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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士杰厌恶名利不想红,但他还是红了。

2017-03-10 库斯基 呗壳剧场

金士杰在大陆红了,以他年轻时最看不上的“姿态”——上封面,上综艺,拍电影,拍电视。

电影《剩者为王》中3分钟的念白,电视剧《我可能不会爱你》里10分钟的舞台演出......虽然只是配角,但他让人叹为观止的表演,被网友单独剪出来疯狂转发,然后毫无保留地送上膝盖。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q0179namho5&width=500&height=375&auto=0金士杰《剩者为王》片段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c0372ymac4q&width=500&height=375&auto=0《我可能不会爱你》中金士杰饰演的白叔为演员,舞台剧《收信快乐》是其中的剧情


而这位如今已被奉为“台湾戏剧三宝之一”的金士杰,第一次获得掌声和媒体的簇拥,早在将近40年前,他自编自导第一部舞台剧《荷珠新配》首演的时候。但那时,面对空前的赞誉和反响,他躲在后台泣不成声,迟迟不肯出来谢幕


“我确定十年寒窗就是十年寒窗,你为什么在第三年、第五年的时候就让我天下皆知?我进这一行,爱的就是这十年寒窗。一朝麻雀变凤凰,是明星的生活,或是浪漫影视作品中的故事。”


金士杰一直就是个怪咖——

他厌恶名利,有金钱洁癖;

他是个反物质主义者,从来不穿新衣服,常年只穿一双旧鞋;

他讨厌虚假的客套,反感恭维的掌声,拒绝那些在镁光灯下虚与委蛇的通告,和水准低劣的影视剧。

如今,既“享受”到了“十年寒窗”,也正经历着沉潜之后的巨大赞美的他,成了“神演技”的代名词


近两年他有出演了不少电影作品,其中《绣春刀》里饰演大太监魏忠贤,短短几场戏就让他提名金马奖最佳男配角。




记者问他,你现在终于也变成了以前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你觉得自己现在“俗”吗?

金士杰笑着说,部分俗,但我俗得开心。

他曾经是一个很悲观的人,认为婚姻是一种“表演”,是社会化的产物,因此拒绝结婚。但58岁那年,他娶了小自己25岁的妻子。

以前他坚持“这个地球很不好我不想为它再制造一个生命”。但60岁时他有了一对双胞胎。



年过花甲,金士杰意识到:还是得赚一点钱的。

但紧跟着会来一句,但也不能太多


不是难以免俗,是我跟“俗”字在认认真真地打交道。我在年龄很大之后才愿意开门迎接“俗”这个字。

以前不碰电影、电视的理由,是因为不需要这个钱,他的商业条件太强。相比之下舞台剧还相对脱俗、傲骨、小众,对这个社会有一种不平则鸣的力道,有一种反体制的精神,因而值得我去做。

现在年纪大了会觉得,门和窗可以打开多一点,自己也需要多赚两个钱里养孩子和孝敬老人、但我跟他还是亦敌亦友。


他的很多观念,跟他在舞台剧《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后简称《14堂课》)中饰演的莫利教授如出一辙——

在《14堂课》里,罹患绝症的莫利教授,用人生最后的岁月,将自己关于人生、爱情、事业、死亡等等的经验,全部分享给自己的最爱的学生。

关于金钱,莫利教授说“我不喜欢有太多钱。相信我,那些来看我的人之中最最痛苦的,往往是最有钱的。”


▲ 金士杰《14堂课》

即便已经65岁,即便他不得不为赚钱辛苦奔忙,金士杰依然在坚持演这部舞台剧《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2017年,光在大陆,就有几十场演出。

别把你的光芒藏在量米的斗里。

——台词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金士杰出生在台南眷村,即1949年起至1960年代,中国大陆各省的中华民国国军及其眷属,因国共内战失利而随中华民国政府迁徙至台湾后,政府机关为其兴建或者配置的村落。这是一个“被丢掉的中国”,住着一群被时代的漩涡锁起来的大陆人,他们是台湾的“外地人”,想回大陆又被当成敌人。赖声川将这个地方的真实故事整理成话剧《宝岛一村》,2008年首演至今仍备受瞩目。

