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深度| 全球最赚钱公司沙特阿美启动IPO，“这桶油”能否为沙特改革赚“一桶金”？

上观新闻华气能源猎头 2022-04-22

原标题：深度| 全球最赚钱公司沙特阿美启动IPO，“这桶油”能否为沙特改革赚“一桶金”？
来源：上观新闻作者：张全

兜兜转转了三年，沙特阿美首次公开募股（IPO）终于迈出实质性的一步。3日，这家“全球最赚钱”的国营企业正式在沙特证券交易所启动IPO，拟从国内和国际市场募集数百亿美元资金。

外媒预测，尽管估值低于最初预期，但阿美仍可能募集到400—450亿美元，规模可能超过中国公司阿里巴巴此前创下的250亿美元纪录。它也有望成为全球最有价值的上市公司，超过目前的领导者苹果。

业内分析人士指出，此次IPO折射出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推进“2030愿景”经济改革计划的紧迫性明显提升。至于募股前景，有利因素在于：阿美资产优良，利润前景可观，周边国家具备资金实力，以及近期海湾地区安全形势趋缓。不利因素在于：能源供需关系、气候变化问题、沙特国内政治改革进程、地区安全形势不确定等因素都会对阿美的市值评估形成打压。阿美“这桶油”能否不辱使命，为沙特改革进程赚“一桶金”，值得关注。

撬动经济改革的杠杆

“谁是世界上最赚钱的公司？”德国之声电台设问，“答案不是苹果，而是一家日进斗金的传统石油和天然气公司——沙特阿美。它毫不夸张地被称为沙特阿拉伯王国皇冠上的明珠，其史无前例的IPO吸引了全球投资者的目光。”

沙特阿美的正式名称是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它坐拥世界第二大探明的原油储量。在过去几年中，公司每天开采约1000万桶石油。2018年净收入为1110亿美元，远超埃克森美孚、壳牌石油、英国石油公司等竞争对手。国际评级机构惠誉统计显示，2015年至2017年，沙特约70%的收入来自沙特阿美。

截至目前，沙特阿美完全归沙特阿拉伯政府所有，受到沙特能源部监管，而能源部则由沙特王储萨勒曼直接领导。

有傲视群雄的资本，又有国家背书，阿美的IPO也就格外“抢戏”。外界注意到，此次IPO与传统IPO不同，沙特资本市场管理局在公告中没有提及阿美IPO的时间线、预期股票价格以及投入沙特证交所交易的份额。市场人士说，沙特希望本国投资者可以把阿美公司总体市值推至2万亿美元，维持在这一水平后赴海外上市。

阿拉伯卫视台上周以不愿公开姓名的消息人士为来源报道，阿美股票定价将在11月17日启动，12月4日确定，12月11日起在沙特证交所开始交易。

阿美IPO被视为小萨勒曼撬动经济改革的重要杠杆。2016年，小萨勒曼提出雄心勃勃的全面改革蓝图——“2030愿景”，旨在减少国家对石油的依赖，实现经济多元化和可持续发展。而实现改革需要“海量”资金。正因如此，小萨勒曼早在那时就赋予阿美使命——通过上市募股筹措改革所需的资金。根据设想，IPO所获得的大部分收益不会进入阿美“腰包”，而是流入“公共投资基金”。

《纽约时报》认为，作为主权财富基金的“公共投资基金”正成为小萨勒曼的主要投资工具，投资对象包括可再生能源、大型房地产以及风投项目，旨在为沙特民众创造就业机会，让沙特经济摆脱对石油的依赖。

有观点称，摆脱石油依赖似乎已成为沙特的夙愿，这一切或许要从5年前说起。2014年称得上是个分水岭，那一年，国际油价断崖式下跌，极度依赖石油的沙特被迫重新考虑自己的财政状况。当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一度警告，如果油价继续保持低位，包括沙特在内的一些海湾国家可能在5年内耗尽资金。这样的结果促使沙特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削减补贴，开征销售税等，并直接推动了小萨勒曼“2030愿景”成型。

上市“不能再拖”

尽管小萨勒曼有心用阿美IPO为经济改革“输血”，但IPO之路却一波三折。按照其最初的构想，IPO分两步走，先于2016年在国内市场启动，等到2017年公司市值被推至约2万亿美元后，再登陆国际证券交易所，如纽约、伦敦或香港等地。

然而，由于估值争议和地缘政治等因素，阿美IPO一直“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去年9月，外媒甚至爆料，沙特国王老萨勒曼可能出于估值争议和未来监管方面的担忧叫停IPO。今年4月，沙特阿美终于在国际市场发债，120亿美元的债券发行吸引超过1000亿美元认购。但不到半年后，阿美两处核心设施遇袭导致大幅减产，致使国际市场对沙特保障能源安全的能力产生质疑，也让阿美遭遇新的挫折。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副研究员邹志强对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表示，阿美此时上市，可能有几个考虑。

