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沙特国王“突访”俄罗斯：不仅仅是石油

文章来源：财新网

作者：陆如泉

10月5日，沙特国王萨勒曼“突然”造访俄罗斯，引起世人关注。沙特和俄罗斯过去素来不和，是什么原因使得萨勒曼国王“放下架子”亲往俄罗斯拜会普京总统？

表层原因：除了石油还是石油，沙特和俄罗斯各自作为欧佩克（OPEC）和非欧佩克群体里最大的油气生产国，面对当下国际油价一度接近60美元/桶的“好光景”，两国元首有必要坐下来面对面磋商，形成“联手稳定全球石油市场”的长效机制。2014年国际油价断崖式下跌以来，不言而喻，遭受巨大损失、面临巨大经济压力的是全球各重点油气生产国，其中沙特、俄罗斯作为全球第一、第二大产油国，石油出口创汇几近下降50%，国家经济状况和财政收支急剧恶化。

2016年以来，欧佩克和非欧佩克国家的能源部长们罕见地坐到一起，商讨共同干预全球日益低迷的油气市场。2016年12月10日是个“历史性”时刻，双方达成减产协议，共同削减石油产量180万桶/日（其中欧佩克120万桶，非欧佩克近60万桶），达成了自2001年以来双方第一个全球减产协议。随后，布伦特油价应声大涨17%。今年三月，双方决定将协议有效期再延长六个月。近期，国际油价一度回升到了近60美元/桶的“高位”，沙特和俄罗斯面临形势一片大好。下一步如何继续巩固“胜利成果”？两国元首没有理由不坐在一起，商讨进一步联手稳定市场和价格的长效机制。

萨勒曼此次到访俄罗斯，石油是个绕不过去的议题，也是最摆得上台面、最冠冕堂皇的主题。两国在油气领域达成多个共识，签订了一系列协议：一是有望将减产协议进一步延长至2018年3月，并视情况继续延至2018年年底；二是沙特的公共投资基金（PIF）、沙特阿美石油公司以及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RDIF）共同发起成立一个10亿美元的能源投资基金，另外，PIF和RDIF还同意共同成立一个10亿美元的高科技投资基金；三是据CNN报道，双方还商议如何加强协同，共享中国这一全球最大的石油出口市场，避免竞争。

中层原因：中东新的地缘政治格局使得沙特面临新形势、新问题、新挑战，促使萨勒曼亲往俄罗斯，探探“普京大帝”口风，力争在最大范围、诸多焦点问题上取得俄罗斯的认可。我们知道，2001、2003年美国相继发动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客观上为沙特的宿敌——伊朗——清除了东西两侧的敌人（逊尼派的塔利班政权和萨达姆政权），极大地改善了伊朗的地缘战略环境，伊朗的崛起由此更加顺利。作为什叶派的领头羊，伊朗近几年掌控“什叶派新月地带”（伊朗、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更加得心应手了，贝鲁特、大马士革、巴格达和德黑兰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伊朗初步具备了中东地区头号强国的“命相”。

对于这一切，作为2011年“阿拉伯之春”后扛起阿拉伯国家大旗、逊尼派领头羊的沙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对于逊尼派伊斯兰国（ISIS）在中东地区的猖狂，沙特基本上是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鸵鸟政策，反正，ISIS的做大相当于给逊尼派势力添砖加瓦，有利于抗击伊朗这个千年的冤家。然而，去年以来，随着美俄联手空中打击ISIS力度突然增大，ISIS呈鸟兽散。再加上叙利亚战事已接近尾声，局势正向好的方向转化。后ISIS、后叙利亚内战的时期已经来临。面对地缘政治局势的突变，和敌我实力情况的转换，沙特显然没有做好足够准备。

再加上沙特领衔导演的“卡塔尔断交风波”，由于卡塔尔这位“小兄弟”迟迟不服软，沙特面临骑虎难下尴尬局面；还有，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独立公投促使伊拉克、伊朗、土耳其、叙利亚开始紧密联手，为了阻止库尔德人独立这一共同目标而走到了一起。土耳其作为本地区大国和全球地缘政治上的“棋手”，和伊朗更加靠近，这是沙特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这时候俄罗斯为了自身在中东的战略利益，做出一些推波助澜或变相支持敌对阵营举动的话，则沙特面临的被动局面将更加险恶。为此，萨勒曼必须放下架子，是时候去俄罗斯造访普京总统了。谈不拢也不要紧，真心诚意得有，能谈成多少算多少。

深层原因：在王位继承由“兄终弟及”变为“子承父业”的关键敏感时候，需要俄罗斯这个全球大国的默许和认同，毕竟，俄罗斯是中东地区重量级“玩家”；重中之重还是王位的顺利传承、永葆沙特君主政权持续稳定。萨勒曼此次访俄期间，两国达成至少30亿美元军购协议，其中包括S-400防空导弹等先进装备。这与五月份特朗普访问沙特时，沙特送上的总计4500亿美元（先期1500亿美元，再加后续十年差不多3000亿美元的武器购买与防务合作）大单相比，30亿美元的军购连零头都算不上。但是，沙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姿态，表示愿意与俄罗斯修好，甚至在涉及国家安全的防务上，也愿意让俄罗斯“插下手”。沙特之所以愿意冒着让老东家美国不悦的风险，加强与俄罗斯在敏感领域的合作，充分体现了萨勒曼本人的战略眼光的胸襟。毕竟，一定程度上取得俄罗斯的支持，可以为沙特内政的稳定营造更好的外部环境，虽然俄罗斯不是最关键的因素。

于沙特而言，确保君主制政权的稳定性、世袭性是压到一切的。影响政权稳定性的关键因素有以下几点：一是确保得到美国的全方位、全天候支持，这是最至关重要的，为此，送给美国高达4500亿美元的军购大蛋糕也是值得的；二是极尽所能消除国内反对力量，特别是什叶派势力；三是防范王室内部可能产生的内讧（一直以来，沙特王室内部的斗争异常复杂激烈）；四是采取一切可能的外交手腕，营造有利于自身的周边地缘政治、地缘经济环境，并争取诸如中国、俄罗斯等其他大国的支持。

如今，在自己年迈即将退位（或驾崩时新国王即位）、新王储刚刚上位屁股尚未坐稳的关键时刻，必须确保上述四方面因素不能出现任何重大风险和闪失。这个意义上讲，萨勒曼亲自造访俄罗斯是合情合理的外交举动。

（作者为能源经济学者，高级经济师，目前供职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国际部，任综合处处长。）

来源：财新网

编辑：华气能源猎头（微号：energyh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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