金士杰的父亲是飞行员,曾在拉合尔担任飞行教官,1947年随空军参谋学校抵达台湾,被临时安置在台南屏东的空军眷村。

左邻右舍都是从大陆退来台湾的国民党空军家眷,大家来自不同的省份,南腔北调,吃着不同的食物,很热闹,也很穷苦。

蜗居的榻榻米,高高的芭蕉树,湿热的气候,吹着太平洋的风。很多等待着“反攻大陆”的空军及家眷,在台湾一呆就是一辈子。

2015年,金士杰录制了一档“寻根节目”《客从何处来》,因题材敏感,被禁播。


▲1949年国民党退守台湾旧照

▲如今的眷村境况


话剧《宝岛一村》中有描绘到,那些对时局焦虑不安的大人们,让那一代小孩格外调皮捣蛋。

但金士杰是很“特别”的。他喜欢在大榕树下听那些久经战乱之苦的叔叔们讲的故事,喜欢听父亲常常哼的那几句《锁麟囊》,喜欢一整天都躺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们小时候都喜欢穿新衣服,但金士杰就喜欢穿别人穿剩下的旧衣服。为此每年春节都要跟父母大吵一架。

他拒绝参加高考。因为他看到周围的小孩子被扭曲的教育制度和无聊的课业考试折磨成学习机器,觉得非常可怕。读书,本来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吗?

“小金啊,你不怕你太与众不同吗?”有个亲戚问金士杰。

年纪小小的金士杰说,当然不,我只担心众人跟我不同。

他从小就觉得,疯的不是自己,是这个社会。


▲金士杰在牧场工作

金士杰痛恨学校的教育方式,他愤世嫉俗,认为联考认为联考(高考)太扭曲变态,但是为了照顾父母的情绪,他去了专科学畜牧,原因是学业压力小,可以有足够的课余时间看书、看电影。毕业后,他到屏东的一个牧场养猪,把小猪看成自己的孩子,帮它们洗澡、接生、剪脐带、剪牙,拿着吉他给他们弹唱。

“我养了2000多头猪,晚上还弹吉他给他们听。可是我忘了养猪人的最大目的。那天晚上,我看着他们残忍地被押进车,他们要去的地方,叫屠宰场”。


金士杰难堪地意识到,自己只是整个冷漠的商业链条中的一个冷漠的工具。养猪这件事变得不再浪漫。他离开了牧场,准备去台北干点“不一样的事”。

那年他已经27岁了。他在屏东的很多伙伴都已经做了爸爸。

在台北,他的工作是卖苦力:搬运工兼仓库管理员。做苦力的金士杰也是个“怪咖”。别的小工一休息就打牌喝酒聊女人,金士杰只要有空,就找个角落写剧本。

“闷热的仓库里搬货、点货,晚上睡在还有其他人等的宿舍里,下班时间他们拌嘴、打牌、喝酒、看电视,我不理人不管事,白纸摊开写我的。”

这个叫《演出》的剧本,他写了8个月,讲一出舞台剧在开演之前,每个人物和自己内心交战的故事。剧本最后的台词是“灯光好了吗?音效好了吗?”一声锣响,大幕落下,同时也意味着大幕开启。

金士杰的舞台剧人生,也就此启幕。

假如你不喜欢这个社会的文化,你就该创造你自己的文化!

——台词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金士杰70年代末到了台北。

那时候还没有“解严”,台湾的戏剧界被称为“文化沙漠”。话剧基本上只有政府、军方组织的舞台表演,多是由国民党主导的“反共抗俄”的主题。


▲年轻时的金士杰


70年代最具规模和影响力的剧团是“基督教艺术团契”,由张晓风、林治平夫妇集结基督教教会青年创立。这个剧团以张晓风的编剧、林治平的制作、黄以功的导演为固定班底,从成立的1969年,到解散的1978年,都在圣诞节前后推出舞台演出。但他们剧作的主旨大多都离不开宗教。剧情多是主人公遇到了什么困难,“啪唧”——先知出现了。

