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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堂吉诃德正是我,大猫刘阳

2017-12-25 阿闹 呗壳剧场

不 错 过 好 戏     不 虚 度 光 阴


© 邻居家的小p君



音乐剧《我,堂吉诃德》中文版在12月17日上海站的演出结束,剧组演员和全场观众拍了张大合照,下了台,回过神,「喔,200场了」。


「老堂」这个角色,刘阳已经演了两年,他已经有信心去把握这个作品了,但是就「堂吉诃德」这个角色来说,好像是刚刚认识他,也有可能完全不认识他,你只能走进他,慢慢地「看见」堂吉诃德,这就是角色的魅力。


如果某天醒来,有人说,诶,刘阳,快去北大上班去,那些演出都是做梦的。他会信以为真的。





上 场


中文版音乐剧《我,堂吉诃德》演了多少场,刘阳自己还没认真数过。剧组提前两天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上海大剧院的餐厅实在不好找,迟到了半个小时后,才终于尝到了一块奶油蛋糕。


庆功蛋糕是订制的,上面的图案是执剑走天涯的拉曼查骑士,几下分割之后,骑士的「剑」和「马」尽归他处,到手的就只剩下骑士的「头颅」。


12月17日上海站的演出结束,剧组演员和全场观众拍了张大合照,下了台,回过神,「喔,200场了」。


除了在微博上po张蛋糕图,刘阳对「200场」这个数字真没觉得有什么仪式感,他的注意力其实还是在台上。



在《我,堂吉诃德》中,他一人分饰二角,既是塞万提斯,又是堂吉诃德,在「诗人」和「疯子」之间来回切换。


在一个身体中实现两个角色的无缝衔接,刘阳费了很久的时间,一直都找不到点。两年前成功面上了「老堂」这个角色,一进排练厅,曾经的焦虑感涌了上来,「我还是没有准备好。」


「还没准备好」这种状态在2012年就曾经困扰着他,当时的英文版《我,堂吉诃德》正在排练,兼任导演和主演的美国著名戏剧人约瑟夫•格雷夫斯(Joseph Graves)提议,让刘阳担任「老堂」的替补演员。


英文版《我,堂吉诃德》是一个预算比较小的戏,团队成员也都比较年轻,刘阳担任的音乐总监也是责任很重。时间不够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挺「生」,怕耽误了这个好作品。


刘阳在三年后就接到了这个曾经想演又不敢演的角色,他觉得自己当时还挺装的,不,我还没准备好,所以我不演。


「这要是放在百老汇和西区,肯定会被同行骂的,因为这个行业不是想演什么就演什么的,我知道你没准备好,但你应该在接受之后继续准备,而不是躲开。」


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准备好一个角色,你应该走进「他」然后再去准备「他」。



中文版《我,堂吉诃德》导演约瑟夫•格雷夫斯正是2012年那版英文版的主演,如何塑造「堂吉诃德」,他是惜字如金的,只是对刘阳说「你像,你就是」。


刘阳心里没底,戏一排,就会否定的声音在心里跳出来:我不是这个人。这种惶恐和不安,在他读大学时候就来得特别强烈。


刘阳读高中的时候,参加了北大的特招生考试,误打误撞就进了中文系。偌大的教室,一抬头,身边的同学都是全国各地的学神,做笔记跟打印机似的,麻利规整,记忆力还特别好。刘阳慌了,「觉得自己完蛋了,感觉自己和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


现在演音乐剧,每次排练一个角色,刘阳也会觉得和人物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是刘阳啊,我走在路上买个东西打个车,司机会停下来。如果是堂吉诃德去打车,一看是个老疯子,司机是不会搭理的。


《我,堂吉诃德》的整个排练都是在密集的商演中挤出来的。两年前的夏天,刘阳在排练这部戏的同时,还在做《Q大道》中文版的巡演。


每天都是9点排练,排到下午5点钟,然后奔向剧场,进入到《Q大道》的演出。四个角色,四种声音,一直演到晚上10点,嗓子每天都要工作13个小时,整个人都垮掉了,咽炎特别严重。嗓子一出问题,还特别容易感冒。


刘阳现在回顾那段时间,还是会忍不住感慨:「哇,好难啊,怎么可能一边做这个一边做那个呢?当时真是初出茅庐,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演出的第一年,他的嗓子一直都是处于恢复的状态。《我,堂吉诃德》又是一个巡演的大戏,所以刘阳每到一个城市,先找健身房,保持身体状态,把抵抗力提起来,避免水土不服。





种 子


「北大中文系」「个高一米九」,端的又是舞台的饭碗,刘阳身上附带着很多光环。今年夏天他还被北大拉过去,做了一次毕业典礼的校友演讲。意外接到邀请通知,刘阳乐了:


「我大概就是作为反面教材被请过来的。」


读大二的时候,他在北大书店意外看到了百老汇音乐剧《猫》的光碟,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将唱跳演结合在一起的表演形式。因为沉醉于《猫》的音乐剧魅力,他还把自己在校园论坛的名字改为「大个猫猫」,喊着喊着就省了几个字,成了「大猫」。


