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黑猫变形记（10）

小帅哥在桥洞里一住就是七天。

桃花桥是一座木桥，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朝代的风风雨雨，早已年久失修；桃花坞人更习惯于在村东头的那座石桥上穿梭往来，所以平时桃花桥上并没有多少人影。这里远离村子的中心，绝对是一个清静的所在，倒是很符合小帅哥当下的心境。但桥洞里的生活和村长家的卧室自是不同，首先是这里四面透风，夜里小帅哥经常被稀溜溜的贼风吹醒，他实在难以想象那流浪猫是如何对付刚刚过去的漫长冬夜的；其次是没有人提供充足而合口的猫粮，他只能靠着流浪猫偶尔叼来的几尾小鱼勉强度日；最后，没有了小靓妹的陪伴，生活总像缺了点什么，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可是，小帅哥又实在害怕见到小靓妹。他反复地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总是觉得小靓妹一定是认出了他，要不她也不会那么无情地戏弄于他，更不会最终释放了他……让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到底小靓妹是通过什么蛛丝马迹将他认出来的呢？他真想找到她亲口问问，但又怕被她当面揭穿了自己的变形事实，那将是何等地难堪和尴尬呢！有一天傍晚，小帅哥从桥洞里出来散步，忽然看见有一只像极了小靓妹的猫咪正在桥头那里徘徊，他悄悄地尾随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敢靠近过去……

“一只骄傲的猫咪怎么会变成一条讨厌的大老鼠呢？”每天天快亮的时候，小帅哥总会站在桃花桥的桥面上，眺望着雾蒙蒙的桃花坞，雾蒙蒙的桃花河，还有桃花河两岸雾蒙蒙的桃花树，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也许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吧？”小帅哥有时会这么想。“可是，如果这不过是一个梦，那我小帅哥又是怎么来到这个桥洞中的呢？”想当初,小帅哥作为一个猫王，曾经不知多少次地在桃花桥上巡视，那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里的桥洞下面居然住着一只流浪猫!而他这个猫王，有朝一日还会被这只流浪猫收留！

“呜呜……但如果这一切确实是真的，谁又能解释此中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呢？”由于实在无法解开这个谜团，却又被它死死地纠缠着，小帅哥得了偏头疼，夜里经常失眠，白天却在蒙头大睡。

好在小帅哥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也就是说，即便现在小帅哥承认，那曾经的变形事件是确凿无疑的、绝对真实的，但它也不过就发生了一次，此后并没有重复地发生过——这难道已经不是万幸了吗？！他有时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

经过七天的休养生息，小帅哥备受摧残的身体渐渐康复起来。虽然还是不太愿意见猫、见人、见一切动物，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清晨人声未起或傍晚人声消停的时候，他有时也会到河边散步，或者到桥面上呆坐。他喜欢听舟楫偶尔驶过河面时的寂寞浆声，喜欢看深夜远方闪烁的幽幽灯影，以及桃花河两岸高低起伏的那些屋顶，以及在晨曦中显得愈益妖娆的那些桃树……这些美丽无比的事物，他小帅哥过去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现在它们却是这样强烈地吸引着他！

“如果一辈子能够呆在这里，”小帅哥想，“也许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里的食物。那流浪猫不时地会叼些老鼠或者小鱼来，但自从经历了那次变形事件，特别是那天夜里屠鼠的内心不安后，现在小帅哥见了鼠肉就想呕吐。相比较而言，他还是喜欢小鱼。有几次，他还曾经和流浪猫在河边的浅水里逮鱼，鱼儿在水中游弋，然后被流浪猫拦腰叼住的情景，令他觉得蛮有趣。但自从有一次他被鱼刺卡住喉咙后，他就不大喜欢吃鱼了。现在他十分怀念村长太太给他购买的猫粮，一想起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颗粒，他就禁不住会流出口水来……

另外，那流浪猫的古怪行为也令他十分不安。经过仔细观察，小帅哥逐渐发现，他的这个救命恩人，不仅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一只疯猫呢！

本来，对他的这个救命恩人，小帅哥是尊敬有加的，他一直想和他认真地攀谈攀谈。但那流浪猫首先是行踪飘忽不定，他经常整夜整夜地不回来，特别是当小帅哥的身体逐渐复原之后，他更是几乎不着家了。有时小帅哥想，难道在别的地方，这流浪猫还有一个安乐窝吗？其次，当小帅哥试图和他对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往往像电灯泡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那情形简直是把他小帅哥看成一个物件或者什么鬼怪了！除非是在他睡觉的时候，或者唱歌的时候，小帅哥才觉得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和亲切的。毫无疑问，那流浪猫的眼睛是硕大的、漂亮的和深邃的，但与此同时，这样的两只眼睛不是又太可怕了吗？！（有一天夜晚，小帅哥隐约听见有只猫咪站在桥上呼喊流浪猫，好像用的是“犀利猫”的称呼，他觉得这个称呼对那流浪猫来说倒是恰如其分呢。）

其实，问题还不在于他的炯炯放光的眼神，更要紧的还是他的那些疯言疯语，使小帅哥觉得害怕。不知有多少次，小帅哥听见那犀利猫在唱歌的间歇，或者在和他一起呆坐的时刻，突然会念叨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来。那些句子在猫语中犹如吉光片羽，语词简洁但又涵义暧昧，就像闪电一样，一滑也就过去了，往往却要小帅哥琢磨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比如，前几天他喜欢念叨：“猫是吃老鼠的动物。”最近几天则喜欢念叨：“猫是猫的主人。”还有几次，小帅哥听见他在睡梦中一边磨牙，一边厉声大叫：“流浪猫才是猫！”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看起来，老国师以前对我曾经提起的那种早已灭绝的疯猫，在我们猫族中也许又要出现了……”小帅哥忧心忡忡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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