金士杰的第一次表演,就是在“基督教艺术团契”的《和氏璧》中,饰演村民戊和官员乙。

70年代末,留美博士吴静吉和剧作家姚一苇,召集了一群爱好戏剧的年轻人,教他们表演,其中就有金士杰。那时候台湾政、经、文化全都看齐美国,舞台剧也一样。吴静吉用的是纽约辣妈妈剧团的训练方式,像男女学员以相互按摩的方式放松熟悉自己的身体,互飙脏话练习声音情绪的传达,学员讨论自己最私密的经验并将之转化为舞台上的剧码等。


▲ 吴静吉主导的身体训练


由这群年轻人组织的耕莘实验剧团,是台湾第一个实验剧团。胸怀大志的金士杰,从当时的负责人周渝手中接了耕莘,改名“兰陵剧坊”

一穷二白的金士杰,说服了很多人留在剧团。卓明、杜可风、刘若瑀、管管、王振全、王墨林、李元贞、黄承晃等......这些穿着短裤拖鞋,看起来跟小流氓差不多的年轻人,之后都成为影响台湾现代剧场的核心人物。金士杰的兰陵剧坊也被称为台湾戏剧的“黄埔军校”。李国修的屏风、刘若瑀的优人神鼓、李永丰的纸风车、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等许多戏剧团队,都是由兰陵人创立的。


▲兰陵剧坊成员

当时的兰陵剧坊非常穷。但金士杰坚信话剧艺术即便没钱也可以做得很好。“为什么必须得有钱才能做演出呢?天空就是屋顶,大地就是舞台,我要证明没钱也能做舞台剧。”

金士杰是唯一的全职演员,其他人白天上班,晚上赶到一起排练。戏服自备,灯光是从家里扛来的麻将灯,所有的海报全部自己动手,连观众都是打电话昭告亲朋好友“催票”,自带折叠椅而来。

1980年,兰陵剧坊在第一届实验剧展上,推出首部作品《荷珠新配》。金士杰身兼编剧和导演,刘若瑀、李国修、李天柱、卓明主演。这部根据京剧《荷珠配》改编的现代话剧,震动台湾,成为台湾现代剧场的里程碑事件,被称为“小剧场运动的火车头”。

话剧圈、艺术家、媒体圈、知识分子和观众,所有人都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陷入了极大的亢奋之中,对这部话剧不吝溢美之词。但身为导演和编剧的金士杰,却觉得自己被过度赞誉,“这点屁本事赢得那么多掌声不应该脸红吗”。因而每次演出结束,他都不肯出来谢幕。


▲《荷珠新配》剧照


当时的台湾经济正在起飞,几乎每个人都向“钱”看齐。但包括金士杰在内的兰陵人,常常入不敷出,三餐难济,他们自称丐帮剧团,金士杰是“丐帮帮主”。

为了赚生活费,金士杰常在侯孝贤、杨德昌等人的电视剧里客串打零工。

“‘明天我需要个警察甲、警察乙,你来帮我试试。’我说:‘好,来!’呼呼呼赚个几百块钱回家了。如果说主客关系的话,主还是剧团,剧团工作之外才有时间演电影。这个关系到今天还是这样。”



▲1986年杨德昌《恐怖分子》

▲1991年严浩《棋王》


即使到现在,金士杰都把赚钱当作一件“肮脏”的事,穷反而值得骄傲。正因为他要花太多精力关注人们的精神生活,投入到更有价值的事业中,以至于,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赚那些闲钱。

关于金士杰“穷人哲学”,有个故事广为流传——

金士杰的朋友作家李昂,是个美食家,家里伙食不错,金士杰发现他们家居然把吃不了的剩菜剩饭都倒掉了。于是跟李昂商量,打算去他们家做食客,但他提前跟对方约法三章:

第一,他不定时去,但会提前打招呼;

第二,只吃剩饭剩菜,不许加餐;

