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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景颇》 | 听干翁讲那景颇族的故事

跑阳干翁 榕树根儿童教育 2022-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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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2017年只剩下最后的10天,榕树根即将迈入它的第十个年头。支持我们的各界朋友,很多都是通过榕树根才第一次对景颇族有所了解,并有了真正的接触。他们好奇,这是个怎样的民族,有着如何神奇的魅力,令我们长久扎根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并用生命与激情,与景颇孩子们一同创造出非同凡响的奇迹。

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榕树根特推出《讲述景颇》系列专栏,且听榕树根景颇族老师跑阳干翁,为您讲述景颇族的故事。


景颇人,是大山的子孙。祖先们曾在北方的高原狩猎生息,千百年前,他们驾着雪山的凉风,翻过一座座高山,涉过一条条大河,追随着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来到了现今居住的喜马拉雅山南麓这片充满生机的绿色山区,至今每当有老人去世时景颇人都要将他们的灵魂送回北方老家。


当景颇族还不是景颇族的时候......

景颇人是古代氐羌族群的后裔,景颇族创世史诗《目瑙斋瓦》中讲述到,现今生活在中国西南地区、中国西藏南部地区、缅甸中北部地区的各汉藏语系藏缅语族民族都是我们景颇族的兄弟亲戚。史诗中有专门的章节详述我们与这些兄弟民族在南迁途中的分离。我们在现今青海茶卡盐湖一带掘盐贩盐为生,就是在那时产生了独立的民族意识,并因为开采盐矿而得了仲颇(景颇)族名(在景颇语中,“”为盐、“”为开采之意)。

缅甸克钦邦北部群山间的景颇村落

(景颇族朋友供图)


与神灵沟通、谈判、做交易

在景颇族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们对身处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没有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正确认识。严苛残酷的生存环境随时威胁着生命安全,人们面对严酷的自然,不断去探索、去抗争、去认识,希望能与自然达成一种平衡、稳定、和谐、有规律的共存模式;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景颇先民原始的万物有灵观念和传统宗教祭祀行为开始衍生,并最终形成了一套完整复杂的宗教信仰体系。

老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景颇人最古老、最盛大、最隆重的祭祀活动“目瑙纵歌”,就是祭祀天神的仪式,上面这张景颇老照片里的老者是祭祀仪式上带领群众跳舞的神职人员。

摄影:毛虫 / 拍摄于2015年云南 瑞丽

景颇先民在探索自然万物的过程中,根据自身的认识,将自然中的一切事物都人格化,并朴素地认为事物都应分阴阳分两极,两极共同协作、相互依存,世间才得平衡、发展。因此,在景颇人的创世神话开篇,混沌宇宙始化两极,两极再衍生出阴阳创世神,他们交合协作,共同创造世间万物。世间万物则遵循自然之道生长生发,人从自然中来,逝后又归自然中去。这在当今景颇人以命名标示生死的习惯中仍可见一斑。景颇孩子刚降生时,他们仍属于自然的一部分,当给他们取了一个异于自然、归属人类社会的名字,并举行了命名仪式以后,他们才算是以“人”的形态生活于世了。等到去世以后,会取消他生前所用名字,用古语另取一个融返自然的名字,表示它又已回归自然中去了。

印度景颇朋友Nnau Brang Nan供图

印度景颇地区祭祀“家堂鬼”(家族守护神)的祭架。远处茶园树荫中若隐若现的建筑是举行祭天仪式“目瑙纵歌”时,跳祭祀性舞蹈用的祭桩“目瑙示栋”。家堂鬼祭架和“目瑙示栋”之间是大片的茶园。

景颇族董萨在为榕树根之家落成举行进新房祭祀仪式

(摄影:榕树根志愿者崔倩)


