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象玩辞】“晋如鼫鼠”

晋卦九四云：“晋如鼫鼠，贞厉。”《象》曰：“鼫鼠贞厉，位不当也。”

那么，什么是鼫鼠呢？从字面上看，当然指的是某种老鼠。俞琰云：“蝼蛄也，俗呼为土狗。” 此或不确。《说文解字》则直接解“鼫”为“五技鼠”。李时珍《本草纲目•兽三•鼫鼠》云：“鼫鼠处处有之，居土穴、树孔中……好食粟、豆，与鼢鼠俱为田害。”

据说，这种老鼠身怀五种特殊技能，但均不精，蔡邕《劝学篇》谓之“五能不成一技”。具体而言，其“能飞不能过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也就是它飞得不高，爬树也不高，游泳也游得不太远，能挖洞但甚至不能盖住自己的身子，能跑步但还跑不过人。（俞琰《周易集说》）苏东坡说：“求得而未必能者，鼫鼠也。”（《东坡易传》）此之谓也。亦有人谓之“硕鼠”，这和《诗经》中的“硕鼠”相同，有的易经版本就用的“硕鼠”。

按《说卦传》的取象，“艮为鼠，为黔喙之属”。盖老鼠及“黔喙”之类的动物，均牙齿突出在前，而且牙齿均刚而尖利，正与艮卦一阳在上之特征契合也。晋卦下坤上离，下互为艮，九四为艮之上，所以有鼠象。

就卦体而言，晋卦正当“日出地上，进而益明”之时，下有柔顺之臣，上有大明之君，故卦辞说“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可谓很吉利的状况。就六爻来说，盖当晋之时，柔顺为第一品德，故初、二、三、五等四个阴爻的结果均为正面，而九四、上九两个阳爻的结果反而均为负面。其中，初六虽有“摧如”之象，但却以“贞”而“吉”，以“裕”而“无咎”；六二虽有“愁如”之叹，但因其身处中正，终可“受兹介福”；六三虽不中正宜有悔，然居坤体之上，与其下二阴皆欲上进，故为获“众允”而“悔亡”，此正卦辞所谓“康侯”者也；六五以大明在上，下皆顺从，故虽以阴居阳宜有悔，却终可“悔亡”而“往吉”甚至“无不利”，此正“昼日三接”之明君也。然则九四则不中不正矣，其身居高位，三阴欲上进而其于中间阻之，当属贪位而忌能者，故而“贞厉”；上九则为刚躁而居上者，故有“晋其角”之说，然亦仅在其私邑之内而耀武扬威也，故又得“贞吝”之戒。

现在进一步来看“鼫鼠”的形象。

按照周易的解释系统，四为三公或大臣之位，因其离五之君位太近，故《系辞》素有“四多惧”的说法。而当晋之时，正如马其昶所说：“艮鼠居离、坎（上互坎）之中，艮为止，离为日，止于昼也；坎为月，为隐伏，潜行于夜也。小人贪进窃禄，鼫鼠之象斯为切矣！”（《周易费氏学》）这是从易象的角度来分析九四的性质，的确很贴切。

综合来说，鼫鼠的特点大概有三：一是“贪”，即九四为贪居高位者，有僭位之嫌；二是“忌”，即九四忌惮初、二、三之上进也；三是“畏”，即日道大明，九四不敢公然挑战六五之君也。故作为阳爻，又获高位，九四可谓有“五技”矣，然又实无“一技”，故其“居高位而失静正之道，乖退让之节，贪而畏人，则非鼫鼠而何？”（李光地《周易折中》）说理甚为明白。

《周易》说鼠仅此一例，却已将鼠的特性揭露无疑，能不为之击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