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上海闲话讲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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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Sunny
编辑|渡十娘 Eric.T
因为四川人涛涛用上海话读了一段金宇澄的“繁花”,网上竟然在最有钱和最有权人的新闻夹击中被刷屏了。
《渡十娘》中有三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所以我们也好奇心十足地各自录了一段,供大家一笑。
我在来美国之前,一直是居住在上海的。我小的时候班级里几乎没有外地人,老师也都是上海的。除了正式读课文需要讲普通话,老师连骂人都是上海话“小鬼头小赤佬”“叫倷爷娘来”之类;我大学读的是地方大学,全班二十八个学生全部是上海人不说,著名上海话大师钱乃荣教授和丁迪蒙教授都是我们的老师。钱老师讲汉语音律,有一个学期是专门讲上海话的。他,写“人啊人”的戴厚英教授以及上课会唱昆曲的李平教授,是我整个大学生涯里感觉上的是中文系的明证。
进报社后,我们就开始五湖四海了。虽然办公室全部是上海人,我们私下也喜欢用上海话交流,但毕竟我们采访的对象来自五湖四海(影视娱乐),再加上我们顶头上司,报社副总史中兴先生一口安徽口音的普通话,所以国语就成了唯一畅行无阻的交流语言。
其实即使都是上海话,上海话和上海话之间也同样存在着巨大差异。我的父亲家是浙江宁波的二代移民,所以我小时候听阿娘(祖母)讲的都是宁波口音很重的上海话,以至于我后来到宁波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听懂他们在讲啥。而我的伯伯叔叔姑姑们包括我父亲也都是带着浓烈海菜果(宁波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吧?)味的上海话,我六岁前住的弄堂里大部分也都是宁波人,所以我记忆中宁波上海话是很强的。
上海老房子很多后来变成了七十二家房客
其实五岁之前我是被寄养在好婆家的,只有每个周末才被父母接回家。好婆是我妈妈的奶妈,她当时居住在上海著名的复兴坊,就是金宇澄的主人公阿宝居住的卢湾区。邻居们基本都是老上海,而且基本也是或资本家或高级知识分子。所以讲话都比较书面化。举目望去,很多都是“老克拉”。所以我对男性的审美,基本停留在唐颍的小说“美国来的妻子”中的元明清身上。
好婆是常州人,年轻时生完孩子就到外婆家帮佣做奶妈。也跟金老小说中的那位绍兴阿婆一样:以前很多这样的佣人(上海人叫娘姨)后来都成为了主人家的一部分,甚至相当多的人在WG中还凭着自己的“贫苦”身份保护了主人。我的好婆也是这样一位不识一个字但为主人家抚养了两代人的农村妇女。我的母亲后来给她养老送终,感情上她比我自己的外婆还要亲近。
我对真正上海话的感受是进报社后去外婆家的次数多了,与外婆交流多了就发现上海话真的还是差异特别大。金先生说能从大家的上海话里听出不同的地方移民。我再苛刻一点,不同的上海话都能听得出你的家庭背景,住在上海的“上只角”还是“下只角”。我的外公外婆都是上海土著。祖上也是上海开埠后最早从乡绅变成资本家的一代。所以他们的上海话既有上海本地口音中的乡土气,也有工业化以后上海的洋气(提示一下,他们包括我母亲一代小时候读书都是用上海话的。所以区别就是他们的话里有很多上海话书面语)这跟长期生活在乡村的上海人(比如上海周边地区的上海话)有很大区别的;同样跟后来移民来上海的第一代乃至第二代的上海话也大相径庭。有段时间我痴迷听外婆说话,无论她讲什么,都感觉回到张爱玲时代。
我上小学前搬到了杨浦区。杨浦区是著名的工业区,所以上海话里充满着上海人经常揶揄的“苏北腔”。也就是南北口音夹杂着的上海话。最明显的就是对“我”这个字的发音,如果小朋友喜欢说“wu”(沪语中这个字是没法用汉语拼音标注的。所以要学的话必须跟本地人讲),我们铁定都要笑话Ta的。上海人的排外是从上海话里可见一斑的。从小我们就会唱:乡下人到上海,上海闲话讲不来,咪西咪西炒咸菜。小孩子不懂那叫“歧视”,也不太能感受到对他人的伤害,但热衷于讥笑外地人使得上海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全国人民的“地域公敌”。
