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旧时光 | 当布吉河缓缓流过深圳老墟……
1955年的宝安县文化馆。当时的河岸仍未有栏河。郑中健摄
【原题】邓泽佐 | 布吉河
发源自李朗甘坑附近山岭的布吉河（旧时叫清水河），经上水径、下水径流向布吉墟北边的大陂头，然后顺着铁路旁边的河道南下。
布吉河流到田贝村西北(现彩虹桥下)分道而流，一条沿着铁路边往南，叫沙河仔，另一条拐弯流向花果山脚下（现人民公园一带），环绕北郊村的小山丘（现蛟湖路一带）再转往南奔流。
河的东片有几条本地人围村。传闻明朝天启年间，围村的乡绅大户便在河岸的冲积平地上建起了房屋，从清初至民国历时二百多年建成了方圆数十里最兴旺的深圳墟。
不知何时起，河中筑起了一条蓄水坝，镇上的人称之为陂头。丰水时，河水漫过陂头而下。西岸是新园招待所，东岸南面是北门街的连排青砖大屋，大屋前门开在北门街上，后门开在河边，有阶梯可拾级下到水面，有点儿“君到姑苏见，人家尽忱河”的韵味。
1950年的深圳墟局部地图。原图是深圳工商联原会长袁锦铭先生手绘。
西岸新园招待所一侧有一片竹林。少年时，曾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到这里砍竹枝做“啪啪筒”（一种利用压缩空气发射粒状物——小纸团或树籽的玩具），树籽在压缩空气的连番喷发射击时会发出啪啪声。
河的东岸北面是一片菜园，种有一些蔬果。果子成熟的季节，常与同学从北郊村沿河岸走向陂头，看看桃树上还有没有桃子可摘。读苏东坡的《惠崇春江晓景》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觉得此诗的前两句好像是为这里而作。
北门街沿河的一边，夹杂在民居当中有四间作坊。一间是生产豆腐供应镇上居民的“豆腐组”，一间是生产猪油糕云片糕及核桃酥的饼厂，一间是生产肥皀的番枧厂，还有一家是孵化鸭仔鸡仔的鸭仔房。鸭仔房隔壁的一间青砖大屋是和平小学（螺岭小学的前身）。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小学同学，姓沈。那时，他家住在与旧戏院（人民电影院）隔一条人民二横路的影相铺楼上。当年，他养了一群鸭仔，上学前，他会将鸭仔赶到二百米开外的陂头放养，让其自行觅食。入夜之前，鸭仔总会一只跟着一只识路自行归家。
1970年代，人民桥下游。深圳镇举行庆祝毛主席畅游长江的群众活动。何煌友拍摄
陂头除蓄水灌溉和方便行人过河之外，也是附近居民洗东西的好地方。一早一晚，大大细细的妇娘同妹仔（白话：妇女和女孩）在此各自忙碌着洗涤林林总总的东西。踏进腊月，这里就会热闹得像个墟场，好些人家母女齐出动，把家里的床板、长凳、被单、床单和草席通通都搬过来，一件件放在河水中麻利地洗刷。终于都洗刷干净了，她挑着一担的东西归家，两眼瞄向那些迟来的，仍在等候洗衫位置的人们，内心的得意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
从北而来的河水流到解放路“缸瓦铺”后边朝西转弯而来，到了这里，偌大的新园招待所成了在河的北岸，南岸是解放路的一排街铺。沿着招待所一侧的小路行走，可见到高出水面约两米的一排店铺背面。其店前面临街部分用青砖杉木建筑在河岸上，店铺的后半部用松木桩支撑、木板搭建在河道中，成为河中的一道风景。其中有一间是衣服洗染印店铺，该店洗衫染衫的用水是直接从河中汲取。
深圳戏院面前的一道小河。图中的高层建筑物是新安酒家。Leroy W. Demery, Jr.拍摄
到了水泥球场一带，河面变得宽阔，水流变缓，河岸长着几棵高大的枝繁叶茂的水翁树。水翁（昂）仔成熟时，胆大的男仔冒着失足掉落河的代价攀爬上树摘果。吃过酸酸甜甜的水翁仔，会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河水绕过灯光球场突然掉头往北，一条水路向着铁路铁桥底下流去，另一水路环绕溜冰场、乒乓球室一周，然后也流入铁路桥底，与沙河仔流下来的河水汇合到这里，三水汇合一起流过铁路铁桥底，随即转弯往南流向人民桥，这河段水草茂盛，有不少鲮鱼、鲤鱼、鲩鱼及鲫鱼。我的鸭仔街邻居，B仔父子爱到此河段放网，常有收获。
之前提到的沙河仔，因河床全是沙子而得名。镇上有一个叫“捞沙组”的单位，他们专职撑艇在沙河仔捞沙作建筑材料出售。
沙河仔河水清澈，也成了镇上少年儿童最喜欢游泳的地方。我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在这里攀着拴在河边的捞沙艇弦边出河面，学会了游泳。那时经常结伴来这里游水，一班人脱光衣服后，齐喊“一、二、三”，齐齐跳落河游过痛快。有时要过河去对岸，就将脱下的衫裤卷起，双手高举过头托着衣服双脚踩着水过河，上岸再将衫裤穿上。
沙河仔岸边还有一座泵房，抽上来的河水经过滤后，通过铺在铁路边的管道供给大站（深圳火车站）饮用。六十年代，邻居的亲戚梅姑从香港回来探亲，在火车站喝了一杯站上供应的开水，欢喜地说：“是清水河的水，好特别、好甘甜啊。”
古朴的小城，美丽的两河风光，虽然不见了，却深深地印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脑海中……
1980年，与上图相同的地方（拍摄方向相反），六十年代起已在河岸筑起栏河。Leroy W. Demery, Jr.拍摄
2019年拍摄的布吉河人民桥的两岸街景。
今日人民桥。作者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