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著推荐 | 到底谁是“迷惘的一代”？杨早：《对决人生：解读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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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海明威，多数人最先想到的一个词就是“硬汉”，这个形象认知来自他的小说《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而且像圣地亚哥一样，海明威也喜欢棒球、钓鱼、狩猎、喝酒，还参加过战争。

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海明威的硬核操作，可能比你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多！他几乎是在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一种“硬核”人生操作。

做最“硬核的硬汉

01

海明威喜欢看拳击比赛，并在自己打拳击时受伤，导致手部骨折；

热衷于斗牛表演，且亲自上阵；

去森林里狩猎差点被狮子吞下去，但依然不放弃去猎杀豹子；

一战爆发后，跑去意大利当红十字会的救护车司机，结果在运送补给时被炮弹击中，做了十多次手术，取出230多块弹片才保住性命；

西班牙内战爆发后，又很快去了古巴做战地记者，不顾当局警告，揭露法西斯主义的恶行；

二战期间，又跟着美军去欧洲采访，遭遇空难，烧成重伤；

之后又加入美国海军去做卧底，冒着枪林弹雨来抗日战争中的中国采访；

1959年古巴革命爆发后，海明威执意留在反美情绪高涨的古巴，还和妻子一起去非洲报道战地新闻，结果遭遇飞机坠毁；

由于伤势不重，他换了一架飞机继续飞，结果这家飞机又坠毁并引发爆炸；

大难不死的海明威到了晚年已经体弱多病，身体状况非常差，但他还是坚持去森林灭火，结果倒在火中再度烧伤……

不到60岁海明威就已落下一身的伤病，最终他用一把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且海明威就连结束生命的方式都非常硬核，他直接将枪吞入口中，一枪打爆了头，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可就是这样一位一生都非常硬核的钢铁硬汉，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晚安，我的小猫咪。

晚安，我的小猫咪

02

硬汉海明威很喜欢猫，在《雨中的猫》中，海明威曾经说：“要是我没有长头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玩儿的，总能有只猫吧。”

事实上海明威可不止有一只猫，就像他在给妻子的信中所写：“养了一只猫，便会再养另一只猫。”海明威在美国佛罗里达的基韦斯特岛上养了34只猫，并且喜欢用那些著名作家的名字来给猫咪取名。

海明威对家中猫咪的宠爱已经到了在自己的遗嘱中特意为猫咪考虑的地步。他说：“猫咪是这所庭院的主人，他们可以享有这里的一切，可以随意地嬉戏，可以在床上休息寻欢，可以在书房里沉思未来。”

（海明威和猫）

在他看来，一只猫有绝对忠诚的情感，人类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隐藏自己的感情，但猫不会。海明威这扇巨浪、猛兽和炮火都难以打开的心门，却被轻盈柔软的猫咪轻易打开了。也许猫咪对于海明威来讲就像是一个出口，让人们看到了他硬汉表壳之下的柔软。

其实这种反差与矛盾，在海明威的童年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海明威出生在美国芝加哥边上的橡树园镇，父亲是一名恪守传统的医生，一心想把海明威打造成男子汉：3岁送他钓鱼竿，10岁教他吸烟和射击，12岁让他学喝酒，14岁让他学拳击……

但海明威母亲的教育理念和他父亲的截然相反，母亲总爱把他打扮成女孩，和姐姐扮双胞胎的样子。小时候海明威甚至曾经问母亲，圣诞老人会不会不知道给自己带什么礼物，因为他和姐姐穿的一样，圣诞老人如何发现他是个男孩呢？此外，海明威的妈妈还热衷于培养他在音乐、绘画上的艺术才能，想把他培养成中产阶级的文化精英。

（童年时的海明威常被母亲按照女孩的样子来打扮）

父母这种两极分化的教育方式造成了他一生的困惑。他钓鱼、狩猎、喝酒、斗牛，参加战争，有四次并不成功的婚姻。表面上看，海明威认同了父亲的教育方式，以绝对硬汉的方式度过了一生，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永远有另一种声音。

参加过战争的他，到头来是坚定反战的，他写《永别了，武器》和《太阳照常升起》，“秋天，战争不断进行着，但我们再也不去打仗了。”他在《在异乡》这样说。

在美国有一个和“肯尼迪家族”魔咒齐名的魔咒，就是“海明威魔咒”，事实上海明威并不是整个家族中唯一自杀的人，他的父亲、妹妹、弟弟、孙女最终都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很多人认为海明威家族死于会遗传的“躁郁症”。

海明威曾经觉得父亲的自杀是懦弱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逐渐觉得“死亡是一种美，一种安静，一种不会使我惧怕的变形”。也许最终让海明威举起枪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病痛和文字灵感的枯竭，还有内心深处那两种截然相反互相拉扯的力量。

到底谁是“迷惘的一代”

03

今天提到迷惘的一代，我们总是很自然地将其作为文学史的一种流派看待，并且将海明威视为这个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但事实上，这个名称起源于一句玩笑。

海明威在巴黎时，结识了当时在美国文学青年群体中很有影响力的斯泰因。有一次海明威陪斯泰因去修车，修理厂的一个工人不仅技艺不精，还磨蹭拖沓，愤怒的斯泰因找到老板投诉，老板和工人讲：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这里原本是指工人在这里混日子，什么都做不好。

斯泰因听了这句话之后对海明威说：“你们也是迷惘的一代，所有你们这些在战争中当过兵的年轻人，你们是迷惘的一代。”

一战时，从美国来到欧洲的年轻人本来是抱着保卫世界民主与和平的梦想来的，但是他们到了欧洲之后发现一切不过是帝国之间的争霸而已。随着原有理想信念的跌落，他们开始感到失落、愤怒，甚至有被欺骗的感觉，继而这种迷惘的情绪弥漫在青年中，变成了他们普遍的酗酒和迷恋声色。

（年轻时的海明威）

海明威在他的《太阳照常升起》的扉页上引用了斯泰因这句话：“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但他引用的本意并不是要认同这个身份归属，恰恰相反，他想要反驳人们对一战中的年轻人的普遍认知，暗示这些评价他们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很遗恨的是，这个命名就像海明威的硬汉形象一样，从此成了海明威最为人们熟悉的标签形象之一。

无论是机缘巧合，还是那些根植于他基因和性格中的矛盾，这个人们眼中的“硬汉”作家其实并没有那么硬汉和单纯，他的性格就像他的文字一样，在表面的简单中，蕴含着另一种玄机。

文学评论家杨照就曾经在《对决人生：解读海明威》一书中提到海明威的英文写作简单到几乎一名初中生就能没有词汇障碍地读懂，而且他连接句子的词汇也酷爱重复使用“that”、“the”、“and”，但是这种表面看似简单的文字却极难翻译，因为海明威曾经公开表示，自己这种写作风格是学习了巴赫音乐的奥秘。海明威将巴赫在音乐旋律上的规律运用到了语言中，这些文字虽然字面简单，但是每一个“that”、“the”、“and”都精心安排在它应该出现的节奏上。

后来有人用“冰山一角”来形容海明威的文字风格。在表面的冰山一角下，隐藏的是他硬汉面具下，更复杂、更迷人的一面。斯人已去，也许唯有借助文字和阅读，我们才能潜入水下，找寻他那更庞大而迷人的世界。

《对决人生：解读海明威》

杨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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