网红打卡圣地:武康大楼
上海话之所以有魅力,那是跟它的经济文化有关的。中国同样有着这样地位的另一个城市应该是香港。当然,香港在过去的上百年中是以一个独立的地区存在着的,所以广东话以及粤语文化都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标识。我们上小学时,香港开放来内地旅游探亲了,当然也带回了录音机喇叭裤和“巴士奇遇结良缘”。我发现我的妈妈和外婆对这些我们都很新奇的东西一点也不陌生:她们嘴边常常挂着夏梦石慧……直到后来我进入报社做电影记者,香港导演协会主席吴思远先生第一次来上海我们坐在锦沧文华的餐厅里,他一开口吓了我们一大跳:这一口标准的上海话哪像一个香港人,分明是阿拉上海宁么!吴先生笑笑,说香港的电影圈其实是上海原封不动搬过去的。绝大多数人会讲上海话,不会讲的要受歧视的。虽然是笑话,但后来看王家卫那么喜欢在电影里出现上海话(好喜欢张曼玉带着粤语腔讲上海话啊),也就明白其中奥妙了。
上海小囡不会讲上海话这已经讲了很多年了。为了让我们家儿子从小了解沪语,我竟然还送他去学了一年的沪剧。没想到跟我有一样想法的家长还不少。去年我们去法国玩,在尼斯的海洋馆突然遇到一对上海夫妻带着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一口糯糯的上海话很招人艳羡。我也希望我家娃以后能重拾上海话,语言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透过语言,我们才能感受到文化历史和地域之间的差别。
在上海人看来,卢湾区的上海话跟杨浦区都有区别;但在外地人看来,上海话就好像一段你听不懂但又忍不住要欣赏的音乐。节奏平缓,字节里透着一种笃定和自信。上海有个合唱团,唱的是搞笑的沪语歌,表演很生动。还有那个很受人喜欢的李诞,把公司也开在上海,所以希望接下来脱口秀界不仅应该有王勉这样的音乐脱口秀,还应该有讲上海话的。
有人说上海话太软,跟北方话无法抗衡。那是因为你真的听不懂或者没听到过结棍(厉害)的上海话(徐峥讲得太少了),我认识的原《解放日报》记者李光一先生就是我们上海话大拿:不仅平时跟我们聊天非上海话不说,即使是大型看片会,面对着张艺谋陈凯歌们照样是一口沪普,毫不逊色京痞子。据说有次把咱们朔爷都给侃懵了,原来上海人那么能聊啊。其实男人讲上海话很难讲好。当年我在国外很久都没听到上海话,突然有次逛华人超市一个遥远的男声传过来,走,阿拉到伊面去(那里)。我都不敢回头看他,浑身一激灵凉到脚底。男人讲不好上海话,真的很娘娘腔。
我印象里就是林栋甫、吴思远他们讲上海话是带着上海节奏的。好像王家卫也讲得不错。胡歌苦出身,能不能演好阿宝就看他功课做得足不足了。至于王汝刚周立波虽然都用上海话演节目,但基本上所展现的都不是“上海老洋房”的味道,最多只是城乡结合处初中文化水平或者工人新村里充满民间切口的市井话。还有那个讨人厌的柏阿姨,欢喜讲“老鬼(ju)不脱手,脱手不老ju”。把同一个词同样的发音变成了名词(代词)和形容词。上海话里其实很多这些窍坎(窍门)。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我是有严重的地域自恋情结的。虽然我到哪里都被人【夸奖】“你不像上海人”(据说这是对上海人最高评价?!),但骨子里我是开心不起来的:因为太多的误解也好传统的丢失也好移民带来的文化冲击也好,把“上海”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我的师弟大头费里尼写了篇文章调侃了一下“涛涛”,引发新上海人的义愤填膺:其实我理解师弟想说的,他根本不是要嘲笑谁,而是着急于上海话(或者上海文化)得不到最好的传承。如果真想学习当地方言,请一定沉浸在对这个地方文化的认同上。而不是表面的模仿或者占有这个城市资源后的洋洋自得。所以为什么老外(我最喜欢那个胖胖的上海女婿,德国人阿福了)反而能学好上海话呢?那就是深入在骨子里的两个字: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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