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的虔诚与对巴赫的虔诚丨巴赫解释学丨卡尔·里希特丨瓦尔哈
巴赫《勃兰登堡第三协奏曲》(卡尔·李希特)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h0139c5bxrd&width=500&height=375&auto=0
巴赫的解释学问题与卡尔·里希特
20世纪以来对于巴赫的理解,总是存在着一个诠释学的难题:他(们)或她(们)的诠释符合巴赫(及其时代音乐)的本来面貌吗?20世纪的巴赫音乐诠释者们,勇敢地面对了这一难题,并成功地改变了提问题的方式和理解巴赫的取向。在这一批伟大的巴赫诠释者当中,卡尔·李希特是极为突出的一位。
作为羽管键琴家,李希特的演奏富有特色,不求拟古的风格,而谋求大幅度的动态对比和柔韧性。他指挥的作品有着严整的节奏,并能呈现出活跃的生气。在作品的准备上,李希特经常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以求在理性、情感及技术方面取得完美的统一。
今天要说说卡尔·李希特指挥的这套《巴赫康塔塔集》,总共26张CD ,34个小时的音乐,75部康塔塔。 不听巴赫的宗教康塔塔集,就像不听贝多芬的九大交响曲一样,绝对不能说你懂巴赫或 者懂贝多芬。在贝多芬时代,交响曲是作曲家与广大人民群众联系最为直接和广泛的一 种体裁,而在巴赫的年代,与大众最密切相关的音乐体裁,就是这些每个星期天都要演奏演唱的康塔塔了。巴赫所居住的十八世纪的莱比锡,是一座拥有三万居民的繁华商业城市,著名的出版印刷中心。城市中共有五座教堂,其中重要的是圣尼古拉教堂和圣托马斯教堂,巴赫经市议会任命成为“圣托马斯教堂和莱比锡乐正”。负责为这些教堂提供音乐并进行教学活动。所有的教堂每天都有礼拜仪式,每逢节日还有专门的庆祝活动。圣尼古拉教堂和圣托马斯教堂正规的星期日节目,除主要的礼拜仪式外,还有三场短小仪式;主要仪式从上午7时开始,一直延续到正午时分。在礼拜仪式中,唱诗班唱经文歌、路德源弥撒曲(只有《慈悲经》和《荣耀经》)、赞美诗和康塔塔。按照巴赫的要求,教堂乐队由两只长笛(需要时)、两或三支双簧管、一或两支大管、三支小号、定音鼓、弦乐器加通奏低音组成,总共十八至二十四名乐师。巴赫当时的条件也许不太理想,但足以激发起作曲家的创作力,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求有新作品演出。当时的新教徒一年需要多少康塔塔:每个星期天(基督徒称为“礼拜日”),教徒们都要按照马丁·路德的主张,一齐到教堂去,听完布道之后,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唱康塔塔。这些康塔塔的内容都与当天布道的内容有关。因此,每个星期就需要一部新的康塔塔。一年52个星期,就需要52部;另外,在那些名目繁多的节日里,比如圣诞节的三天,需要三部,复活节的三天,又是三部,还有基督升天节、圣灵降临节、天使报喜节、圣枝主日……等等等等,一年总共需要七十来部康塔塔。巴赫为教会供职多年,1723至 l729年在莱比锡期间一共写了四个年度的康塔塔,1730年代和40年代初他显然还创作了第五套,但其中许多以及第四套的许多都已佚失。因此,巴赫大约写出过250至300部康塔塔,前面已经说过流传至今的大概有200来部。在他生前只有一首被出版,加上他不争气的儿子丝毫没有认识到他们又一个多么伟大的父亲(所以我向来把巴赫这几个儿子的作品视作和他们所敬仰的泰勒曼之流的二流巴洛克作品),以至于有1/3以上的康塔塔都遗失了。对于那首唯一被出版的第1首康塔塔是在1813年,巴赫都死了60多年后的事了!这些康塔塔大部分是二十多分钟一部,最长的有四五十分钟,短的十几分钟。这么多的康塔塔,一方面说明了巴赫的多产是不可想象的,另一方面实在证明了巴赫工作的艰辛之巨。
要真正从思想感情上体会到巴赫的伟大,就必需听他的康塔塔。仅从纯艺术的角度而言,这些康塔塔已是真正的完美之作。它们吸收了歌剧中的宣叙调、咏叹调、二重唱的风格,吸收了法国歌剧的序曲(实际上就是后来交响曲的萌芽),吸收了意大利器乐表现的色彩感,当然更重要的是德意志民族自身的音调、动机和情绪,甚至对数学和逻辑学的成就。现在我们知道,巴赫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学过数学,读过莱布尼茨的许多著作,这在当时可是最高深的科学知识了。如果考虑到他写复调音乐的天才,我们可以猜想,如果巴赫不搞音乐,也许人类会增添一位伟大的数学家。巴赫音乐思维的高度逻辑性与结构的严密性,在这些康塔塔里表现得如同在器乐曲(平均律钢琴曲、无伴奏小提琴、大提琴奏鸣曲、赋格的艺术等等)里一样突出。
