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金宇澄的画，他们这样说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开幕现场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正在上海东一美术馆展出，开幕当天，人头攒动，到场逾三千人，成为上海艺术季之后最火热的展览。
“你这个独行人，提住这一小团照出你直径的黄光，在一世界黑暗里前行。勇敢，愚蠢，显眼。”开展前夕，他在格子纸写下这句话，作为展览的引言。
这是金宇澄第一次在上海展出原作，也是他的绘画首次最集中亮相。开幕当天，文化艺术界人士济济一堂，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连连惊叹。
现场宛如19世纪法国的文化沙龙，打通了艺术与文学两个领域之间的连接。如何理解金宇澄的绘画，我们采访了多位艺术界文化界人士，一起听听他们的声音。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自由与浩瀚的想象力
01
✦丁乙（艺术家）
他的画令人感到亲切，因为有浩瀚的想象力
我很钦佩金宇澄老师巨大的想象力。他用大量的时间进行绘画创作，同时还是一个文学家，说明他特别勤奋。
这些画让人感觉很亲切，这种亲切源自金老师浩瀚的想象力，其中有无数细节可以去解读。他作品里的象征含义对观众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许多作品第一眼看过去，都要停顿思考一下。
当今时代有很多跨界的艺术家。金老师能够走出这一步，从文字走向绘画，是源于对绘画的长期关注。对于如何在一张画里面呈现他的故事、场景、情节、氛围，他是非常擅长的。
有一些作品，比如《舞蹈》、比如《旅行》，里面有很多机智、机巧的东西，只有充满文学想象力的人才会这样去画，对人有很大的启发。
他的展览让我想起19世纪的沙龙时代，文学、艺术都是贯通在一起的盛况。今天在这里，既有艺术圈的朋友、又有文学界的朋友。他打通了两个领域之间的连接。这样的一个展览，对上海的文化建设、艺术氛围都是很有益处的。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上：舞蹈A与B 2021年 布面丙烯 120 x 120cmx2
下：《旅行》四联画（一组四幅）2023 布面丙烯 120 x100cmx4
✦张恩利（艺术家）
这样的东西在现在的视觉语言里已经淡出多少年了
我觉得他是一个视觉艺术家。他从他的生活出发，从他个人的时间里走向图像世界里去。
看他的画，我突然感觉回到了读书时代，会回想起小时候看到一本好小说的记忆。画面唤起了很特殊的一种视觉语言，画这样的东西在现在的视觉语言里已经淡出多少年了，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味道。
画中的亲切感现在是比较少见的，这种亲切感不是从思考出发，不是从要创作一个什么伟大作品的角度出发，而是从非常微小的情感里面想象现实生活。
他画的不是上海，而是他自身想象的东西，脑海里储存的东西。因为他关注上海比较多，所以无形中让人感觉是在画上海。实际上不是，他画的是一种心理的图像，把上海的元素加进去。
相对于大尺幅的画，我更喜欢一些小的素描，画得很小的小图，有他对于文化和生活的思考在里面，很有意思。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施勇（艺术家）
他在超现实场景里安排了各种文本，形成了极具金宇澄风格的绘画
我很少看到金老师的作品，这次看让我非常吃惊。他是个作家，画面中居然蕴含那么丰富的想象力，那么多细节与场景。我也是搞艺术的，这样来处理画面我是做不到的。
他可能更注重内心里的细节和超现实的关系。他在超现实的场景里安排了各种细节、内容、文本、时空的叠加，可以层层展开，不是一目了然的，不是纯粹现实主义意义上的绘画。这和他的小说《繁花》还是不太一样，但总体来说是有内在关联的。
像他的三联画《隧道》《北风》，空间不是按照正常逻辑层层推进的，就是一个灰面，这个灰面有很多微妙层次的转换、场景的转换、细节的处理，构成一种极具金宇澄个人风格的绘画特色。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上：隧道, 2023 布面丙烯, 100x280cm
