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说说姜昆了

既然能说的已经不多，那逮着一个咱就要结结实实说一顿，以证明我们嘴里的这张口条儿还未完全退化，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这两天公众号里有不少人指点姜昆，说他和戴志诚在春晚上说的那段相声是“剽窃”大山的段子。我对于这两者之间有多高相似度没有兴趣，可是我注意到，大家说得挺起劲儿。

在生活中，凡是朝着一件事儿狠狠使劲儿，往往是精力过剩的表现，换言之，在别的方面也用不上什么劲儿，才落下这么个毛病。

我已经好几年不看春晚了。不过，央视春晚的确给中国人的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好像听不到《难忘今宵》，这个年就过不去似的。

看吧，说实话，真的没有八十年代乃至九十年代那股清新和真诚了；可不看吧，又总觉得少点儿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看，因为算计过了，还是这样损失能轻点儿。

我在想，为什么大家对姜昆有这么大兴趣？原因可能有两点，这不涉及政治，是纯粹的“版权”问题，这个地带相当于当年联军在伊拉克北部设立的禁飞区，比较安全。第二点恐怕与姜昆的身份有关，他是曲协的领导，但毕竟还属民间，也不是掌管某地的主要领导，所以，仍位于可评论范围内。

实话说，我现在不太听姜昆的相声。但是，在收音机唱主角的年代，姜昆还是有好作品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段《如此照相》，我到现在都认为，这段创作于1979年的相声是中国最好的相声作品之一，因为它以辛辣的讽刺点出了社会中的病。当然，是“出院”以后的作品。不过已属难能可贵，毕竟，在那个时候，有些思想很左的人还坐在领导岗位上。

相声一旦离开了社会的某些弊病，就失去了其最强的生命力，很多人后来对姜昆的相声冷嘲热讽，大致原因也就在于此。

前段时间，我们还起劲儿地说谁来着？国字脸赵忠祥算一个吧？年轻一点儿的，有生活作风问题的，也有，比如，吴亦凡，还有钢琴弹出国际先进水平的李云迪，以及闹出代孕风波的女明星郑爽，等等。

人无完人。谁没点儿毛病？没毛病的那还叫人吗？当然，这不是给错误打掩护，而是说，错误有大小之分，有严重和一般之分。也许我的标准定得比较低，在我看来，只要一个人不贪污，不收受巨额贿赂，不侵吞国有资产，也不滥用职权，没有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其家属子女出事儿后也不上来就是一嗓子“我爸是某某某”，那这个人起码就算不上是个坏人。

有错误可以教育，包括色一点，或者淫邪了那么一刹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一点，人家钱钟书就看得很透彻。在《围城》中，李梅亭在小客栈里跟风尘女子王美丽眉来眼去，方鸿渐虽然平时瞧不上李，但在这点上却有自己的看法，说，我宁愿他是个色鬼呀，还有点人的味道，否则连人味都没有。

如果冷不丁冒出个妙龄裸女，别人都目光聚焦，偏偏有个人非要眼望他处，那十有八九是这个人有问题。有句话说得好，“裸体一旦成为艺术，便是最圣洁的，道德一旦沦为虚伪，便是最下流的。”谁看见裸女赶紧闭眼，而且作厌恶状？肯定是某些过去在台上正襟危坐，如今已经落马进去的官员们，壮志未酬身先去的赖小民肯定是其中之一。

可是不要忘了，人家赖总当初小本本上可记着一百多位情人的手机号码呢。

有些人崇拜明星，我不崇拜，但是，我很喜欢他们某些人，更主要的是他们创作的作品。

说实在的，官员可以影响我的生活，但是，他们对我品行的塑造却往往没有任何益处，可是，我的确从某些演员——他们中的一些人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家——的作品中感受到人性之美，以及良知的力量。

只是，我不崇拜他们，相反，我有时还很同情他们。因为，他们也就在那些崇拜自己的粉丝中有些分量，其实，他们仍像他们的前辈一样，在舞台上，在银幕上，在荧屏上，或者是叱咤风云的英雄，或者是昨天下指示今天就参加常委会的高级领导，但在实际生活中，依旧是别人想怎么扒拉就怎么扒拉的算盘珠。

打个比方说，今天要组织个活动，你就要去唱去跳去说去演，可以说使出浑身解数，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是，如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只要你存在某种问题，包括类似于李梅亭和王美丽那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你就可能被选中，去当一回这个当口的冤大头。只是，“冤大头”是你自己下的定义，但是别人处理你，依然是有根有据：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干的？难道我们还冤枉了你不成？

此时，你还能说什么？只能怨自己事儿办得不够利落。明明知道这个坑是别人给自己特意定制的，可是，你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在鲁迅笔下，阿Q在挨了假洋鬼子的文明棍后，心里郁闷，于是遇见静修庵的小尼姑，就伸出手去抚摸她新剃的头皮。当小尼姑羞得满脸通红，指责他“动手动脚”时，阿Q非但不觉理亏，反而梗着脖子说,“和尚动得,我动不得?”说着又在小尼姑的脸上拧了两下。

在世人眼中，阿Q已算够窝囊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废物点心也要占一下小尼姑的便宜，以证明自己还可以“为所欲为”一把。实际上，与其说作者是在同情小尼姑，不如说他在凸显阿Q的悲催：你除了糟蹋一下身为弱势群体成员之一的小尼姑，还能干点儿别的什么吗？

我们讽刺姜昆，揶揄赵忠祥，痛斥吴亦凡和李云迪，虽然都算证据在手，但是，说穿了，大家伙儿也就这点儿能耐。既然能说的已不多，那逮着一个就要结结实实说一顿，以证明我们嘴里的这张口条儿还未完全退化，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在小说《顽主》结尾，王朔这样写道：“马青兴冲冲地走到了前面，对行人晃着拳头叫唤着：‘谁他妈敢惹我？谁他妈敢惹我？’一个五大三粗，穿着工作服的汉子走近他，低声说：‘我敢惹你。’马青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铁塔般的小伙子，四顾地说：‘那他妈谁敢惹咱俩？”

只要略作对比就可以发现，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像马青。你可以想象，马青和铁塔汉子为伍后，如果再见到一个不太规矩的弱者，他肯定会上去说，老子今天就看你不顺眼了，就要惹你，怎么了？

我们其实没多大出息。不是生活在阿Q的未庄，就是生活在马青的北京。总之，多少年过去了，进步不大。

文章源自公众号：枫叶君评

本文作者：枫叶君， 前新华社资深编辑，驻外记者

著作：长篇小说《移民》（2011年）

中国男足“特能输”的舆论场值得品评

五味印象

让心智与品味同在 本文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