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评论不一定正确，但都是基于小说文本做出的。”
作 者 | 郭松民 编 辑 | 南 方
叶文洁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当下大热的《三体》女主人公。王佳芝是谁？可能有些人就不知道了。其实在16年前，也就是2007年，王佳芝比叶文洁还要热，因为她是著名导演李安执导的电影《色戒》女主人公。
这部电影在国内上映时，获得了主流媒体和主流文化精英的一致欢呼，当它包揽台湾金马奖多项奖项时，电视台进行了长达7个小时的直播。
但是，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我却产生了强烈的反感，只是一时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在找来张爱玲的小说原著反复阅读之后，我才明白问题之所在：王佳芝是一个叛徒。因为一枚钻戒，她在最后关头泄露了整个刺杀计划，同时也把民族大义踩在了脚下。但是，无论张爱玲的原著也好，李安改编的电影也罢，却把所有的同情都给了王佳芝。在《色戒》中，王佳芝是一个单纯的女大学生，出于爱国热情和对男同学邝裕民朦胧的好感，加入了刺杀汉奸易先生的计划。邝裕民一点都不怜惜她，为了让她获得性经验，竟然让一个有嫖娼经历的男同学和她睡觉；中统特务老吴答应刺杀完成后送她去英国和父亲团聚，但转身就把她写给父亲的信烧掉了。刺杀计划流产后，所有的人都被枪毙，老吴自己却逃之夭夭……相比之下，只有易先生真心对她，送她一个“鸽子蛋”，值好几根金条呢！这岂是一个贫困的、寄人篱下的女学生所能梦见？在这一刻，她一时心动，对他说一句“快走”，难道不是可以理解的吗？
张爱玲和李安，就这样论证了出卖有理，投敌有理，甚至当汉奸有理。其实，《色戒》这篇小说，也是张爱玲写给自己的。抗战期间她在上海的经历，是她心中的一个“坎”，她希望通过王佳芝的形象为自己洗白，但难度很大。《色戒》不过两万多字，张爱玲居然写了三十年。在前面的几篇关于《三体》的读书笔记中，我提到过叶文洁，于是不断有好心的网友提醒我：叶文洁是一个反派。
不错，叶文洁是一个反派，她犯下了谋杀和企图灭绝人类的滔天大罪。如果她的计划得逞，连希特勒的罪恶，都不及叶文洁罪恶的万一。但是，正如张爱玲、李安之于王佳芝那样，刘慈欣也把所有的同情都给了叶文洁。她见证了妹妹叶文雪出卖、诬陷父亲，不旋踵又死于武斗；她也见证了冷酷势利的母亲在父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他；叶文洁自己，没有任何错误，却被流放到了地老天荒的内蒙边境林场；她带着对兵团报社记者白沐霖朦胧的好感帮他抄写稿子，竟然立即被他出卖，成了“现行反革命”！
在监狱里，数九寒天，她因为不肯作伪证，被一位“四十多岁，披着军大衣，带着宽边眼镜”的女干部“程代表”用冷水浇得满身满床，几乎被冻死……有了这么多痛苦的、不堪回首的经历，叶文洁产生反人类的念头，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并且，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这是原本像羔羊一样纯洁的叶文洁的罪恶？还是那段历史、那个国家、那个民族的罪恶？好莱坞电影中，也会出现一些反人类的角色，但他们要么是一些狂妄的科学怪人，要么就干脆是一个杀毒程序（比如《黑客帝国》中的史密斯）。一般来说，好莱坞的传统是不允许把反人类动机的产生，同美国的历史、文化联系起来的。我一直有一个担忧：相对于有着殖民主义、种族灭绝、两次世界大战原罪的西方来说，我们中国人是没有原罪的。但是，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一定要给我们搞点“原罪”【点击阅读】。
附言：顺便说一句，我个人不相信刘慈欣有什么“动机”，他只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潮流”在写，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这样塑造叶文洁意味着什么，但这就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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