第三,吃饭的时候旁边不许站人,全程拒绝客套。

于是,每次李昂知道他要来,就提前把剩饭放在桌上,金士杰一来,李昂也不打招呼,全家都躲起来。金士杰走,李昂也不送,完全没有任何不必要的社交。

除了吃之外,金士杰穿的,都是朋友捐的旧衣服。当然,现在的金士杰,再也不用搜集别人的衣衫了,因为,早些年“搜刮”的已经够他穿一辈子了。

我们都在人生的跑道上奔跑。

有些人跑得特别快,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台词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说起自己最满意的作品,金士杰总会提到两部舞台剧,一个是《暗恋桃花源》,一个是《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从80年代中期,金士杰开始和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合作。

1986年,由赖声川导演,金士杰、丁乃竺、李立群、顾宝明主演的《暗恋桃花源》在台北首演,大获成功。原计划演出12场,结果加演到23场,打破台湾的演出记录。30年来《暗恋桃花源》成为华人地区最具影响力的舞台剧,和老舍的《茶馆》、曹禹的《雷雨》一起被选入“百年华文戏剧经典作品”


▲剧照 《暗恋桃花源》


《暗恋桃花源》出过歌仔戏、越剧、香港版等很多版本,云之凡也几易其主,从丁乃竺到萧艾、林青霞,各有经典。但是金士杰却成为“永恒的江滨柳”。台湾戏剧圈笑称,《暗恋桃花源》里“江滨柳”一角被外界视为已被下了“金士杰魔咒”,没有人敢轻易接演。

大陆很多观众,都是从电影版《暗恋桃花源》,认识了金士杰。金士杰从没有间断舞台剧表演,但很少到大陆演出。

2012年,他遇到了第二个重要角色,《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中的莫利教授。身患“渐冻症”的莫利教授,从一开始潇洒地跳着华尔兹出场,到后来无法动弹,只能在病床上思考人生。金士杰把莫利教授的痛苦、乐观、智慧、幽默表现得淋漓尽致。


▲ 金士杰《14堂课》


台湾人称金士杰为金宝。金宝是以撒辛格的小说《傻子金宝》中的主人公。金士杰说金宝“一辈子跟苦难打交道,把自虐当成一种骄傲来玩“,他喜欢这个有点愚笨却不傻的人。

台湾另一位戏剧泰斗顾宝明评价金士杰时说:“你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个演员的极致努力。”

金士杰有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和莫利教授不得不有意识地跟自己的死亡相处一样,金士杰也不得不与他的病痛一起登台。

但是喜欢“把自虐当成一种骄傲来玩”的金士杰,在舞台上会偷偷观察,看到没有人发现到自己真实的病痛,会觉得特别开心。




你是你想成为的那种人吗?

——台词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金士杰现在多了很多工作,躺在床上常常会疲累不堪。但无论再困再累,他依然会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都花一段时间对着天花板发呆。虽然不能像以前发呆一整天,但没有这样的15分钟,他就觉得这一天白过了。


童年的金士杰家境贫寒,没有电视,晚上他就躺在竹席上和星星说话


结婚之后,他因对抗这个世界而养成的很多习惯,就像15分钟的发呆一样,基本都“缩水”了。

他开始用手机,虽然是一个只能拨打电话的老手机。

他还是见不得浪费食物,剩菜剩饭都会打包。但是在妻子的要求下,快馊了的就不吃了。

他放弃自行车,学会了开车。

年轻的金士杰,把自己当作一座孤岛,但莫利教授告诉他:爱是唯一理智的行为。

如今不再随时对这个操蛋的世界剑拔弩张的金士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比以前更柔软更放松了。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中,莫利教授问了所有观众一个问题:你是你想成为的那种人吗?

在某次访问中,主持人拿这个问题,问了现在的金士杰。

这个从小做梦,始终“离经叛道”,从来不怕“与众不同”的金士杰,特别肯定地说:是的。



金士杰的舞台剧《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即将在成都(4月14-15日)、重庆(4月18日)、昆明(4月21日)、北京(5月18日-21日)、上海(6月9-11日)演出。


祝你——

不错过好戏,不虚度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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