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易解】10.27“山梁雌雉，时哉时哉！”

10.27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译文】

人的脸色稍有变化，山鸡就飞向天空，盘旋一阵，然后又聚在一处。孔子说：“这些山梁上的母山鸡啊，懂得时宜，懂得时宜啊！”子路向它们拱拱手，它们振了几下翅膀，又飞走了。

 
【注释】

（1）《皇疏》引虞喜曰：“此以人事喻于雉也。雉之为物，精儆难狎，譬人在乱世去危就安，当如雉也。”

（2）《朱注》：“言鸟见人之颜色不善，则飞去，回翔审视而后下止。人之见几而作，审择所处，亦当如此。然此上下，必有阙文矣。”

（3）《杨注》：“共，同‘拱’。嗅，当作狊，jù，张两翅之貌。”

（4）李颙《四书反身录》：“子路一共遂三嗅而作，鸟固知几，缘人机动，人为机心，鸟则自若，可见人心一动，斯邪正诚伪终难自掩，鸟微物且然，况人至灵而神乎？”

【解读】

此章与本篇其他章节甚为不类，故历来以为难解，朱子等人都认为当有阙文。然从诸位先贤的解读来看，其大旨还是清楚的，尤其是唐文治先生的解读，最为精当，下面拟着重加以介绍。

《微子篇》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18．5），此隐者以孔子为凤也；《子罕篇》孔子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9.9）此孔子或以凤自谓也。但此章又何以言雉，且言雌雉也？唐文治引《诗经·卫风》曰：“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泄泄，舒缓貌）。”又引《诗经·王风》曰：“有兔爰爰，雉离于罗（爰爰，缓意；离，罹也；罗，网也）”。并进而解读本章说：“嘻吁！世皆机，机杀多而生少也，物就生以避杀，而人常就杀以避生者，物能见有形之网，而人不能见无形之网也。”“雉易入网罗者也，而山梁之雌雉，能不陷于杀机，何也？审于机而善自藏也。孔子赞之曰‘时哉时哉’，此非孔子自赞，记者更无庸赞辞也，而不得谓非赞辞也。《乡党篇》记孔子之居乡居朝、为摈出使、衣服饮食以逮辞受取与、居常处变、造次颠沛，无一不合于中道，而不入春秋时之网罗者，圣人之善韬晦也。故不言凤而言雉，不独言雉而言雌雉，且不独言雌雉而先引之曰‘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喻圣人之审于机也。”（《论语大义》）又李光地说：“孟子以‘仕止久速’言孔子之时。记者记此篇终，其此意也欤？”（《读论语札记》）亦可参考。按“仕止久速”出自《孟子·公孙丑上》，原文为：“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读者如以此观点复读《乡党篇》中所记孔子之举止，当理解唐氏之言何其贴切而沉痛也。

另唐文治还在《十三经提纲·周易》中结合颐、大过、中孚、小过四卦，谈到圣人的“忧世之心”，并以《论语》此章做结，亦妙不可言，现全文摘录如下：“读颐与大过、中孚、小过四卦，其忧患又何其至也！‘颐之时大矣哉’，圣人不作，无养贤、养民之吉矣。‘颠颐拂经’‘十年勿用’‘利涉大川’，有行焉而已，然犹未为极也。‘大过之时大矣哉’，‘本末弱’矣，‘栋桡凶’矣，‘过涉灭顶’之占及在上矣。然犹未为极也。中孚‘信及豚鱼’，至诚可以动物矣，然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喜怒既无常，哀乐又复失真，其能常与此终古乎？‘翰音登于天’，有飞鸟之象焉，则旁通而为小过矣。初爻曰：‘飞鸟以凶，不可如何也。’三爻曰：‘从或戕之，凶如何也。’上爻曰：‘飞鸟离之’‘已亢也’。夫子赞山梁雌稚曰：‘色斯举矣。’君子不能以身之高尚投世之网罗，于斯时也，惟有取颐之《象》以‘慎言语，节饮食’，取大过之《象》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而已矣。呜呼！圣人忧世之心深，而处己之道乃愈贞矣！”唐解精粹如此，藐予小子，何敢赞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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