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大观】李光地借鼎卦妙谏康熙帝

       清康熙帝玄烨（1654-1722）到了晚年，其文治武功已臻于极点，难免产生了自满情绪，这虽然是人之常情，但一个皇帝如果骄傲自满的话，那造成的后果可就比一般人严重得多了。彼时李光地（1642-1718）已官拜文渊阁大学士，日渐成为康熙帝所依赖的内阁重臣，两人之间早就建立了“义虽君臣，情同朋友”的关系，因此他经常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对康熙帝进行巧妙的规谏。

       实事求是地讲，玄烨算得上中国历史上最爱学习的皇帝了，他的知识面非常地广博，此人甚至对传教士们带来的数学都要钻研一番，自然对中国的经典包括易经亦有相当高的修养，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康熙五十三年八月的一天，玄烨突然向李光地问及《周易》鼎卦九四“覆餗”之义，李光地这样回答说：

      “《易》例以九四应初六者多凶，为居大位而昵匪人也。以九四承六五者亦多凶，为位近君而任刚德也。鼎四既犯二例，又卦中三阳者，鼎腹至四，至腹满矣。物不可满，满则必覆。禄位固尔，功名亦然。即学问有自满之心，德必退矣。”（《李文贞公年谱》）

      鼎卦九四原文为：“鼎折足，覆公餗（sù），其形渥（wò），凶。”意思是说，鼎的腿折断了，里面的食物倾倒了出来，人的衣服被沾污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吉利的事。但在这段回答中，李光地为了规谏玄烨不要骄傲自满，特意将九四爻辞的“覆餗”解读为“腹满”之过，并强调“有自满之心，德必退”，这和一般对此爻的解释大不相同，但的确妙不可言也，可谓给玄烨狠狠地敲了一记警钟！史载，玄烨听了李光地的这番话，为之“悚然，嘉许者久之”，也就是对李光地赞不绝口。

      乘此机会，李光地又进言道：“甲寅之乱（当指“三藩之乱”），臣梦三乌犯日，卒占太平之兆。自削平以来，海宇晏安，然臣窃窥圣意，犹以吏治未清、教养未备为念，欲使家给人康，风行化偃，太平之象固愈进未艾也。”玄烨既经李光地讲鼎卦受到了震动，又经李光地表面赞扬他“以吏治未清、教养未备为念”而实则给他指出了继续努力的方向，更为之精神大振，“瞿然”曰：“所为读书者，凡以此也。”大体意思是说，李光地能够读书致用而事君如此，那真是做到家了。

      我们知道，在古代社会，皇帝是天下至尊，向皇帝进言甚难，故素有“伴君如伴虎”之说。康熙帝玄烨虽然是一代雄主，但其气度肯定不如唐太宗李世民，从其杀戴名世之事可知。因此，如何既不阿谀逢迎而又不做无谓地牺牲，最终还能有效地规劝皇帝多做有益于天下的好事，那是非常不容易的。李光地自陈事君“以颂为规，言婉意至”，在当代人看来或嫌其是有“媚骨”之辈，但在那个年代，或许是唯一可以使皇帝接受的进言方式了。以上的例子即为其证也。

      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五月，李光地在北京去世。玄烨在热河行宫闻讯，十分悲痛，不胜惋惜，说：“惟朕知卿最悉，亦惟卿知朕最深。”在《御祭文》中，他还说：“朕久玩羲文之易，独穷数理之原。惟尔虚衷，随时请益，每共研寻终始，辨析精微，尝累日而未休，恒他人所莫解。君臣之契，特有深焉。”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所能概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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