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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建新/纳凉谈古--《故乡遗情录》连载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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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请见：《故乡遗情录》连载之十一） 十二、纳凉谈古
奇人只要往道场上一坐，所有的目光就都在暗夜里转向了他，而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人，也立马禁声，我也会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里屋，给他端出早就泡好了的新鲜麦茶，拿出父亲放在桌子上的、自制的、喷喷香的旱烟和烟杆烟袋，恭敬的奉到他的手中，而他也来者不拒，坦然受用，每在这时，他就会摸着我的小脑袋，一本正经的、大声地说：依我看，后生仔中，也只有这个孩子有点出息，黑暗中，我就能看见母亲的眼睛里放着光。
奇人不是在品茶，而是一阵牛饮，待到瘾足茶饱，稍事休息，就有乡邻掷过话来：今晚准备给我们来那一段呀，是精忠报国，还是草船借箭？
不急，不急，奇人总是摸摸下巴，装着理理美髯，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摇着一把油光可鉴的麦秸扇，好象酝酿情绪，又好象是在故弄玄虚。
奇人的涉猎之广，另人咋舌刮目，而他在讲述故事时，从来不照本宣科，而是加上了点评，带着很浓重的个人色彩，当有人反对他的观点时，他又总能旁征博引，驳得你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他讲的前唐后汉，古今中外，有的我也看过小人书籍，可我总觉得没有听他的来劲。
尤为惊奇的是，他在讲正传的时候，也会先来一段小故事，或者笑话，吊足你的胃口，使你聚精会神，不作他顾。许多的小故事也是他自己编的，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寓教于乐的方式总能让人耳目一新，所以年少时也最是喜欢听他说唱。
记忆最深的有《十字书头》，一字一板，委婉道来，那唱腔也比较接近本地黄梅戏曲，也有以前江南采莲小调的那种风味，如果预备一套称手的道具，相信他也能打出欢畅明快的山东快板来，因为男女老少都听的懂，所以备受欢迎：
一字写来一横长，太祖打马送京娘，十三太保李存孝，铁篙摆渡王彦彰；
二字写来二横长，刘秀十二岁走南阳，姚琪马武来救驾，陈鹏武汉保江山；
三字写来三横长，桃园结义刘关张，关张双双保刘备，刘备三请诸葛亮；
四字写来里面空，大唐有个尉迟恭，御花园单鞭来救主，唐王封为鄂国公；
五字写来摆五方，武松打虎在景阳岗，为报兄仇把嫂杀，逼上梁山保宋江；
六字写来六音音，穆柯寨内穆桂英，六郎辕门来斩子，穆桂英救夫下山林；
七字写来两笔成，董永买身葬父亲，孝心感动天和地，七女下凡配成婚；
八字写来两边排，梁山伯想死了祝英台，同窗三载六个月，不知英台是女裙钗，
早知英台是女子，这娇儿生下有好几胎；（注：后两句为笔者另加，以使梁祝姻缘故事情节臻于完整，调侃也。）
九字写来金钩挂，唐朝出了个李元霸，李元霸人小力气大，手拿铜锤八百八；
十字写来横竖交，唐王陷在了污泥的河中央，白袍小将来救主，连人带马一枪挑。
前唐后汉，唐宗宋祖，草莽英雄，侠盗义士，王公贵族，才子佳人。其实每一句都是一个典故，每一段都是个或凄美、或昂热、或荡气回肠或感慨万千的故事，虽然时隔多年，有的也未详加考证，甚至会有音译笔误之嫌，但是那情那景、那夏夜纳凉、众星捧月般、那一群白天累死累活的大人、加上懵里懵懂的孩童，在繁星满天的晚上，在夜露深沉的乡村，静谧却不乏激情暗涌，倾听如泣如诉、长歌当乐的场景，仿佛就在耳边，永远难以忘怀，永远留在了心灵的记忆深处。
奇人说到激昂处，一把麦秸扇子拍的山响，麦秸扇有时就象穆桂英帐前的帅旗，有时就象岳飞手中的长枪，有时就象李逵杀人的板斧，有时就象秦琼行侠的双简，有时就成了伯牙的琴，张良的箫，燕青的笛，唐寅的笔，一会囊中无米空羞涩，一会腹有诗书气自雄，一会伯牙操琴思流水，一会张良吹箫破楚军。似乎有千军万马就隐藏在他的那把麦秸扇中，奇人真的有撒豆成兵的本领。这也就是奇人一来，大家禁声的原因，独脚戏也表演得有声有色。
奇人偶尔也会来点轻松的，调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说到精彩处，也会来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让大家抓耳挠腮的干着急，于是就再一阵牛饮，再抽一袋烟，这时就有殷实一点的乡邻，毫不吝啬地掏出几分钱一包的卷烟奉上，奇人每在吸烟时，就会来上一段笑话。