下：北风, 2022 布面丙烯, 56.5x56.5x3cm
✦曹丹（出版人）
他比很多画家都要自由，思想自由、表达自由
我看到金老师的画，特别惊讶。我特别喜欢他的小说《繁花》，原先总把他预设为一个作家。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有趣的视觉艺术家。
他比很多画家都要自由，思想自由、表达自由。他非常有想象力，而且很纯真。我在他的画里面看到了很多艺术家已经没有的特质，特别珍贵。
他的绘画里面其实有很多文学的因素。他的绘画叙事里包含了对空间的想象，在这些空间里面形成了自己的故事。他用绘画的方式把这些故事发生的场景展示出来。
无论是他的文学还是绘画，他都很关注细节，其中蕴含着很多人情世故，很多人文风景。包括上海的城市生活、城市景观、市民生活、时代变迁，都能在他的文学作品和视觉作品里看到。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余光照（艺仓美术馆馆长）
他的画充满趣味、隐喻和幽默，对人生百态多有点拨
他的绘画像是更纯粹的诗歌创作。他不是画一个故事的起承转合，而是在一片故事的大海里拎起了或者是晾干了某几片鱼货，里面有很多视觉语言、图像元素、充满了诗的趣味跟隐喻，还有幽默。
比如他前面有一组浴室里的人和马的作品，展览里面展出了很多幅类似的主题，表现的方式稍微有些不同。看起来有点儿像一首诗的三重奏、四重奏，彼此之间有变调，也有对位。
他的超现实主义作品更像是一个人间世的马戏团，我没有看出非常直接的批判性，但是他对于人生世态有很多点拨。
比如《椅子》这幅画调起我一种很莫名的情感，让我想起我自己的母亲。她是一个家庭主妇，在安静休憩的时候，找一张椅子坐下来，两只脚也是这样交叠在一起。她没办法做太多的娱乐活动，那就是她个人私秘的休闲时光。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时代的描绘与记录
02
✦孙甘露（作家 上海作协副主席）
他的画不仅仅是上海图景，也是对一个时代的描绘与记录
金老师的作品跟他的小说是有承接关系的。他处理的这些图像、元素，有些我都很熟悉，像作协的院子、作协的楼、作协的窗户，还有他画的那些马跟他在黑龙江的这些经历都有关系。他有很多俯瞰上海街区的画，都是我们青少年时期的一些记忆，他的画不仅仅是上海图景，也是对一个时代的描绘与记录。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小宝（作家）
金宇澄的壮年变法，他的小说与绘画是阴阳两极
他是一个杰出的小说家，现在到了壮年变法的阶段，变得特别好。
金宇澄是一个很有特色的画家。他写小说《繁花》时是非常收敛的，言尤未尽，所以用画作来继续表达，他将所有的想象、浪漫、幽默全部投入画中，而且越画越喜欢，与跟小说风格既截然相反，又相映成趣。金老师是以后会写进上海历史的一个作家与艺术家。
金老师的画是经得起几十年仔细琢磨的画作，并不是看一眼就一览无余的画，因此可以挂在家里，非常从容地欣赏。
这两年他画灰调子多一点，这是他对生命的一种感悟，到了一定的修为和境界后，对人生的苍茫感、苍凉感是很有体会的，他画的风格可能是幽默，但是底色是有境界、有沉淀的老艺术家底色。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小白（作家）
他的画里隐藏着非常深的忧伤感、悲剧意识
金老师的画特别超现实，他把各种各样的东西、躯干并置在一起，给人一种很奇幻的感觉。
他的画里隐藏着非常深的忧伤感、悲剧意识，比如留恋于屠宰场、背光处、阴暗处，从阴暗的地方向有光的地方看过去，有种淡淡的苍凉感。他有很多东西都来自于他的人生经历，半个多世纪记忆里那些印象、感受、想法，通过绘画呈现出来。
上：“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下：上海老场坊，2018年 纸本丙烯
✦黄渊青（艺术家）
他不受技法影响，为了自由表达，哪一种都可用
金老师的绘画里有许多内在的情结的纠葛，各种各样事物干涉在一起，可以进行很多图像阐释。他的作品比较低调，经常用这种灰颜色，这很上海，也很符合金老师的性格。
从绘画角度来说，他不受技法的影响，为了表达他的想法，哪一种都可以用。他的画法与内心世界是自由自在的。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毛尖（作家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他用希区柯克式的镜头展开了王家卫式的故事