第一，不能再拖。在世界政治经济形势不确定性加剧的大环境下，IPO时间一拖再拖，可能产生新的不利因素，阻滞改革和发展的进程。此前，沙特政府一直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但始终没等到——油价疲软、中东地缘局势紧张等因素，令外界怀疑沙特阿美2万亿估值能否实现。在此情形下，如果对于IPO再悬而不决，市场信心、市场预期可能继续产生动摇。
第二，经济所迫。眼下，沙特经济还未从小萨勒曼的改革计划中取得巨大回报。国内失业率高达12.7%。今年的财政赤字预计为1310亿里亚尔（1里亚尔约合人民币1.87元），这将是沙特连续第六年出现财政赤字。明年还可能升至1870亿里亚尔。而旅游、娱乐、体育、金融服务和物流等非石油经济部门的发展，将对明年经济起到不小的拉升作用。因此沙特政府迫切希望看到IPO募集的资金能流入这些部门，为经济成绩单增色。
第三，对伊缓和。前不久沙特油田遇袭事件的阴影正逐步淡化。海湾地区紧张局势松动，尤其是伊朗与沙特近期出现关系缓和迹象——上月14日，伊朗总统鲁哈尼表示愿通过对话解决与沙特的分歧。一周后，伊朗外长扎里夫说，已做好亲自前往利雅得、消除两国分歧的准备。10月底，沙特政府释放因天气状况不佳误入沙特领水的19名渔民……地区局势的降温使阿美IPO不致受到负面因素冲击。
第四，国内试水。根据外媒分析，依赖宽松信贷的大量本地散户投资者以及当地富豪具备比较强的投资实力，他们认为阿美是一家能让自己产生民族自豪感的企业，因此可能踊跃投资，渴望从“国家冠军企业”中分一杯羹。这令政府确信，国内市场将成为IPO理想的试水场合，更便于控制和操作，也为今后在国外市场上市积累经验。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李伟建认为，阿美IPO折射出，相比3年前，整体形势对沙特更困难、更为不利，推进改革的紧迫性大大提升。

3年前，小萨勒曼推出“2030愿景”，虽说几年来带来一些变化（如解禁电影院、允许女性驾车以及最近的放宽签证等，无一不蕴含着经济考量），但改革进度和成就依然有限，且时常受到其他事项干扰——例如卷入与也门胡塞武装的战争；受美国“忽悠”应对伊朗“威胁”；沙特记者卡舒吉被杀事件被土耳其和西方国家揪住不放，使沙特国际形象受损，等等。

在李伟建看来，这些事件牵扯了小萨勒曼的精力，使其忙于应付一些本以为能快速搞定的事件（对也门战争等），结果反而耽搁了最重要的改革进程，再这么耗下去王储的地位和威望恐受威胁。“如今阿美IPO启动，可以说萨勒曼要回过神来开始做该做的事了。所以也可以看到，沙特政府一段时间以来乐见也门停火协议达成，也没有因为油田事件对伊朗大动干戈。稳定外部环境、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成为了着眼点。”

吸引国际投资者是关键

小萨勒曼能否如愿借“这桶油”赚得改革发展的“一桶金”？邹志强认为，存在一系列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

有利因素在于：阿美资产优良，利润前景可观，周边国家具有资金实力，以及近期海湾地区安全形势趋缓。

美联社报道，沙特石油蕴藏位置接近地表，更容易开采。阿美拥有的原油储量是其他石油行业巨头企业储量总和的大约五倍。阿美10月在网站披露，有意在2020年向投资者派发750亿美元红利，保证2020年至2024年，在任何分红低于750亿美元的年份，“非政府投资者”可优先获利。此次宣布IPO之际，阿美还推出“买十送一”的优惠——如果散户投资者持有股票时间超过180天，可以获得10股送1股的红利（奖励上限是100股）。

不利因素在于：能源供需关系、气候变化问题、沙特国内政治改革进程、地区安全形势不确定等因素都会对阿美的市值评估形成打压。

有分析师提到，当石油价格维持在每桶70美元的时候，沙特阿美的2万亿美元估值才有可能实现，但现在的状况是，油价一直处于每桶50到60美元的低迷状态，在此背景之下，1.5万亿美元的估值似乎更为合理。而在最近，国际能源署再次将2019年和2020年石油的每日需求预测下调了约10万桶。再加上美国原油增产，充足的供应搭配疲弱的需求，油价恐怕难以走高。

气候变化问题也是一个影响阿美估值的因素。随着气候变化推动人们对可再生能源的兴趣，对化石燃料未来的怀疑可能会削弱沙特阿美吸引投资者的能力。新加坡主权财富基金Temasek等顶级机构投资者已经表示，他们将减少对化石燃料的投资，这可能使他们不再支持阿美。

与此同时，外国投资者对阿美的估值预期持更为怀疑的态度，理由包括国家治理问题、沙特政府干预企业战略，以及该国无力保护能源设施。油田遇袭事件后，虽然阿美通过种种手段修复损失，但投资者仍担心变化不定的地缘政治形势冲击能源运输线和能源设施。Mena Advisors董事总经理罗里·费伊夫表示，沙特国内参与者有强大的投资实力，但国际投资者顾及政治风险，对这轮融资的贡献度或远低于小萨勒曼预期。而外国投资者的需求水平，恰恰对IPO是至关重要的。

对此，沙特政府力争国际支持，接洽了中东和其它地区的主权财富基金，希望它们投资阿美。包括摩根大通、高盛、摩根士丹利和花旗集团在内的全球多数主要银行都为阿美上市进行了筹备。

李伟建表示，小萨勒曼推出“2030愿景”后，沙特政府曾到西方“化缘”，想吸引外国投资兴趣。但美国后来只做了三件事，第一，要沙特买武器，第二，炒作伊朗威胁，第三，让沙特缴纳保护费。事实证明，美国煽动对抗的政策是不可取的。李伟建说，在沙特更加重视经济发展与改革之际，会将目光更多地投向中国，也会给“一带一路”合作带来更多机遇。

沙特经济学家图尔基·法德阿格表示，对于沙特来说，中国是最佳战略合作伙伴，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国是能源主要消费国之一。阿美在中国拥有多个投资项目，而对于中国而言，对阿美开展投资也不无裨益，伴随着上市计划的不断实施，投资者将有机会在世界最大石油企业的董事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这对于中国对外投资和能源安全来说都是有益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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