学校没有音乐剧社,刘阳就整天在北大合唱团训练,混迹于舞蹈选修课程和戏剧社,课也没好好上,光想着音乐剧了。


大家在看书学习,他就在楼道压腿。刘阳也不是没有挂过科,大二学期结束,刘阳就收到警告了,不行,你得好好学习了。


在北大图书馆南配殿的演出英文版《Q大道》,是他在毕业前的一次大展拳脚。一间大教室,一场将近2个小时的演出,如约上演。


北大音乐剧社当时排这出戏,按照原定计划,就是在教室里头唱唱英文歌就好了。担任声乐指导的刘阳实在是太喜欢这个音乐剧了,于是他鼓动剧社的成员不只是唱歌,还要搭景、做布偶,把整出戏都还原出来。


当时为了筹英文版《Q大道》的演出,刘阳干脆把考托福的计划延后了。直到现在,谈起那个时候一根筋似的执着,刘阳还是会郑重其事地说那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大打大闹」。


剧社花了半年时间排练,演出的前一个晚上,给布景上颜色,等天亮了,颜料也干了,再把布景拿到教室悬挂,他们还真就把教室做成真正的两层楼。


Avenue Q中文版后来进行商演,刘阳也同样参与了中文版的演出。


这个来自百老汇的本子,依托于一条虚拟的Q大道,就业艰难、房租高、找不到对象等问题都正在一所破旧的公寓中发生着。从小到大,我们一直在接受的教育都是「只要你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你就能获得成功」,但《Q大道》告诉你,那可不一定,剧中好多大实话都特别戳中人。


本来是300人的教室,结果那天来了400多个人,大家都哭成一片。而当时台下05级英语系的杨嘉敏,还在读高中的程何,还有其他后来都从事戏剧工作的同行,几乎都在坐在台下,这场演出或多或少在很多人的心中埋下了一颗音乐剧的种子。


刘阳终于不像入学那会儿惴惴不安,花了四年时间才琢磨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我刚刚可以喘口气的时候,我就要毕业了。」


后来Avenue Q的中文版公演,刘阳饰演的角色清华,开场唱的是着「一张文凭,还是个中文本科 ,能为我带来什么」,原版歌词是「What do you do with a B.A. in English?What is my life going to be ?


把「B.A. in English」放在我们这边的语境,置换为「中文本科」,这对负责中文译配的程何是一个下意识的想法。而当刘阳唱着这首《一张文凭》,歌词无疑是他毕业之后迷茫的写照。


刘阳花了两年的工夫才考上北大艺术学院,有一段时间,刘阳经常梦见自己在考场上,他猜这和第一次考研失利有关。第一次备考,刘阳摸不着准备的方向。当时成绩一出来,英语栽了。


「考试梦」,之于刘阳,就是噩梦一场,因为这背后有一层「被拒绝」的暗示。





修 行


「那你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吗?」


「我只是反应快,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2011年,已经在北大歌剧研究院工作了三年的刘阳,在面试之后收到音乐剧《海棠秀》的演出邀请,要求演员必须第二天就需要进入剧组,开始全天排练的工作。


要不要放弃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刘阳倒是没有纠结。在北大工作的那段时间,得闲时他就去怀柔的一个农家小院,在那里捣鼓一些花花草草,暂时逃离现实。「离开」或者是「留下」,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


第一天进剧组排舞蹈,刘阳问导演,自己要站在哪里,导演说:「站前面。」


在《海棠秀》的演员团队里,刘阳是少有的非专业出身演员,站在他身后的是辽宁省艺术团和海口市舞蹈团职业艺术家,刘阳的心里是很没底的。当刘阳逐渐找到状态,把自己放开,每天排练完,导演都会说:你跟昨天不一样了。


刘阳第一次登台,巨大的LED灯幕和灯环把他一米九的大高个都盖掉了,「被灯光吃掉了」,他形容说。


有一场戏是剧组人员在帮忙扣上威亚的时候,中间还要带着戏。就怕稍微不留神,威亚没吊好,从三四米的高台上俯冲而下,估计命都没了。


演这场戏的时候,刘阳的心里压力很大,下了台之后,看大家都在笑,才发现,说好的「英雄救美」,结果把女主角忘在台上了。


△音乐剧《海棠秀》,刘阳饰演阿明


这部《海棠秀》一共演了三年,刘阳在前半年连演了七十场,正式步入了音乐剧的职业生涯。从业这几年,刘阳渐渐放下了自己非科班的顾虑,没有科班背景,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学习能力,多补多看多努力就是了,不断试错,及时调整过来,这是他的「自我训练」体系。


