军并不停步。11月24日,日军占领南宁。12月2日,进一步攻克贵州南部的重要战略基地独山,这就使仅距60公里的贵州省会贵阳受到威胁,重庆因之震动。中国战区参谋长、美军将领魏德迈向蒋介石提议,如贵阳失守,准备迁都昆明。蒋介石答称,对此问题绝未考虑。当时,中国军队的精锐集中于缅甸北部的远征军战场,他已征得美英联合参谋团同意,拟从中抽调两师归国增援,不过,由于天气不良,空运困难,英军统帅蒙巴顿又提出抗议,使得蒋介石的这一计划无法实现。他在日记中慨叹:“情势至此,前途等于绝望,苦痛悲惨,未有如此之甚者。”蒋介石的计划是,如日军继续进攻,则放弃贵阳,固守乌江,等待来自东、北、西三方面的主力部队集中,再图反攻,其日记称:“若至最后绝望之时,乃坚守重庆,决与此城共存亡。”策略既定,蒋介石自感“精神倍觉奋发”。12月3日,蒋介石召集军令部、军政部、卫戍总司令、宪兵司令等各方会议,查询重庆防务情形,决定集结兵力于贵州北部的黄平、乌江等处,如日军进攻贵阳,将在“尽力抵抗后引其深入,予以严重之打击”。



这时,蒋介石的意志出奇地坚定。12月4日晨,蒋介石与魏德迈谈话,告以昨日所订计划,表示决不退却。魏再次向蒋介石询问政府迁离重庆的准备情况,蒋介石答称:“此为中华民族历史与民族志节关系,不能讨论。余虽被敌在渝包围,亦决不离渝一步。”魏德迈表示,蒋既然不离开重庆,他也不离开蒋,愿与蒋共患难,但他不以蒋的死守重庆为然,劝蒋“应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能不注重现实”。蒋介石仍然不为所动,在日记中写道:“彼并未了解中华民族杀身成仁之传统精神也。”当日,他核定《贵州作战大纲》,数次与奉命到贵阳指挥的何应钦、自河南来援的汤恩伯等将领通话,反复叮咛,虽“自觉琐碎,但总使此心之安,而不致前方偶有疏失耳”!


在重庆的各国使馆可不像蒋介石那样镇定。12月4日,蒋介石得悉,驻渝美国使馆将于第二天下令撤退在渝侨民。这将严重动摇中国的军心、民心,蒋介石十分意外,在日记中写道:“美国民族之浮躁,不顾联盟利害及其对我战局之影响如何,思之沉痛,益感交友之难也。”他立即命宋子文与美国驻重庆使馆交涉,撤销此举。


继美国使馆之后,英国驻重庆使馆也准备下令撤侨,苏联使馆则准备与英国使馆一致行动。这使蒋介石更为痛心,日记云:“呜呼!所谓盟邦,所谓友军者,其推波助澜,不惟对我失败与困迫之时不稍加协助,凡不急要之举于彼无害者,而亦不愿一为顾及,任令我民心更为动摇,社会更现恐慌也。”又云:“情势至此,诚历人生未有之奇难矣。寒天饮冷水,点滴在心头。世之子孙,若不知自强自立,何以湔雪此恨也。”他立即命人和英、苏两使馆联系,中国政府负责保证其安全,两国使馆表示暂不撤退。


豫湘桂战役中,日军远离后方基地,深入中国西南腹地,实行远距离进攻,千里奔波,消耗过度,至进入贵州,兵力不足,已成强弩之末。独山沦陷后,中国军队迅速反击,日军决定后撤。6日,中国军队收复独山北面的八寨。当日夜,收复三合。8日,收复独山,日军退出贵州。中国军队继续追击。13日,克复广西南丹。14日,日军反扑,双方在广西车河一线对峙,战局遂趋于稳定。


日军侵占贵州独山意味着侵略势力攻入中国抗战的大后方根据地,这是中国抗战的又一个艰危时刻。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向罗斯福报告,如果日军继续西进,中国必然垮。12月9日,蒋介石在《反省录》中写道:“八年以来抗战艰危未有如今日之甚者,然而自信心如常,毫不觉有危险。即使敌寇深入贵阳,自信可从此转败为胜,亦不受中外逼迫形势恐慌之影响。”


以上三个时刻,都是中国抗战的艰危时刻。蒋介石能处变不惊,履危不摇,坚持抗战,应该给予足够的肯定。


中日战争,不论从军事上,还是从经济上,日本都处于绝对优势,而中国则处于绝对劣势。处此情况下,蒋介石领导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坚持抗战。对内联共,实行第二次国共合作;对外联苏、联英、联美,倡议组织世界反法西斯联盟。终于在8年之后,取得对日战争的全面胜利。这是蒋介石为中华民族所立的一个大功。胡绳在其主编的《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一书中写道:“中共的宣言和蒋介石谈话的发表,宣告国共两党重新合作和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国民党最高领导人承认第二次国共合作,实行抗日战争,是对国家民族立了一个大功。国民党当时是执政党,拥有二百万军队,国民党当时政策的转变,对抗日战争的全面展开有着重要意义。”胡绳当时是中共中央党史领导小组副组长,此书经过胡乔木逐字逐句的审查,给予高度评价。因此,蒋介石为中华民族立有“大功”这一说法具有权威性。


早在1936年12月1日,毛泽东曾经代表中国人民红军20万人写过一封给蒋介石的信,要求他“停止内战”,和红军共同抗日。毛泽东保证,届时“先生亦得为光荣之抗日英雄,图诸凌烟,馨香百世”,并且保证:“天下后世之人,视先生为能及时改过救国救民之豪杰。”签名同署的有朱德、张国焘、周恩来、王稼蔷、彭德怀、贺龙、任弼时、林彪、刘伯承、叶剑英、张云逸、徐向前、陈昌浩、徐海东、董振堂、罗炳辉、邵式平、郭洪涛共19人。可见,这封信当时不仅代表中共,而且是代表了当时的红军将领及其广大战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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