老金重新创造了上海的神话学，他用希区柯克式的镜头展开了王家卫式的故事。
他的绘画给人强烈的小说感、电影感，带着一点点剧情，但是又是很克制，比如他的《背影》《北风》，小说中蒙蒙胧胧的东西被他用画作呈现出来了。《金瓶梅》《红楼梦》《繁花》都在里面，他重新创造了上海故事的一个新走向。
我最喜欢的是马和女人的系列，与上海八字很合，好像他的绘画是小说的发生学，这就是上海的繁花、上海的神话学。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黄昱宁（上海译文出版社副总编辑）
他的绘画某种程度上是实现另一种写作的可能性
他的绘画某种程度上是实现另一种写作的可能性，他特别关注细节，城市里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空间的关系，这些生活的、很有质感的东西在画面上更生动、更直接地诉说出来，与小说形成一种互文。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沈奇岚（艺术评论家 策展人）
他在图像中构建复杂的城市和心理空间
非常欣喜金宇澄老师的大展开幕。展览中的作品让我暗暗佩服他的自律和耐力。
金老师津津有味地在图像中构建复杂的城市和人们的心理空间，充满故事和趣味。那些超现实的空间和让人浮想联翩的细节，是一种文学式的想象空间，让人对着每一幅都能想象出一个好故事来。
让我欢喜的是，他在旷日持久的绘画中，始终在享受这件事情。他不求掌声，但丝毫没有放低要求。愿他也继续欢喜，继续创作。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袁宗磊（上海摩克设计 主设计师）
让展陈超越往常的美，观众可以放慢脚步感悟诗意与哲思
喜欢金老师笔下的旧梦新影，因为我们知道彼此......
身处热闹与喧哗，金老师始终“不响”，沉迷于叙事的天马行空，超现实的画面宇宙......
正是喜爱这些画面，我欣然接受主办方邀约“繁花”绘画展的展陈设计，也是摩克设计第二次为金老师个展担当展陈设计。
这一次我们从他的内容与美术馆原建筑视觉呈现的角度，以全视觉的氛围呈现的设计考虑，让作品展陈超越往常的美，让观众可因此放慢脚步、感悟每件作品的隐喻、好奇、诗意与哲思......所以展陈的挂画方式、组合韵律以及运用切片灯、拉伸灯、洗墙灯结合的打灯方式营造氛围。
欣喜的是，这一效果得到观者与艺术家好评。现场正如金老师的描述：“面对画面，文字叙事的焦虑静下来了，四周更幽暗，更单纯、平稳，仿佛身在梦中。”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老辣与天真，有画要说
03
而在此前，北京南池子美术馆举办的“繁花——金宇澄个展”，同样轰动一时。
✦尹吉男（艺术史学者）
他将洞悉人情世故的老辣跟天趣结合得很完美
金宇澄有绘画天赋，让我想起原来美院的老画家周令钊和张光宇，他的天趣、复杂性里有一种社会性，画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每张都有看头。
第一，他比较单纯，有点儿像孩子的天趣，很有趣味性。很多人的画我们马上能看出学的谁、从哪儿来的，他没有习气，没有套路，都是用自己童真、童趣的眼睛去发现。
第二，他又很复杂，每个部分不是简单的画面，从形式上来讲非常复杂，像人的神经一样相互嵌套着，思维极其缜密，充满了心机。两者正好是矛盾的，他将洞悉人情世故的老辣跟天趣结合得很完美。
第三，他有幽默感，他的画会让你发笑，那种幽默感完全是他制造出来的。他整个作品像是一个复杂的剧场，未来的、历史的或者现实的互相交织在一起，你感觉他每个画面都承担着一个表演角色，上演着人间喜剧或是闹剧，或是荒诞剧，或是特别天真到极致的那种状态。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自画像，有一些画虽然不是自画像，但是有自画像的意义，比如太湖石，太湖石本身很简单，但里边的事儿很多，比较像他本人，他的画跟他的文学是互文的。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徐累（艺术家）
金宇澄的作品就是“文人画”转世
前面有文字在厅堂正襟坐，绘画就是后花园的私情了，兴致所至，恣意而为。不过私情一旦公示，就是专情了。专情深含专业。
