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卫东：不要把孩子送到“丑小鸭”去
一
曾有年轻教师问我，怎样才能去丑小鸭中学，在那里做老师一定很幸福。
我对他说，你先想一想那样会不会很辛苦。
父母没辙、老师没招的孩子在一起，靠自己的一颗爱心就能感化他们，让他们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这不是想多了，是想少了，想太少了。
有意去丑小鸭一展身手的年轻朋友，一定要看看这两个视频——
如果你的小心脏根本承受不了 ，那就趁早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吧，丑小鸭中学一定不适合你。
二
有家长说，等孩子长大了，我一定把他送到丑小鸭中学去，他们才是真正在办教育。
如果孩子好好的，你送他丑小鸭去干什么？
丑小鸭中学是一所有办学资质的初中学校，可以发初中文凭的，我也相信他们办的是真正的教育，但丑小鸭中学不同于一般的初中学校。
个人以为，丑小鸭中学从创办到现在，名为学校，实际上是一所具有教育教学功能的“康复医院”，教育教学为辅，康复功能为主。
或许丑小鸭中学以后会转型，由特殊转为一般，像普通中学那样招收普通学生；再由普通初中变为明星初中，在全国范围内招收品学兼优的孩子，但那都是后话。
真有那么一天，也不是你想送孩子去就能送去的，得考喽。
三
不管怎么说，这两年，丑小鸭中学火爆了，
参考阅读——
作为曾经的编辑记者，我认为这些报道太一边倒了。
除了个别媒体在报道中留有余地，努力保持各方声音的平衡，绝大多数的报道过于热情洋溢，缺乏冷静的质疑声。
哪有完美的学校？哪有能让病人百分百康复的医院？但在这些媒体的报道中，丑小鸭中学“神了”，詹大年“神了”，似乎没有他们搞不定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我也夸过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可能夸得比谁都狠——
不过，我也没有糊涂到认为“丑小鸭”现在已经是“白天鹅”了——
四
去年，丑小鸭中学迁入新址，我还没有去过新校园。
在这之前，我曾先后三次造访，有一次在学校住了一个月。
我曾向詹大年提出，有条件就改善一下学校设施，别让男厕所再漏水，要提供二十四小时热水，食堂伙食应该提高一下……
缺钱可以提高一点学费，能把孩子送到丑小鸭中学的家庭不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每月增加两三百元应该还是可以负担的。
说了几次，詹大年不以为意，我也就不提了。
人，都有自己的短板。
十几年前，山东杜郎口中学火了，有人和学校联合在镇上办教师培训基地。
崔其升校长听说规划中的培训基地学员宿舍有沐浴间、有二十四小时热水，惊讶地问对方：冬天还要天天洗澡吗？
崔其升校长不讲卫生吗？
杜郎口中学在山东农村，我去采访的时候，学校教学楼里连卫生间都没有，要方便的话就得像学校全体师生——包括崔其长那样穿过操场，跑到校园另一头。
考虑到我早上七点发文，那边的具体情形我就不描述了。
不是所有的人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与时俱进的，老一代人，特别是农村人、山里人在物质生活方面的得过且过是很多年轻人难以理解的。
詹大年老家是湖南的，山里人；他夫人是云南的，山里人。没有瞧不起山里人的意思，我自己就是乡下人，上小学前生活在一个叫“门头沟”的地方。
我能理解他们对我的建议的不以为然。
家里怎么将就都是私事，但办学不一样。学校生活条件不理想，早晚会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昨天，有一位新疆的家长跟我说，她女儿刚到学校的时候，第一个月洗头用的全是冷水。
什么时候出省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核酸检测报告了，我准备看一下丑小鸭的新校园，看看学校后勤这一块有没有明显的提升。
五
最后，说重点：什么样的孩子不适合去丑小鸭中学。
在传统学校待得好好的，或者虽有不满，但还能待下去的，就不要考虑送丑小鸭。
亲子关系很好的，或者虽然冲突，但彼此还能相容的，就不要考虑送丑小鸭。
孩子从小胆小怕事，从没跟人吵过架更没有动过手的，现在不想去学校了，不要考虑送丑小鸭。
孩子从小乖巧懂事，从没被父母打过骂过的，就不要考虑送丑小鸭了。
如果孩子只是不想去上学，一定一定不要考虑送孩子去丑小鸭，完全没这个必要，让孩子在家休息一阵子嘛。
詹大年当初办丑小鸭，也不是为了解决孩子们的厌学问题，那个太简单了，何必去那么一个学校。
说直白一点，如果你的孩子不是“劣迹斑斑”，就不要送他去丑小鸭。
话可能难听，但丑小鸭中学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
到丑小鸭中学就读的孩子几乎都有两个共同特点：百分百这些孩子的父母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百分百这些孩子无法融入以前的学校。除了还没有犯罪，这些孩子中，你能想到或想不到的“恶劣”行为，几乎都存在着。
请注意，这些孩子不是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培养”出来的。
相反，是詹大年和他的丑小鸭中学接纳了这些被周遭嫌弃、被学校抛弃的孩子们。
六
是不是这样孩子百分百能在丑小鸭中学得到恢复，我可以肯定地说：不可能。
这不是教育秘密，这属于生活常识。如果有谁无法理解、不能接受，都是装。
面对这样的孩子，苦口婆心应该是不够的。
丑小鸭中学有生活老师，其实就是“教官”，说他们百分百不会动学生一根手指头，我不相信的。
毕竟，他们的初始学历大多只是中专，当年詹大年把他们初中起点的中专警校招来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啊。
我当年在职校做老师的时候都对学生说过“我肯定打不过你们，但如果你们把我惹急了，我也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种话，那一年我已经四十出头了。
要说丑小鸭中学就是靠“生活老师”拳打脚踢维护秩序创造出现在的品牌，我更不相信，毕竟我曾吃住在丑小鸭里面个把月。
丑小鸭中学不是完美的，詹大年校长不是完美的。
家长把孩子送到丑小鸭中学是出于对学校和校长的信任，但如果孩子无法适应学校，没有明显变化，就把一切责任怪罪到学校头上，那也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作为校长，詹大年也需要思考“如何让学校更上一层楼”。
毕竟，一所学校，出名的只是一个校长，这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