去百老汇观摩戏剧,刘阳是狠下功夫学英语,保证在没有字幕的情况下听懂,这样才能看出更多的门道。语言是一把秘钥,了解一个角色有时候还真的需要从语言这里开始解锁。


刘阳在音乐剧《我,堂吉诃德》的演出中,堂吉诃德做自我介绍,就他一个人亮出西语「大舌音」,有一种夸张的隆重感。从他这边来说,他是非常严肃正经的。但和周围的人两相比对,堂吉诃德又是非常格格不入的,可爱之中又带点疯里疯气。


「你们这些诗人,怎么都那么喜欢疯子?」在剧中,有人如是问堂吉诃德。


答曰:「大概是因为我们很像吧。」


大概是因为我们很像吧。「老堂」这个角色,刘阳已经演了两年,他已经有信心去把握这个作品了,但是就「堂吉诃德」这个角色来说,好像是刚刚认识他,也有可能完全不认识他,你只能走进他,慢慢地「看见」堂吉诃德,这就是角色的魅力。





摘 星


《我,堂吉诃德》是一部巡演的大戏,是刘阳从业后的第五部作品。「老堂」这个角色为什么没有替补演员,刘阳解释说,排戏的时候,导演是根据他的身高来设计舞台构图和演员站位的,如果再找一个演员来替补,那么前面的调度就要推翻重来。所以,刘阳愣是撑了两百多场。


一米九的大高个,有时也是刘阳的困扰。去面试一些戏,导演和制作人都知道你有什么作品,但是有时候身高卡在那儿,就和角色擦肩而过了。


「你不可能去挑角色,而是角色在挑你,这也是演员的命运。」


刘阳提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张小清,她在2014年演完中文版《Q大道》的首轮就去美国读书,毕业之后就当起了「纽漂」,刘阳在她分享的见闻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百老汇的面试是这样的:我在7点钟把面试的名给报上,然后去干别的事情。因为面试队伍太长了,等下午5点过来,你有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舞台监督告诉你说:「对不起,时间已经到了,这个场地我们已经不能用了。导演已经没有时间看你了,再见!」


在纽约,很多从事演出工作的人都是白天工作,还要跑面试,跑到了一个戏,然后就进组。那个戏的薪酬可能非常非常少,根本就不够付房租的。因为大家白天都有工作要做,所以排练只能放在晚上,这是纽约百老汇演员的工作现状。



相比之下,刘阳觉得自己可以一门心思放在音乐剧上,似乎还是要幸运很多。


如果某天醒来,有人说,诶,刘阳,快去北大上班去,那些演出都是做梦的。他会信以为真的。


成为职业的音乐剧演员之后,刘阳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去过怀柔的农家小院了,因为他已经在音乐剧这里找到了一块「田园」。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考试的梦了,他说这受益于音乐剧演员这份职业。因为这份工作本身就有「被拒绝」的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年的「考试梦」就这样被音乐剧给治好了。


他在今年北大毕业典礼上做了一次分享:


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觉得自己永远都没有准备好。但其实,你认为自己没有准备好的程度,远远比你的想象要低很多。或许你和自己想要达到的位置就差那么一步,那你把这一步迈出去就好了,你就能站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你会做到的。」刘阳笃定地说。


*图源网络及呗壳剧场





文章最后,为大家放上Q&A环节,看看大猫老师「音乐剧偶像化」「专业化分工的想法。


Q:聊聊你对「音乐剧偶像化」的看法。


A:虽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音乐剧是怎么回事了,音乐剧的演出也越来越多了,哇,一年有好多部戏喔,但是一比对下来,但是我们的音乐剧产业,观众群和市场容量,和真正运作成熟的比起来,这中间隔着几十年的发展空间。


音乐剧偶像化其实是音乐剧产业成熟的标志之一,但是如果照搬制作体系的最后这个部分,它就像是空中楼阁,没有根,是漂亮的插花,它能够活一阵。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钱,我们当然可以一直买插花,一直插着。


其实人人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偶像化是一个好的方法,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在我这边,我是希望可以花更多时间做一个更好的作品,让它活得更久。


现在我们都不是很好。我们缺好的艺术质量,好的艺术内容,把目光放回艺术上。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现在不是自我满足、自我欣赏的时候,尽可能往前走。


Q:也有一些演员他们本身很想在台前,但可能囿于外形等因素,最后只能退居幕后了。


A:说到「台前」「幕后」,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预设,就是会在这里面分出一个主要和次要。其实不是这样的,「幕后」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他们永远是想在我们前面的人。我不希望这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们的工作并不比我们次要。


但是,幕后工作者有时候也会有一个预设,觉得「台前」来给「幕后」提建议,那你就是耍大牌。没有什么耍大牌,最后都是想把一场演出完成好。


「分工」不是说,我不干你的事,你不干我的事,而是其他部门的已经非常专业化,我们能做的就是互相信任对方。这也是我喜欢的工作方式,两边都不要有预设,再慢慢地把合作搭起来。



音乐剧《我,堂吉诃德》中文版,幕后也隐藏着一位厉害的中文译配工作者,点击图片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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