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学求索 |【名家访谈录】毛汉英 /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毛汉英采访录

采访、供稿：王红杰 任宇飞 张英男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学者简介

毛汉英，1938年生，江苏江阴人。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资深研究员，经济地理学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城市与区域规划、区域可持续发展与世界地理的研究工作。现任中国区域科学协会副会长，曾任中国地理学会人文地理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资深研究员、创新基地学术指导、区域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中心专家组长，是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的客座研究员、博士生导师，2011年12月当选为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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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到耄耋之年的毛先生在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参加工作已经58 年了，原本在2003 年就可以退休的他依然心系岗位，还坚持奋斗在科研一线，用自己的力量为祖国、为地理界、为学生们做些事情。毛先生为人做事十分正派，很受敬仰，研究团队的小辈们喜欢称一句“毛爷爷”。这次采访中，毛先生通过讲述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们三个道理。

       首先，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科研，在思想方面要严格要求自己，要有热忱的政治信仰。毛先生出自农村，“以前我是很穷的，要是没有祖国，没有我们现在的生活”，他这样说到。因此毛先生对党怀着深刻的感情，很多老同志称他为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一直希望日后他能写一本回忆录——《祖国在我心中》。毛先生学生时代担任过班长，当时的班长还是校长任命，受到师生的一致认可，只是因缘际会未能入党，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大遗憾。不过，毛先生一直以党员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对党和祖国始终怀着一颗赤诚之心。“记得我刚入所时，参加农业区划调查，在外风吹日晒三四个月，想为祖国尽一份力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我，不然很难支持下来”，毛先生回忆到。在科学研究方面，毛先生努力为祖国的需要做贡献，从起初做农业地理，到1969 年中苏关系紧张后开始研究世界地理。直到1987 年从苏联访问回国，由于经济地理研究需要人才，毛先生才开始转向区域规划、城市发展等方面研究。在去苏联之前，毛先生曾去新疆考察，当时恰巧得知我国在跟苏联交涉，需要获取额尔齐斯河和伊犁河的水文资料，这两条河流是过界河流，我国利用程度较低，苏联利用程度较高，因此数据断层，然而数据未能如愿获得。后来，毛先生在去苏联圣彼得堡大学进修时发现图书馆有相关的公开材料，毛先生便周五借回宿舍，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期间只吃了两个面包，一直没合眼，终于将所有资料补齐并翻译成中文，通过领事馆带回水利部。之后，水利部副部长还特别提出表扬，称派了那么多人去取资料都没有带回来，不曾想一个非本专业的学者竟将资料带了回来。对于毛先生而言，他其实并未考虑太多，只是认为祖国需要的我就要尽一份绵薄之力。这份对祖国的热爱始终伴随着毛先生，比如2009 年研究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时，他看到群众的贫苦生活而心痛，进而想做一些实事，向国家递交了多份咨询报告；又比如在涉及到国家主权时更是大力维护，有一次在香港讨论，民进党骨干分子发表台独言论，毛先生公开辩论。“之所以现在开始搞地缘政治，一直给研究生上这门课，就因为怀着一颗爱国情，希望能把这份态度传达给更多人”，毛先生深情的说。

 第二，做科研的人，一定要有严谨的学风，要搞实际调查，不断的总结提高、不断的创新。尤其是人文地理，一定要进行实地走访调查，尤其是进入第一线。“这方面胡序威、陆大道等老先生都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只根据一些统计数据是无法得到事物的全貌的”，毛先生说。1999年到2001年，三峡库区移民开发与可持续发展，是建国以来人文地理最大的项目，毛先生带着现在所里这批骨干成员，组成了大概30 多人的课题团队，走访调查了20 多个县，花费将近三个月时间。“没有实际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毛先生经常说到。当时水利部提出就近后靠，112万人库区内部消化。而毛先生则认为根据实际调查，承载力无法支撑需要外迁，提出三个方案，最终国家同意了12.5万人外迁的方案，其他诸如产业发展、生态环境建设，大部分也都被采纳。“如果不是现场调研，很难提出有限的建议，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案例”，毛先生总结到。

“人文地理涉及面比较宽，既涉及社科的，有涉及自然的，经济的，掌握大量基础知识很重要”，毛先生那代科学家遵循“三基理论”——基本理论、基础知识、基本方法，因此基础牢固、知识面广、方法运用灵活是那一代科学家的最大特点。一次，在武汉黄石炼铜厂参观之后，总工程师问及感受，毛先生能从技术上指出最大问题是烟气比较严重，产出比较低。另一次，在矿务局调查时，毛先生甚至被问及是哪个矿产学院毕业的，对炼油厂、石油化工厂都能讲出一套。

人文地理也需要不断的创新，运用新方法。1989年，毛先生带人去山东莱州做区域规划，当时他意识到人文地理不能靠简单的百分比生存下去，需要在研究方法上积极创新。因此，毛先生便联系了当时的数学与系统研究院，花了很多时间组织学习活动，让学生们学会系统动力学以及各种计量软件，运用定量方法进行研究。

第三，在生活中，要活到老学到老。毛先生喜欢跟年轻同志互相学习，“我培养了28个博士，现在跟学生的关系都很好”，毛先生笑道。2003年退休后，毛先生到现在还能跟上科学研究的时代步伐。目前，《地理科学进展》每期都由毛先生亲自批改，审核把关，逐字修改。毛先生还获得了多项奖励，得到了学界的广泛好评。2008年获得中科院优秀研究生导师；2009年获得中科院杰出科技成就奖，其中只有他一位是退休工作者。2017年获得第八届中国地理科学终身成就奖，那一年只有三个人获得，其中一位是李德仁先生。总之，从退休以后，毛先生获得国家三项一等奖、两项二等奖，工作令他觉得快乐。有不少老同志问他为什么80多还工作，毛先生笑笑，“除了上班我也没有别的爱好啊，也不会玩，除了看看球，看看新闻，现在每天都工作七八个小时，虽然两个女儿都很反对，但是不工作容易生病”。毛先生和女儿关系很好，在老师同学中也极受欢迎。很多同学遇到困难都会找他，有一次他还劝所里一对吵架的夫妻重归于好。毛先生愿意为他人出主意，不嫉妒人才，愿意为年轻人推荐指导，他说很多年轻人也很照顾他，愿意教他用电脑手机，他很喜欢所里的氛围，一把年纪仍然坚持每周到所里工作。毛先生笑说自己有两大遗憾，一是计算机不好，二是不会开车。

最后，毛老师说道，“从我60年的科研历史来看，现在是经济地理最好的时间，从来没有国家像我们一样得到国家的如此重视，生态文明、国土规划、主体功能区、新型城镇化格局、精准扶贫、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这些重要的大事件都是由我们定下来的，被国家所采纳，现在正是最美好的地理，年轻人们，这是属于你们的时代，加油吧！”

-The End-

资料来源 |《地理学求索》杂志

整理、排版 | 徐晓凡

责任编辑 | 芦志霞

审核人 | 任宇飞 王冠 常贵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