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象玩辞】小狐狸过河

在无论古今中外的民间传说中，狐狸都是作为神奇的动物出现的，中国还有“狐仙”一说，更不用提“狐媚”、“狐疑”、“狐狸精”等等早已渗透到日常生活语言中的狐狸形象了。

《周易》在解卦和未济卦中也提到了狐狸。

解卦下坎上震，坎为险、震为雷，雷动险外，当出乎险矣，故此卦为患难解散之象；于人道言，当解之世，则利君子去小人也。解卦九二爻辞云：“田获三狐。”此“三狐”，据陈梦雷考察，并非“三只狐狸”，而是指“三”，盖六三不中不正，又无正应，且居下卦之上，“犹小人以邪媚居高位者”，正本卦所去之小人也。九二阳刚而中，君子也，故能于田中获之。（《周易浅述》）于此可见，解卦中的狐狸，是就狐狸之妖媚而言，喻指小人。这是我们在许多古典小说中经常看到的狐狸形象，如著名的妲己即是。

但在未济卦中，狐狸的形象为之一变，它并不是全然负面的形象，这和文学作品中的形象就不同了。

未济卦卦辞云：“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未济与既济为对卦，离下坎上为水火既济，坎下离上为火水未济，盖水在上火在下则两者交合故事易成，而火在上水在下则两者不交故事不成。但既济之终即未济之始，故其卦辞曰“初吉终乱”；而未济亦有终济之理，故其卦辞又曰“亨”。但此亨显然是未来之亨，而非当下之亨也。

就未济卦当下之时言，可谓危机四伏，盖其六爻均不当位，其情景就像小狐狸过河一样，虽然快要上岸了（汔者几也），但却被河水打湿了尾巴，这当然是不利的。盖狐狸的尾巴较大，过河时必须“揭其尾”才行；既然“濡其尾”，那当然能否成功就说不定了。

据说狐狸善于渡水。郦道元《水经注》曾引《述征记》云：“盟津、河津恒浊……寒则冰厚数丈。冰始合，车马不敢过，要须狐行。云此物善听，冰下无水声乃过。人见狐行方渡。”所以未济卦以狐狸过河设喻，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且据云狐狸之老者多疑，并不轻于渡水，而狐狸之小者则非，往往见水即喜，故往往不能成功也。故未济卦但言“小狐”，也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此外，据说狐狸的智商很高，中国古典文学中多有狐狸修炼成仙的事，虽不可信，但或有据。杭辛斋《学易笔谈初集》曾谈到：“水火既济、火水未济之两卦，皆取象于狐（引者按：既济卦虽未直接谈狐，但其初九爻辞有“濡其尾”语，故大部分易学家认为此所言亦狐也）。夫既济未济，非道家之乾坤，《参同契》之关键乎？乃文王作《彖》，周公系《爻》，皆取象于狐，则狐之性灵形体，必于人近。或其体内有特异之机能，合于水火之作用，有非为人所及者，故能事半而功倍。古圣必已确知其故，因以系诸离坎交构之两卦，非偶然也。”杭氏还说，其曾就此问题询问过日耳曼人沙某，据沙某讲，西方人亦对狐狸之大脑构造亦感到困惑云云。杭氏之说虽荒谬不堪，但亦可聊备一说也。

前贤马振彪云：“既济之道在于防，未济之时在于慎。”“既济之中含未济，不防则败于垂成；未济之中含既济，不慎则不能转乱而为治。”（《周易学说》）我们知道，在中西文化当中，狐狸并不单纯是妖媚小人的形象，同时它还有智慧、智者的一面，但即便智慧如狐狸，也会面临未济卦所描写的“汔济”而“濡尾”之险情，亦令人为之长叹矣。故而笔者以为，圣人以小狐狸过河设喻，当正如马氏所言，乃在于警戒吾辈当事情未成之际，务必慎之又慎方为上上之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