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国祥℡上课,先把学生打回原形
谁都知道教学应该从问题开始,但是,是从学生的问题开始,还是从教师的问题开始?什么才是真正的问题?为了导向最后的答案,随便设计一些提问,能否称之为问题?……所有这些关键处,似乎还很少被认真地追问。
问题的实质不是提问者是谁,而是理想的学习开端处,学习者应该呈现为怎样的状态。
孔子曾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两千多年过去,愤悱之境,依然是对教学最佳起点的最佳描述。
对孔子这八个字,朱熹注解说:“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意思是基本正确的,但愤悱之境那种特有的情态却消失了。
白居易在给朋友的一封信里曾说:“既而愤悱之气,思有所泄。”这就把那种必须发泄而后快的愤悱情态传达出来了。
从字源来说,古人曾经说“愤”是“郁积而怒满也”,这解释最是精当。《易·贲卦》说“贲”这个卦象是“山下有火,贲”,非常形象;愤,也就是心底有火,却被某种阻碍压着,不得喷发。
也就是说,“愤”强调了思想和情绪的郁积、饱胀,“悱”强调了无以排解、难以宣泄的痛楚。而孔子的意思则就是说:上课之前,如果学生的状态达不到这种愤悱的境地,就不要急着帮他打开、打通、弄明白。
孔子的观点我完全赞同!
问题仅仅在于,古代的大师可以把老大不小的成年学生们嗌回去,让他们自己去慢慢想,直到把自己逼到愤悱之境,快疯了,导师才出手点拨、启发,而我们今天的中小学教师却不能这样死等,这样死等,那就必然误人子弟了。
所以我们还得在“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之前,再加一个步骤:“打回原形,使之愤悱。”也就是说,理想教学的第一步,就是把学生导入到,甚至逼入到愤悱之境,然后,才能够谈如何启,如何发,如何点,如何拨。
结合“教学从真问题开始”,制造愤悱之境也就成了:让学生心里产生真问题,而且问题指向自己,指向对自己原有理解的怀疑与不满,在学生的头脑里展开一场思想的战争。
教学当然可以从学生的提问开始,或者直接从学生的初步结论开始,然后以某种方式把最初的思考、最初的理解打回原形,然后再开始全新的学习。
但若想更可靠些,或者说让教学在一定程度上被设计,被精确地导向愤悱之境,那么由教师设计的大问题,就不失为课堂开局的最佳方式。
我给七年级学生上《丑小鸭》,在学生带着理解复述故事后,就利用学生彼此间的质疑,把课堂导向这样一个真问题: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不是因为它努力,而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蛋孵化的?!那么,如果它本来是一个鸭蛋,是不是说无论它怎样努力,最后都依然只能是一只鸭子?!一石激起千层浪,课堂的精彩纷呈开始了。
我给五年级学生上《三打白骨精》,第一个主问题就是:取经结束,唐僧功劳第一,孙悟空功劳第二,那么在《三打白骨精》里,是唐僧这次没体现出他的功勋,还是灵山领导层本来就是偏心不公正的?一个问题,把学生的偏见打破,打回文本重新细读,直到最后,几乎所有学生的观念都发生了颠覆。
我给六年级学生上《景阳冈》,先让学生填“__的武松”,结果学生最多填写是“英勇无畏”。然后我拿出几个课文文段,和学生分角色对读,学生自己立马发现了:武松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是明知山无虎,才向虎山行!那么,到底武松是胆小谨慎,还是英勇无畏呢?深度阅读重新开始!
上《鹬蚌相争》,问:“鹬蚌夹着嘴怎么说话?”再问:“谁应该先松口,才能解开两败俱伤的僵局?”
上《龟兔赛跑》,问:“假如兔子不中途睡觉,乌龟坚持不懈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么?”
上《和氏献璧》,问:“如果你是卞和,你会不会献出宝玉?”再问:“你现在不肯献玉,但上完这节课,就一定肯献出来了,相信不?”
用一个问题把学生原有的理解“打回原形”,然后用共同学习来重建更高、更深的理解模型,这也就是维果斯基自己所定义的“最近发展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