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易解】13.22“不占而已矣”

13.22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译文】

孔子说：“南方人有句话说：‘人如果没有恒心，是不能做巫和医的。’说得真好！” “干事三心二意、不能坚持，总会招致羞辱。”孔子又说：“其实不用占卦就是了。” 

【注释】

（1）《朱注》：“南人，南国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寄死生。故虽贱役，而犹不可以无常。孔子称其言而善之。”并引杨时曰：“君子于《易》苟玩其占，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为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

（2）《集解》引孔安国曰：“此《易》恒卦之辞，言德无常则羞辱承之。”又引郑玄曰：“《易》所以占吉凶也。无恒之人，《易》所不占也。”

（3）《集释》陈天祥《四书辨疑》：“‘不占而已矣’，古今解者皆不能通。《注》（指《朱注》）言‘其义未详’，可谓本分。”

（4）《康注》：“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治疾病，非久于其道，则不能精，故《记》（指《礼记》）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欲其久也。盖巫言魂而通灵，医言体则近于人，其关系最重，故孔子重之，欲其有恒而致精也。二三其德，则无可成之事，故执德者亦在有恒而已。”

【解读】

此为《论语》唯一直接引用《周易》古经爻辞的一章，但疑点甚多，历来注家纷纭，莫衷一是。兹以潘雨廷先生《论孔子与“六经”》一文中的观点为主要参照，将此章分为三段略作疏解如下。

第一段：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礼记·缁衣》云：“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卜筮。”古之遗言与？龟筮犹不能知也，而况于人乎？”与本章之言相似而稍异，但亦可见巫与医虽有分别，但卜筮或可与巫直接等同也。又潘氏说：“此明言‘南人有言’，极可能闻诸楚，巫医并论，可喻当时的认识，且巫医皆须恒以学之，足证其间已有极丰富之内容。以《易》论，即属于巫。或讳言孔子时《易》尚归诸巫者，不足以言《易》。”潘氏以《易》为巫之说，颇值注意，此或可由《礼记》直接讲“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卜筮”亦可见其端绪也。

第二段：“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此为恒卦九三爻辞，紧跟“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之后，当为阐释上句而言。《周易·系辞下》“三陈九卦”章对恒卦非常重视，云：“恒，德之固也。”盖恒卦下巽上震，巽为风为长女，震为雷为长男，风雷相须而养物，犹长女承长男，夫妇同心而成家，故名恒。而其九三情况不同，其位于巽卦之上，“在巽之极，为进退不果。当内外相际之间，非躁即不果。进不能为震之动，退不能按巽之顺，无所容其身。凡无恒者，皆不能保其德也。”（刘沅《周易恒解》）《象》曰：“不恒其德，无所容也。”九三进退失据，为机变之巧者，为天地所不容，何羞如之！潘氏又说：“虚诞浮夸者不能恒，放心未收者不能恒，疑虑寡心者不能恒，志穷无守者不能恒。恒之为德，其入德之门乎？”（《黼爻》）孔子在《述而篇》曾对“有恒者”表示欣赏，亦可与本章互参（7.26）。

第三段：“不占而已矣。”朱子直接说“其义未详”。杨时曰：“君子……其为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郑玄曰：“无恒之人，《易》所不占也。”两说虽然稍有不同，但都是讲的“不恒其德”的人，占卦是帮不了忙的。但根据潘氏的观点，“《易》当孔子之时，既无‘初九’‘九二’等十二爻名，卦名亦未必全同……《系辞上》所谓‘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以明吉凶’，正是以卦爻之象代替五行、数字卦之象而系以卦爻辞。孔子对此并不感兴趣，宜《论语》中极少论《易》，因《易》须占以得数得象，然后玩其所系之辞而明其吉凶，所以去人之疑。若《左传·襄公九年》（前564）记鲁穆姜玩随卦之‘元亨利贞’，仍须先占。而在穆姜前，如郑王子伯廖（宣公六年，前603）与晋知庄子（宣公十二年年，前597）之用《易》，已可不占而玩其辞。此种用《易》法始为孔子所好，故子曰‘不占而已矣’。”也就是说，潘氏认为，此语是讲孔子只喜欢“玩其辞”，而不喜欢用象数来占卦，如上边的“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就是例子，我们根本不用研究其象数，直接从其爻辞来领悟其中的道理就可以了。联想到在帛书《要》篇中，孔子更明确说过：“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途而殊归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义焉求吉，故卜筮而希也。”潘氏此说甚有道理，故本处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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