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仓鼠球球的旅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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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周洁茹

编辑｜渡十娘 Er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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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鼠小小是在第三天的早晨走的。三天里，爸爸和妈妈都喂过小小药和食物，每天三次，每次三种药。

妈妈喂完药，清洗吸管的时候，对蹲在笼子旁边的妹妹说，妈妈连小虫子都不敢碰的，这次却要抓起小仓鼠，妈妈鼓了最大的勇气。

而且每一次摸到小小的身体，妈妈的心都会疼，小小的身体总是湿答答的，妈妈会去想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思，对还是不对。妈妈说，妹妹知道那种心疼吗？妹妹说知道，妈妈很疼。

妈妈要爸爸把仓鼠小小带去后山，这一次爸爸很听话地去做了，还有哥哥和妹妹。妈妈没有去，所以妈妈也不知道仓鼠小小最后会在哪里。

妹妹说，小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爸爸说，小小变成了别的小动物，肯定是一只小鸟，因为小小很灵活，总是动来动去。也许是蝴蝶呢？妹妹说，小小肯定会想要变成一个会飞而且美丽的小动物。

哥哥没有说话，哥哥看着天，天上没有星星，哥哥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塞着耳机打手机，在爸爸的面前。

妹妹在周末的油画课要求老师教她画仓鼠，妹妹画了两只仓鼠，很亲密地挤在一起，左边是球球，右边是小小，它们在妹妹的画里成为了最好的好朋友。妹妹把这张画放在书桌上，妹妹说，小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哥哥说，小小去做别的动物了，小小不想再做仓鼠了。

现在家里只有仓鼠球球了，就像一开始那样。仓鼠球球很爱吃，也很爱睡，可是妈妈知道，球球到了深夜，就会很用力地咬它的笼子，咬上整整一夜，好像要把笼子咬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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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的一个凌晨，妈妈突然起了床，妈妈觉得太热了，妈妈坐到沙发上，听到了沙发靠着墙最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妈妈第一时间想的是球球从笼子里逃出来了。

妈妈跑到球球的笼子那里，翻了个遍，球球果然逃走了，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妈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突然的热和突然地起床，坐到了沙发上面，听到了沙发下面的声音，这样神奇的事情。妈妈把爸爸叫起来，妈妈说球球跑了，在沙发下面。爸爸习惯地反驳，爸爸说怎么可能？像妈妈那样翻过球球的笼子以后，爸爸相信了妈妈，爸爸抱走了沙发上面的垫子，妈妈移走了沙发旁边的家具，爸爸和妈妈要搬开沙发，找到球球。

爸爸妈妈两个人一起搬沙发，搬到一半，妈妈察觉到有一双小黑豆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妈妈回转身，是球球，肥到肚皮贴在地板上的球球，它爬到了沙发的另一侧，很靠近阳台落地窗的位置。

妈妈赶紧把阳台的窗门关上了。球球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一动也不动。妈妈又在房间中央转了几圈，找到了一包瓜子，人类的瓜子，烤过的很香口的瓜子，妈妈把瓜子一把倒在地板上，妈妈觉得很爱吃的球球会自己爬过来吃，妈妈生怕球球转身逃掉，小小的小动物，真的会找不到。

球球没有动，球球看着妈妈，妈妈在地板上倒了一堆香瓜子。

爸爸走过去，一把抓住了球球，爸爸把球球放回笼子，爸爸说你这个小东西，你还会逃跑啊。妈妈嫌弃地看了爸爸一眼，聚拢了地板上的瓜子，也放进了球球的笼子，妈妈不想让球球觉得她是在骗它，而且，吃一点儿人类的食物，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尤其在球球经历了这样的旅行以后。厨房门口到客厅的沙发底下的一夜，对一只仓鼠来说，是很漫长的旅程呢。

早上哥哥和妹妹起床，也觉得这是很神奇的事情。妹妹的同学也养了仓鼠，可是同学家的仓鼠总是丢，丢了以后同学的爸爸妈妈就会给她买新的仓鼠，已经是第五只了。妹妹跟妈妈说，我们家的球球永远都不会丢。妈妈说，对，我们家的小动物都是最珍贵的。妹妹就和妈妈一起笑起来了。

-3-

妈妈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妈妈从来不给爸爸打电话，在爸爸上班的时间。

妈妈说，爸爸知道昨天晚上仓鼠逃出来了吧？

爸爸说，当然知道啊，还是我亲手放回笼子的呢。

妈妈说，好像做梦一样哎。我想了一天，这个事情。

爸爸笑了一声。

妈妈说，我一直不能理解到哎，爸爸为什么非要带仓鼠回家，而且是第二只仓鼠，还有那么大的笼子。

爸爸说，可是他们给了孩子们多大的欢乐啊。

可是他们给我制造了多大的麻烦啊，我很讨厌清理哎，而且，妈妈说，这些小生命让我太痛苦了。

爸爸说，我在网上查到仓鼠的生命只有两三年，他们可以陪伴我们的时间最长也不过这两三年，那谁说的，生命都是用来浪费的，既然浪费，就浪费在有意义上面吧。

妈妈说好啦，都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反正以后再也不许有新的小动物进门了。

来自爸爸的外篇：生命之外的生命

女儿养的仓鼠，在房子里睡觉，睡着了没有醒。

女儿喜爱小动物又不敢碰，冬天仓鼠又喜欢睡觉，所以平常是我去叫醒它。

用手指夹着坚果进笼，它很快就探头出来了。可是这一次却没反应，打开笼子发现已经没有体温了。两眼微闭，一副在梦里的样子。它的年龄大约有三岁的样子，在仓鼠裡面算是长寿的了。

但是无论多么久，到永别的时刻都是何其艰难。

生命有存在和消失的。

按理说是个正常的过程，但是凡是有所瞭解接近之后，情感之牵系都像不可避免。

张载说，知道死而不亡的道理，才算是知道「道」了。

仓鼠这样一个小心的躯体，天赋生命，也许有灵魂与精神，度过了三年。然后躯体变冷，灵魂离开了。那离开的部分何尝没有一个归宿。

不能因为看不见就认为没有。「无神论」的缺陷就在这裡，执着实有为真实，其实并不知道真实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有些东西是感悟而非思辨的。而「有神论」的说法也过泛泛。

很多人很舒服的选择了佛教或者其它宗教：接受一套现成的生前身后的说法是很方便的。不肯苟且的，却还尚未停止思考。

如孔子之「未知生焉知死」，实则不是不知，不过是不说罢了，只是叫人由当下入手，勿好高骛远而已。对生命之后的生命，旅途终点之后的旅程，对于它们的情况，知道它的必然就好了，亦何需过虑？

我猜它也是变成飞鸟了。也许是鱼，总之是这辈子没有的；再变回仓鼠的机会未必很大。下辈子一定是一个更自由的。我对女儿这样说。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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