人类社会存在于大自然中,又超脱于大自然外,景颇先民依赖大自然生存,从自然中获取生活资源,同时也受制于大自然的运行规则。当人们在生存过程中因为大自然的运行规律而受到创伤和损害时,他们就认为是自身行为破坏了自然法则,触怒了这一领域的“灵”,人们觉得有必要与这神灵“做沟通”,重新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和谐,于是,最初的祭祀行为就基于这种心理产生了。但景颇人的血脉里天生就流淌着剽悍勇武、桀骜不驯的血液,他们一方面崇尚和热爱自然,认可通过祭祀寻求与大自然重归平衡和谐的观念;另一方面,又认为应该通过祭祀,与大自然沟通、谈判、交易、抗争,迫使大自然在景颇人划定的条件范围之内达成平衡和谐。


以前,景颇人生病时总认为是被某种鬼“咬”了,这时,家人就会请一个董萨来打卦,找出这个“咬”人的鬼,与他谈判,“今天你犯下的事儿是不对的,赶紧拿上我们给你的吃食,让他(病人)恢复健康,然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否则,我就要拿出手段惩治你。” 这就是景颇族对待鬼神的态度,不敬奉,不跪拜,不是因为敬畏鬼神而祭祀它,也不是一味恐吓驱赶,而是想要通过祭祀仪式,重新达成平衡关系,与鬼神背后存在的自然世界和谐共处。


什么才是景颇人真正的图腾

曾有几次,我与人讨论景颇图腾的问题。有些人说,景颇族的图腾应该是目瑙示栋(目瑙场中央竖立的高大祭桩),也有说应该是牛头的,有说应该是交叉的双刀的,有说犀鸟的。我说我认为我们景颇族的图腾不是什么实物,而应该是一种民族精神。景颇人直爽豪放,坚毅勇敢,一旦认定了要干什么事,即使困难再多,危险再大,也总要坚持拼搏完成。正是这种无高不可攀的民族精神,让我们在原始社会与大自然的生存抗争中永不屈服,坚韧求存;让我们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无数强大民族灰飞烟灭的情况下,顽强地走到了今天。这种民族精神,才应该是我们民族的图腾。






一个上世纪初期装束的克钦(注:缅甸景颇族聚居地区)士兵正在山头凝望他的家园

(图片来自网络)

这种民族图腾,也即民族精神,几千年来一直浸润着我们的民族传统文化,滋养着我们的民族宗教信仰体系,它们彼此缠绕,相生相养,共同成长,哺育出了我们今天所见到的景颇民族。

景颇人用文化、血脉和土地将族人凝聚、牵系在一起;他们共跳一场目瑙、共谱一门家族支系脉络、共织一网姻亲脉络;很多时候他们也会为各种问题发生争执分歧,但总有一条纽带将大家又拉回共同的轨道上:那就是大家都是景颇人,都生长在同一片景颇大地之上。这个共同的记忆,已经深深地刻进每个景颇人的血脉里,每个人都为景颇大地而骄傲,也渴望成为景颇大地的骄傲!


景颇大地既是这片土地,也是曾经、正在和将要生活于这里的人们。大地承载着人们的希望,人们彰显着大地的精神。

摄影:榕树根志愿者刘敏

下期预告 《景颇族葬礼拾遗》

生命逝去时鸣放的猎枪,拿着柴棒、背着礼篮去报丧的孩子,无法亲临葬礼的远方亲人分到的祭肉,正式下葬仪式前将亡灵“哄睡”的仪式,古老的坟圈遗迹默默诉说着将景颇人的灵魂护送回北方老家的情怀与寄托……处处细节尽显景颇人对待生命与死亡、历史与传统的态度。


敬请期待《讲述景颇》下期与您娓娓道来。



作者简介:

Hpawyam Gamawng(跑阳干翁),景颇族。现任榕树根项目专员,十余年来走访许多村寨、访问老人,以极大的热情收集、记录和整理景颇族文化研究资料。在榕树根开设专栏撰写《讲述景颇》系列文章,是希望向更多感兴趣的朋友分享自己民族文化的美好与深邃,与其他热爱景颇文化的研究者交流、切磋、互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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