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斌：对当前物价阶段性低位运行的看法

王晋斌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主要成员  

本文转载自9月5日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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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7月份全国居民消费价格（CPI）同比上涨0.5%，不包括食品和能源价格的核心CPI同比上涨0.7%，CPI同比连续17个月在1%以下；1—7月份全国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PI）同比下降0.8%，PPI连续22个月同比为负。整体上，物价处于低位运行的态势。

如何看待当前物价阶段性低位运行？比较一致性的观点是有效需求不足以及预期偏弱。这种观点具有相当的客观性和可信性。由于潜在产出测算存在差异，在不考虑实际产出与潜在产出是否偏离以及偏离程度如何的条件下，PPI和CPI之间相互关系的脱离也提供了直接的证据：PPI不能有效传递至CPI，或者CPI不能有效牵引PPI。

但如果仅从有效需求不足出发，认识当前物价的低位运行，可能会存在偏差。如果我们把导致物价低位运行的有效需求不足以及预期偏弱看作不利因素，我们也需要审视导致当前物价低位运行的其他因素，其中包括了一些积极的因素。

（1）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构建

2021年12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三次会议时强调，构建新发展格局，迫切需要加快建设高效规范、公平竞争、充分开放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制度规则，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2022年4月10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发布。统一大市场的构建打破了市场分割、降低以及消除地方保护主义，拆除各种不合理的行政篱笆，降低了市场（制度性）交易成本以及摩擦成本。因此，全国统一大市场构建过程本身就是市场运行成本下行的过程，这是导致物价下行的积极因素。

（2）竞争性创新与租金耗散

新发展理念中的第一个关键词是创新。创新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实践中，由于技术创新扩散过快，像特斯拉开放的专利涵盖了电动车的核心技术，如果新能源车企没有自身特有的核心技术，那么电动车整个行业的成本将下行，整个新能源汽车行业面临的是行业成本下降的长期供给曲线，“创新”的租金耗散，大多数新能源企业难以维持较好的利润，激烈的竞争推动整个行业价格下行。因此，如何防止租金耗散关键是企业创新出自身特有的关键技术。

（3）消费者习惯改变

从近几年的零售渠道情况看，网上零售占社零总额的1/4，平台销售是国内大市场，甚至是国际性大市场，货比全球，竞争激烈，导致价格下行。

（4）农业安全决定了农产品价格稳定

农产品价格一直要求保持稳定，这是积极因素。粮食安全决定了农产品价格大概率能保持平稳，除非出现极端天气的冲击。

（5）全球通胀处于下行周期

全球通胀已经处于下行周期，进口价格下行。同时，能源等大宗产品价格变动尽管有不确定性，但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的背景下，价格也会相应出现下行。

（6）人口总量下降

人口总量下行，一般会带来了全方位的总需求下行。2022—2023年连续2年我国人口出现负增长。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2年全国人口自然增长率为-0.60‰，人口总量比上年末减少85万人；2023年人口自然增长率为-1.48‰，人口总量比上年末减少208万人。2024年上半年全国新出生人口433万人，低于预期。

除了上述因素以外，我们也清楚看到，房地产调整周期是中长周期，与房地产相关行业的产品价格尚不具备整体上行的条件。目前，房地产投资、销售额均处于负增长阶段，最终需要在相关政策措施的作用下通过市场出清，市场还需要时间来确认房地产市场的“软着陆”。

地方政府债务化解也是中长周期。债务压力较大的地方政府，在想办法压缩开支，包括行政主导的投资。地方政府支出下行也会带动物价下行。同时，需要关注到地方非税收入增长可能会对营商环境造成不利影响，抑制市场活力，这也可能会推动价格下行。2024年1—7月，全国非税收入同比增长12%，超过2.4万亿元。非税收入占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重18.0%，较上年同期15.6%提高了2.4个百分点。

当然，长期中决定居民消费能力的是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收入体制需要进一步改革，需要想办法提高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稳固长期消费能力和消费潜力。

总体上，物价阶段性低位运行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有效需求不足和预期偏弱，但我们需要客观看待当前的物价水平，需要看到一些带来物价下行的积极因素，不用焦虑物价低位运行。

导致我国物价阶段性处于低位运行的因素非常复杂，不仅涉及有效需求问题，也涉及供给问题，既有中长期因素，也有短期因素，宏观政策因此不必也难以把较快速推动物价上行作为目标。宏观政策需要继续针对性的聚焦解决房地产、地方债务等中长期问题；聚焦市场“放得活、管得住”。2024年8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六次会议，发表了重要讲话。强调要运用好已有的改革成果和重要经验，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充分调动各方面积极性，全力抓好改革任务的组织实施。聚焦问题解决问题，在改革中释放和创造市场活力，就能形成健康良好的利润-工资-物价机制，推动物价稳健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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