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 | 群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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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之间

雪 迪

山鹿在低地的绿草里。
鹿角的兰色请求客居人
带着模糊的心愿起身。

四月充满了想入非非的人。

远方，那些切开城市的河流
孤独地一起流动——
人群跟随人群，消失

在生锈的暴雨中。

旅行者返回。带着当地人
赠送的铁器和盐。
他叙述着像一棵树正在生长。

群鸟飞翔。像遥远的海滩上，一片伞。

专家点评

从题目和正文诗句提示的经验看，这首诗的发生源自作者一次或者数次在山间的旅行。不过，作者并不必然就是诗中所出现的旅行者。全诗有着一个既在旅行者这类人之中却又超越于一般旅行者的全知型叙写视角，以及一种旁观者的疏离态度——他身体的旅行已经结束，但对于旅行的意义、旅行者动机心态的反思却没有停止，于是有了这首诗，有了这首诗的克制、冷静、疏朗、干净。

全诗因为旅行者时空经验的变换而分成内容不同的两个部分：

一至四段是前一个部分，曾经在日常“苟且的生活”中“想入非非”的旅行者，此时恰恰置身于山鹿、绿草、蓝天构成的童话般美丽的旅游地图景之中，但却又因为即将离开此地而留恋不舍，并对即将返回的“远方”孤独的城市生活心生厌憎——“人群跟随人群”、“生锈的暴雨”这类意象都渲染了这种负面情绪。值得肯定的是，这前一部分的主题虽然处理的是“眼前苟且的生活”和“诗与远方”之间的关系，但采取了倒反视角的独特写法，把“远方”与苟且的城市生活相结合，使得“远方”的意象反而失去了流行修辞中的理想意义，而“眼前”的旅游场景却恰恰具有“诗”的魅力，这种构思堪称是自出机杼，别有新意。

四段后面的部分，涉及的是从上一次旅行中返回日常生活的人们的状态和心理。因为旅行，旅行者看到了世界的美好，生命的美丽，更获得了新的视野、新的思维，获得了新生般的力量和积极生活的勇气——（“铁器和盐”/“一棵树正在生长”），与此同时，旅行者还展开了对于另一次旅行的向往和想象——“群鸟飞翔。像遥远的海滩上，一片伞。”作为全诗的结束，这最后一句漂亮、开放，却又具有法度之美，因为空间感上有群鸟在上花伞在下的立体互衬，且有“飞翔”之动与休憩之静的结合，在诗篇结构上，五彩“海滩”的意象恰与绿色山谷“低地”的意象相呼应，而又经过转换。这些都说明，作者有着娴熟自如的诗歌技艺。

特邀点评：钱文亮

  诗人简介

雪迪，生于北京。出版诗集《梦呓》《颤栗》《徒步旅行者》《家信：雪迪诗选》，著有诗歌评论集《骰子滚动：中国大陆当代诗歌分析与批评》，出版英文和中英文双语诗集9本。作品被译成英、德、法、日本、荷兰、西班牙、意大利文等。

  专家简介

钱文亮，河南罗山人。1965年10月生。1985年大学毕业，2003年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2014—2015年在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校区作访学学者。曾从事电大教师、杂志和出版社编辑工作，策划有“怀旧丛书”、“走近清华书系”、《在北大课堂读诗》等，主编过《老玩具·老游戏》和《中国百年新诗大典》（第二十二卷）等书。现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北京大学新诗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都市文化研究》杂志编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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