奇人的笑话很多，其中《三姑祝寿》最为经典，话说有一个员外六十大寿，员外的三个姑娘分别嫁给了文官、武将、还有一个种田的农夫，员外打心眼里瞧不起三姑娘自己挑选的夫婿，在祝寿的回礼中，只备足了两份，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三女婿回礼的，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就出了道题目，让三个女婿当众作答，择优回礼，倘若厌恶的三女婿答不出来，就可以掩人耳目，堵人口实，免落话柄。其实题目原本不难，也就是常规的祝寿贺词，大女婿抢先作答：恭祝岳夫大人寿比路长，二女婿也不甘人后：恭祝岳父大人寿比水长，两人的祝词均博得了满堂的喝彩，老员外也拈须含笑，甚为自得，轮到三女婿上堂的时候，这个土包子哪见个这样的场面，再说好的都给他们抢先说了，本来也没有打算拿什么回礼的，准备认输算了，可是给堂前的人一起哄，一定要他表现表现，就更加窘迫不安，诚惶诚恐，老岳父见状，又有意让他出丑，非要他说不可。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一急，竟然口不择言，顺嘴就说出了：恭祝岳父大人寿比屌长，这一下可闯下了弥天大祸，员外顿时老羞成怒，气血翻腾。满堂更是瞠目结舌，惊讶不已。眼看就要被以犯上的罪名送官考究，关键时刻，三姑娘挺身而出，舌战高邻贺客。说寿比路长，路虽然长，终有尽途；寿比水长，百流归海，但沧海桑田，也有断流枯竭的时候；寿比屌长，那才是至理啊，世上就因为有了屌，才会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绵绵不绝，生生不息的，没有了屌，诸位高邻还有贺客包括寿星大人还能高高在上、坐在这里高谈阔论？说寿比屌长，才是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的，难道有什么不对？虽属诡辩，也是道理。有诗为证：满堂尽是文雅客，一语惊醒梦中人。
讲到这里，人们就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啧啧称是，无不为三姑的机灵聪慧喝彩，更对以财貌取人的员外充满了蔑视，给予了强烈的谴责。奇人的故事也好，笑话也罢，总能峰回路转，振聋发聩。
在我幼小的时候就真的对他萌发、产生了个人崇拜，也因之学到了我在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的。
作者简介：余建新，微信名野渡舟横 ，湖北黄梅小池人，中共党员，退伍军人，文学爱好者。
链接：余建新 | 母亲的生日张关荣 | 分路镇中学六十年辉煌欢乐颂余建新/苏东坡的叠辞诗及其他余建新/怀念在周田服役的日子余建新/空城计的另类结局
十二、纳凉谈古
奇人只要往道场上一坐，所有的目光就都在暗夜里转向了他，而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人，也立马禁声，我也会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里屋，给他端出早就泡好了的新鲜麦茶，拿出父亲放在桌子上的、自制的、喷喷香的旱烟和烟杆烟袋，恭敬的奉到他的手中，而他也来者不拒，坦然受用，每在这时，他就会摸着我的小脑袋，一本正经的、大声地说：依我看，后生仔中，也只有这个孩子有点出息，黑暗中，我就能看见母亲的眼睛里放着光。
奇人不是在品茶，而是一阵牛饮，待到瘾足茶饱，稍事休息，就有乡邻掷过话来：今晚准备给我们来那一段呀，是精忠报国，还是草船借箭？
不急，不急，奇人总是摸摸下巴，装着理理美髯，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摇着一把油光可鉴的麦秸扇，好象酝酿情绪，又好象是在故弄玄虚。
奇人的涉猎之广，另人咋舌刮目，而他在讲述故事时，从来不照本宣科，而是加上了点评，带着很浓重的个人色彩，当有人反对他的观点时，他又总能旁征博引，驳得你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他讲的前唐后汉，古今中外，有的我也看过小人书籍，可我总觉得没有听他的来劲。
尤为惊奇的是，他在讲正传的时候，也会先来一段小故事，或者笑话，吊足你的胃口，使你聚精会神，不作他顾。许多的小故事也是他自己编的，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寓教于乐的方式总能让人耳目一新，所以年少时也最是喜欢听他说唱。
记忆最深的有《十字书头》，一字一板，委婉道来，那唱腔也比较接近本地黄梅戏曲，也有以前江南采莲小调的那种风味，如果预备一套称手的道具，相信他也能打出欢畅明快的山东快板来，因为男女老少都听的懂，所以备受欢迎：
一字写来一横长，太祖打马送京娘，十三太保李存孝，铁篙摆渡王彦彰；