然而这些远远不够,给人们更深刻印象的,还是巴赫康塔塔中体现出来的那种既浩然博大、又生机勃勃的情绪。这些康塔塔里,有相当多的一些,是悲剧气氛的,苦难、挣扎、隐忍、期冀,正如徐悲鸿画的《奚我后》的意境。但即使在这里,也同样表现出无比纯朴、无比坚强的性格,对未来(或者对来世)有着一种极其坚定的信心。这种信心是如此之强,以至让人觉得未来的幸福和前途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只要恪守信念、独善其身,任凭世道怎样诡异多变,也不会动摇。谁要想从巴赫的这些康塔塔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消极悲观、萎靡不振、自暴自弃,或者怨天尤人,都是不可能的。甚至,后来的艺术家们常有的那种“有病(或无病)呻吟”都很少。坚实、宏大,柔软而不可抗拒,正是巴赫音乐给人的最直接的印象,它们的个性是那样的生动,在充满压抑的气氛中,呈现着一种坚持不懈的倔强;哪怕充满深切的悲痛,也包含有沉着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哪怕周围笼罩着一片黑暗,也有巨大的精神力量在潜滋暗长,它不断积蓄,越来越强大,却根本不着急要爆发。它越是不爆发,对反对它的势力的威慑就越强……这是一种绝妙的哲理,是头等有力量的、头等聪明的人才有资格采用的人生态度!这种气魄、这份涵养、这种肚量、这份自信,真不知我辈需要修炼到何时才能具备那么一点影子!也许永远不会。世界文明几千年,才出了这么一个巴赫。
卡尔·李希特不同于一般的指挥家。与其说他是个艺术家,倒不如说是个学者。在他五十几年的一生当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巴赫,研究巴赫的那浩如烟海的作品。说到李希特的录音,虽然有人批评他戏剧化,但我认为他的解释是让人信服的。特别是独唱和独奏家阵容,太理想了。从五十年代开始,他就带领着菲舍尔-狄斯考、贺夫利加、施莱亚、玛蒂丝、托普等一班歌唱家,以及由他亲手创立的慕尼黑巴赫合唱团和管弦乐团,把巴赫的那些康塔塔一首一首地录下来,加上《马太受难曲》、《约翰受难曲》、《B小调弥撒》和《圣诞节清唱剧》等,构成了巴赫作品录音中的一道最瑰丽的风景。他呈现给我们的一套康塔塔集,是在整整一年之内,每一个节日和每一个礼拜日,都给一部康塔塔。给哪一部,则是他研究考据的结果,比如“眼泪、叹息、颤抖、悲伤”(BWV12),是巴赫为复活节后第三个礼拜日写的,“心与口”(BWV140)是为圣母巡视节写的,“醒来吧,长夜已尽”(BWV147)是为圣三一节后第27个礼拜日所写的,“上帝是我们坚固保障”是为宗教改革纪念日(10月31日)所写的,等等,讲究极大。这是一套极为特殊的录音,完全不同于后来Teldec公司为哈农库特和莱昂哈特录制的包含全部现存巴赫康塔塔作品全集的60CD的那套录音。
在众多的巴赫虔诚信徒之中,赫尔穆特·瓦尔哈的名字绝对耀眼夺目。1723年,巴赫带领妻小举家迁往莱比锡,担任圣托马斯教堂合唱队队长和乐正的职务。在这个职位上,这个日后被尊为古典音乐之父的作曲家度过了生命的后27年。近200年后的1922年,莱比锡一个邮局官员的儿子——赫尔穆特·瓦尔哈开始学习音乐,虽然第二年他就不幸双眼失明,但凭着天赋异秉和不断努力,1926年瓦尔哈成了圣托马斯教堂的助理管风琴师,日后更成了举世公认的演绎巴赫管风琴作品的权威。巴赫生前在管风琴的演奏上绝对是个天才。据说一次他的演奏让皇太子腓特烈赞叹不已,乃至马上脱下自己的宝石戒指送给巴赫。在天赋方面,瓦尔哈大概并不逊于巴赫。和巴赫一样,瓦尔哈也喜欢在管风琴上即兴演奏,从一个主题开始,他能连续演奏几个小时。虽然双目失明,但是他只要听别人演奏一遍乐曲,马上就能在管风琴上演奏出来。虽然看不见,但是巴赫浩如烟海的管风琴作品的曲谱瓦尔哈全都能记在心里。巴赫的管风琴作品都是为教堂中的宗教仪式服务的,而瓦尔哈一生都在德国各个教堂中任职,因此他的演奏中的宗教意味是非常强的。此外,瓦尔哈的技巧使他能轻松展示巴赫精巧的对位、复杂的技巧、无穷的变奏和各种漂亮的装饰。瓦尔哈应该算是真正的“本真派”,他对巴赫以及管风琴都做过大量研究;巴赫逝世200年时,他在哥廷根的演讲让很多巴赫迷才真正认识了巴赫;他为Archive录制的所有唱片都坚持使用原原本本的历史上最出色的古管风琴,对音乐本身和音响效果,瓦尔哈追求的都是完全的忠实。
巴赫小提琴与大键琴奏鸣曲(谢林/瓦尔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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