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之后，我别无爱人。
把一句君设为星标，发现生活惊喜
在你之后，我别无爱人。
——《南特的雅克·德米》
2016年，一部名为《4%：电影界的性别问题》的纪录短片将电影领域的性别不平等摆上桌面。片名中的4%，指在电影界能被记住名字的女性导演在导演中所占得比例，印象里女导演确实少，但没想到会这么少。
时至今日，当我们为贾玲、赵婷们崭露头角高兴的同时，却也看到这个行业中的性别平权问题并未改善多少。在全球票房榜前300名中，女导演的作品只占到5.4%。
我们希望开设这样一个专栏，向大家分享女性的视角和声音，传播更多女性创作者、女性题材的电影，以及女性关心的议题，更关心、了解、支持“她”。
在推出女性电影片单《那些女孩教会我们的事》之后，我们将介绍一位还没看过电影，就敢拿着自己继承的一小笔遗产开始拍电影的女导演——阿涅斯·瓦尔达。她是法国新浪潮“八武士”里唯一的女性，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在九十岁高龄仍旧跑在创作第一线。
她说，“我不是什么女导演，我是女性，我是导演。”
提起阿涅斯·瓦尔达，我们总会将她与“女性主义”和“新浪潮”的标签联系到一块儿。从字面上看，前者反叛男性传统，后者反抗商业传统，叫人下意识地觉得她的作品肯定会呈现出强烈的女性主观视角和去故事化的“前卫”倾向。
但今天我们要说的这部《南特的雅克·德米》却与上面的猜想大不相同。如果不事先了解，你甚至很难察觉到，它是出自“女性主义”导演之手。
《南特的雅克·德米》，豆瓣评分9.1分
影片主人公是个叫雅克的小男孩，成长于二战时期法国西部的南特市，父亲开了间修车行，母亲是位理发师。
小雅克和妈妈
小雅克从小喜欢看木偶剧和歌剧，稍大一些迷上了电影，但他不满足于只在台下当观众，他用纸板箱和土豆做木偶，在胶片上作画，把家里的柜子改造成“电影院”。这个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小机灵鬼”最终还说动了执意让他成为汽修工的父亲，放他去巴黎，把童年的爱好变成了终身的事业。
小雅克的“电影”
但这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童年成长故事。雅克·德米是真实存在的人，他是拿过64年戛纳金棕榈的著名歌舞片导演。而他的妻子，就是本片的导演阿涅斯·瓦尔达。
她是“法国新浪潮的祖母”，是与奥斯卡同龄的电影巨匠，她的经历与小德米非常相似。
在拍摄第一部电影时，她甚至连电影都没看过几部，她的创作一度因为找不到不收钱的剪辑师而搁浅，后来新浪潮的同伴阿伦·雷乃看到都忍不住感叹“好吧，您是个疯子，我来替您剪辑”。于是，《短角情事》横空出世，成了现代电影的开山之作。瓦尔达乐此不疲地探索着新的电影表现形式。在这个过程里，她遇到了同为左岸派的导演雅克·德米。
雅克·德米常会与她忆起一些童年往事，这些趣事本该是很好的电影素材，可病重的德米已无力再担起一场艰辛的拍摄。于是瓦尔达问他，“如果我拍了这部关于你童年的电影，你会开心点吗？”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然后便有了《南特的雅克·德米》。在丈夫病重之际，她用能想到的最好方式，来留住爱人在世间的点滴痕迹。
说起如愿去巴黎，老爷子一开始憋着笑，
然后噗嗤笑开，还啦啦啦哼起了歌
了解了这部电影诞生的始末，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难怪，明明是发生在战争创伤的年代，故事的基调却那么的明媚欢快。瓦尔达总是在作品中倾注对生命的热情，更何况对象是她最爱的南特男孩呢。尽管全片只字未提他们如何相爱，但相信没人能否认这是一部真挚的爱情电影。
阿涅斯·瓦尔达与四个“德米”
好似为了回应那个喜爱发明创造的童年雅克，瓦尔达在《南特的雅克·德米》里也用了一种独具创意的电影叙事方式。她知道“对雅克而言，童年就是宝藏，是他电影的灵感来源”，于是把电影变成了挖掘宝藏的过程。
在黑白的童年日常里，我们眼前的画面总在不经意的时刻突然绽放成彩色，而这些彩色桥段正是雅克记忆深处重要的生命体验。瓦尔达在摄影机后方，温柔地看着老年雅克回望童年的自己，因为对爱人的了如指掌，她把雅克眼中的世界用泾渭分明的色彩呈现到观众面前。
于是，作为观众的我们，在光影流转间仿佛跟着老年雅克一起，重温了那些珍贵的童年生命体验流淌到作品中的经过。
雅克·德米的电影片段
说不清这到底是传记片还是纪录片，但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老太太在摄影机后向我们挥着手，“看呀，这是我的雅克！”。即使是与战争相关的桥段都那么令人莞尔，似乎就算是隔着摄像机，瓦尔达都在珍之重之地保护着这个叫雅克的男孩。
雅克·德米和阿涅斯·瓦尔达
这种保护，或者说包容，在触及雅克的难言之隐时表现得更为明显。“两个水手”的具象在全片共出现三次，而水手在二战后已成为新一代的同志符号，这暗示了雅克轻微的同性恋倾向。但瓦尔达并未将之描绘成不容于世的丑闻，而是用一种轻快、包容的态度呈现了它。这里暗含了一层谅解，她想让雅克看到，自己无论如何，仍然爱他。
我们很容易对女性主义有一种刻板印象，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妖魔化它，觉得它是战斗性的，将女权与男权对立起来。可其实，女性主义无意于挑起任何性别对立，它关注女性的声音，但绝不意味着厌弃男性。在这部影片中，我们无时无刻都能感受来自女性的温柔、细腻的力量。
影片拍摄完成10天后，雅克去世了。他在生命的尽头，在这部电影里将他们相遇之前的自己交给了挚爱的妻子。而此后，瓦尔达又先后创作了三部关于雅克的电影。
“雅克，雅克，雅克……谈论他，多少时间也不够。”她这么说道。
满怀爱意的创作，比任何技巧都要打动人心。每个好故事，都是爱情故事，这句话在瓦尔达这儿或许真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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