二字写来二横长，刘秀十二岁走南阳，姚琪马武来救驾，陈鹏武汉保江山；
三字写来三横长，桃园结义刘关张，关张双双保刘备，刘备三请诸葛亮；
四字写来里面空，大唐有个尉迟恭，御花园单鞭来救主，唐王封为鄂国公；
五字写来摆五方，武松打虎在景阳岗，为报兄仇把嫂杀，逼上梁山保宋江；
六字写来六音音，穆柯寨内穆桂英，六郎辕门来斩子，穆桂英救夫下山林；
七字写来两笔成，董永买身葬父亲，孝心感动天和地，七女下凡配成婚；
八字写来两边排，梁山伯想死了祝英台，同窗三载六个月，不知英台是女裙钗，
早知英台是女子，这娇儿生下有好几胎；（注：后两句为笔者另加，以使梁祝姻缘故事情节臻于完整，调侃也。）
九字写来金钩挂，唐朝出了个李元霸，李元霸人小力气大，手拿铜锤八百八；
十字写来横竖交，唐王陷在了污泥的河中央，白袍小将来救主，连人带马一枪挑。
前唐后汉，唐宗宋祖，草莽英雄，侠盗义士，王公贵族，才子佳人。其实每一句都是一个典故，每一段都是个或凄美、或昂热、或荡气回肠或感慨万千的故事，虽然时隔多年，有的也未详加考证，甚至会有音译笔误之嫌，但是那情那景、那夏夜纳凉、众星捧月般、那一群白天累死累活的大人、加上懵里懵懂的孩童，在繁星满天的晚上，在夜露深沉的乡村，静谧却不乏激情暗涌，倾听如泣如诉、长歌当乐的场景，仿佛就在耳边，永远难以忘怀，永远留在了心灵的记忆深处。
奇人说到激昂处，一把麦秸扇子拍的山响，麦秸扇有时就象穆桂英帐前的帅旗，有时就象岳飞手中的长枪，有时就象李逵杀人的板斧，有时就象秦琼行侠的双简，有时就成了伯牙的琴，张良的箫，燕青的笛，唐寅的笔，一会囊中无米空羞涩，一会腹有诗书气自雄，一会伯牙操琴思流水，一会张良吹箫破楚军。似乎有千军万马就隐藏在他的那把麦秸扇中，奇人真的有撒豆成兵的本领。这也就是奇人一来，大家禁声的原因，独脚戏也表演得有声有色。
奇人偶尔也会来点轻松的，调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说到精彩处，也会来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让大家抓耳挠腮的干着急，于是就再一阵牛饮，再抽一袋烟，这时就有殷实一点的乡邻，毫不吝啬地掏出几分钱一包的卷烟奉上，奇人每在吸烟时，就会来上一段笑话。
奇人的笑话很多，其中《三姑祝寿》最为经典，话说有一个员外六十大寿，员外的三个姑娘分别嫁给了文官、武将、还有一个种田的农夫，员外打心眼里瞧不起三姑娘自己挑选的夫婿，在祝寿的回礼中，只备足了两份，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三女婿回礼的，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就出了道题目，让三个女婿当众作答，择优回礼，倘若厌恶的三女婿答不出来，就可以掩人耳目，堵人口实，免落话柄。其实题目原本不难，也就是常规的祝寿贺词，大女婿抢先作答：恭祝岳夫大人寿比路长，二女婿也不甘人后：恭祝岳父大人寿比水长，两人的祝词均博得了满堂的喝彩，老员外也拈须含笑，甚为自得，轮到三女婿上堂的时候，这个土包子哪见个这样的场面，再说好的都给他们抢先说了，本来也没有打算拿什么回礼的，准备认输算了，可是给堂前的人一起哄，一定要他表现表现，就更加窘迫不安，诚惶诚恐，老岳父见状，又有意让他出丑，非要他说不可。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一急，竟然口不择言，顺嘴就说出了：恭祝岳父大人寿比屌长，这一下可闯下了弥天大祸，员外顿时老羞成怒，气血翻腾。满堂更是瞠目结舌，惊讶不已。眼看就要被以犯上的罪名送官考究，关键时刻，三姑娘挺身而出，舌战高邻贺客。说寿比路长，路虽然长，终有尽途；寿比水长，百流归海，但沧海桑田，也有断流枯竭的时候；寿比屌长，那才是至理啊，世上就因为有了屌，才会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绵绵不绝，生生不息的，没有了屌，诸位高邻还有贺客包括寿星大人还能高高在上、坐在这里高谈阔论？说寿比屌长，才是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的，难道有什么不对？虽属诡辩，也是道理。有诗为证：满堂尽是文雅客，一语惊醒梦中人。
讲到这里，人们就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啧啧称是，无不为三姑的机灵聪慧喝彩，更对以财貌取人的员外充满了蔑视，给予了强烈的谴责。奇人的故事也好，笑话也罢，总能峰回路转，振聋发聩。
在我幼小的时候就真的对他萌发、产生了个人崇拜，也因之学到了我在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的。
作者简介：余建新，微信名野渡舟横 ，湖北黄梅小池人，中共党员，退伍军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