金宇澄先生的作品其实就是“文人画”转世，“文人画”有态度、有经历、有感言，主要靠书写议论，而金宇澄先生不着一字，全凭图像，也达到了寄言的目的，甚至更耐人寻味。墙内“繁花”墙外道，这是一个作家给予画坛市井的隔空示意——画画其实就是有话要说，才有画要说。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汪民安（批评家）
既不是纯粹的虚构，也不是纯粹的写实
他从个人记忆和经验出发，将现在的视觉经验和过去的心理记忆、情感记忆、历史记忆以非常特殊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形成跨时空的交织，他的作品既不是纯粹的虚构，也不是纯粹的写实，里面有一种梦幻的色彩，有超现实主义的风格。
✦吴洪亮（北京画院院长、策展人）
他的画更重要的是思想性、开放的能量，穿越了一般对于绘画的理解
在我们家的书架上就放着《繁花》，金先生是我仰慕已久的艺术家。正是从那本书开始，他以创作的逻辑来进行他的绘画。看到他的原作，还是挺惊讶的，首先他的造型能力令我惊艳，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思想的注入，他的叙事性、他的开放能量，穿越了我们对于一般绘画的理解。
我更喜欢的是他的作品中的色彩，因为这种灰调子不是很容易做的，其中包括了很复杂的构图、穿插。绘画既要看色彩还要看关系，在他的作品中竟然能有如此完整的呈现。其实，他的文学和绘画，是一种综合能量的呈现。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马岩松（建筑师）
他的绘画不是文学、诗歌的附属，又有一种诗意
我是建筑师，他的绘画里有好多城市建筑，《北风》这幅画完全是一个城市的鸟瞰，好像我们很熟悉的建筑画，但是在他的作品里，好像又看到城市里人的生活，角度很特别。
他的作品非常生活化，特别贴合一个人不同阶段的心情、状态、经验，所以我觉得有一种真实的故事感，即使我不知道他是作家，也会从这些画中产生好奇心，会想了解他为什么这么想，它们都有一种跟自己对话的感觉。
他的绘画不是纯文学、诗歌的附属，但在讲述的过程中又有一种诗意，这是金宇澄绘画的特殊魅力。
北风, 2022 布面丙烯, 56.5x56.5x3cm
✦王焕青（艺术家）
金宇澄是天然的艺术家，因为他生命里有这种冲动
他没有平常职业画家的俗气，也就是那些俗套的东西都没有，我们在他的画里看到了诚挚。
金宇澄是天然的艺术家，因为他生命里有这种冲动，这个人有这种天赋。他对形式、色彩敏感的把握程度全是显见的。
真正喜欢美术、热爱美术、研究美术或者从事美术收藏的人应该好好去看金老师的作品，然后再去看看那些国外好的艺术家的作品，他们是对等的。
在好的艺术面前，只要他有真正的作品呈现出来的时候，他和任何人都可以等量齐观。真的，我特别意外地碰到了一个特别杰出的视觉艺术家。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上海展览现场
✦向京（艺术家）
他的画得一层一层剥开来看，越剥越有味道，越看越丰富。
✦冷冰川（艺术家）
金宇澄的画其实没有透露太多故事，吸引人的是让人能感同身受的阅历、疼痛和刺
笔、线、色落在旧时光沉淀的芒草、人马、纪念，盐与白雪、昼与夜，是上海还是童话寓言?我一直喜欢这种叙事的模糊、假象和迷惑，金宇澄的画其实没有透露太多故事，吸引人的是让人能感同身受的阅历、疼痛和刺。
他用一种活生的自我直视，而不是死板的照着书本、技巧和想象。有效的创作，很多时候只有立场，没有对错。
我想他是使用经验而不是线性视角，强调感觉、感知，而不是测量：他对色彩、细节主动主观的节制和讲究，一些早年特殊的并非单纯的记忆，让他画中的花鸟山水城市人马都像是一个个“人”，男人、女人。岁月留痕的着意雕刻，成了他与这些自然性命、现场的快活表达、隐忍、校正。
静静的那些幽微火种，更单纯、更平稳、更具体。像草莽中的一粒种子，被人遗忘才熟透彻。
繁花——金宇澄绘画展
2023.11.25-2024.01.28
展览期间，周一正常开馆
10:00-18:00
17:30停止入场
上海市中山东一路1号
东一美术馆3楼
-END-
图片信息来源丨东一美术馆、云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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