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易随笔】106.朱子的“占学方法”

106.朱子的“占学方法”

  朱子主张“《易》本卜筮之书”，腐儒或以为有违儒门宗旨，殊不知此除了进一步重申《周易》一书之性质外，重点还在于提出了一种新的读《易》之法、学《易》之法，此即所谓“占学方法”是也。因为“朱熹发现，一向被学者轻视的占筮术，尚保存着活解《周易》的方法。在占筮活动中,占筮者总要在不同情境中超越《周易》文本限制，开显出越来越多的义理，《周易》蕴含的无限内涵，在占筮情境下可以随事彰显。朱熹把占筮术的这个方法提取出来，用于解经，就得到读《易》的新方法即‘占学方法’。”（王风《朱子易学散论》）这种基于占筮术，显然又超越于占筮术的解经方法，其实有着无穷的魅力。当然，要想理解它，肯定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或正鉴于此种新的解经方法，时人难以理解，故朱子当年曾专门作《警学篇》一诗（《朱子全书》第一册《周易五赞》），阐释其大意：

读易之法，先正其心。肃容端席，有翼有临。

于卦于爻，如筮斯得。假彼象辞，为我仪则。

字从其训，句逆其情。事因其理，意适其平。

曰否曰臧，如目斯见。曰止曰行，如足斯践。

毋宽以略，毋密以穷。毋固而可，毋必而通。

平易从容，自表而里。及其贯之，万事一理。

理定既实，事来尚虚。用应始有，体该本无。

稽实待虚，存体应用。执古御今，由静制动。

洁静精微，是之谓易。体之在我，动有常吉。

      这首四言古诗，看上去很简单，但其实理解起来还是不容易。好在朱子一生讲学,多次提到这个占学方法。比如后来当其弟子叶贺孙请教《警学篇》的涵义时,朱熹有个回答，对本诗有更加具体的解释，转引如下:

      “圣人作《易》,只是说一个理，都未曾有许多事,却待他甚么事来凑。所谓‘事来尚虚’,盖谓事之方来,尚虚而未有；若论其理,则先自定，固已实矣。‘用应始有’,谓理之用实，故有。‘体该本无’,谓理之体该万事万物，又初无形迹之可见，故无。下面云：稽考实理,以待事物之来；存此理之体,以应无穷之用。‘执古’,古便是《易》书里面文字言语。‘御今'，今便是今日之事。‘以静制动’,理便是静底,事便是动底。且如‘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其理谓将即鹿而无虞，入必陷于林中，若不舍而往,是取吝之道。这个道理，若后人做事，如求官爵者求之不已，便是取吝之道；求财利者求之不已，亦是取吝之道。又如‘潜龙勿用’,其理谓当此时只当潜晦,不当用。若占得此爻,凡事便未可做，所谓‘君子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若是无事之时观其象而玩其辞,亦亦当知其理如此。某每见前辈说《易》,止把一事说。某之说《易》所以异于前辈者,正谓其理人人皆用之，不问君臣上下，大事小事，皆可用。前辈止缘不把做占说了，故此《易》竟无用处。”（《朱子语类》卷六十七）

      所谓“前辈说《易》,止把一事说”，批评的是程子易学，因为在朱子看来，程子把每卦每爻均解释为固定的事理，这就将卦爻辞的丰富内涵给遮蔽了。此处朱子以屯卦六三爻辞“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为例，生动地阐释了其占学方法，此确有“执古御今，由静制动”之效也。李光地曾评论说：“《本义》象数宗邵，道理尊程，不复自立说，惟断为占筮而作，提出此意，觉一部《易经》字字活动。朱子亦自得意,以为‘天牖其衷’。”（《榕村语录》卷九）此话深得朱子占学方法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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