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特稿】《周易》中的祭祀之礼
“孚乃利用禴”
——《周易》中的祭祀之礼
《左传•成公十三年》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就是说，起码在殷周之际直至春秋时代，祭祀与战争，是人们头脑中的两件国家大事。战争的重要性不用说了，而祭礼作为“吉礼”，在上古五礼（即“吉、凶、军、宾、嘉”者）之中为首，其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国学大师刘师培甚至说：“古代礼制悉赅于祭礼之中，舍祭礼而外，故无所谓礼制也。”（《古代原始论》第十《礼俗原始论》）
兰甲云著有《周易古礼研究》一书，其中设有专节讨论《周易》中的“祭祀礼制”。他说：“古代确实以祭礼为首，以祭礼为重，由《周易》看来，亦是如此。”根据他的研究，“在《周易》古礼的吉礼一项中共有24爻（卦）谈的是祭祀问题。涉及吉礼的卦爻辞包括祭天神的3爻，祭地祇的2爻，祭宗庙祖先的为16爻。继世承位之礼3爻，亦含祭祀内容。”显然，在祭天神、地祇与人鬼（即祖先）这三项吉礼的内容当中，殷周之际以祭祀祖先者为最多——这似乎已经呈现出中国传统文化以家族文化为核心的某种特征。
下面就结合兰甲云的研究并参以己意，对《周易》中的有关祭祀的情况稍作介绍。
第一，关于祭祀天神之礼。
“天神”在《周易》卦爻辞中，称“帝”或“上帝”，如益卦称“帝”，豫卦和鼎卦称“上帝”。
其中益卦六二爻说：“王用享于帝，吉。”这是指王祭祀上帝,会获得上帝赐予的福泽。这里的“王”不确指，可能指夏王、殷王或周王。
豫 卦
豫卦《大象》说：“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这里讲的是以先王配享上帝的礼俗。殷荐上帝，即以隆重的典礼祭祀上帝，并以先王配享，当然伴以盛大的乐舞。
鼎 卦
鼎卦《彖传》说：“鼎，象也。以木巽火，亨（烹）饪也。圣人亨（烹）以享上帝。”亨即烹。圣人指王。“亨以享上帝”，即举行祭祀上帝祭天之礼。由此条可知，圣人正位凝命，即圣人登基而正王位，要举行祭祀上帝即祭天之礼。
第二，关于祭祀地祇之礼。
这包括两个爻辞。即随卦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享）于西山。”升卦六四：“王用亨（享）于岐山，吉，无咎。”此处之亨与享通，即祭祀也。西山或即岐山。一般认为，这指的是周文王在岐山举行的祭祀地祇的活动。
第三，关于宗庙祭祀之礼。
殷周对祖先的祭祀之礼非常复杂，有很多规定，这在《周易》当中也有很多表现。因为《周易》古经主要反映的是西周的思想，当然其中涉及的宗庙祭祀之礼尽管也包括殷商之礼，但总的来说还是以西周之礼为主。
观 卦
观卦卦辞：“盥而不荐，有孚颙若。”王弼认为，王道之可观者体现于宗庙祭祀之中，而宗庙祭祀之盛在于“盥”。此“盥”又称“灌”或“祼”。《论语•八佾》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而观之矣。”与此处之意同。这指的是祭祀已行“盥”礼然尚未“荐牲”之时，此时观者尽皆信敬而仰望也（所谓“有孚颙若”）；而过了这个时间，观者的诚意就散了，故孔子说“吾不欲而观之矣”。兰甲云认为，此“泛指四时宗庙祭祀之礼”。
萃 卦
而萃卦六二、升卦九二、既济九五提到的“禴祭”，则“夏祭”也，乃四时祭祀之一。其中萃卦六二说：“引吉，无咎，孚乃利用禴。”升卦九二说：“孚乃利用禴，无咎。”既济九五说：“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一般认为，东邻是指殷商，西邻是指西周。此“禴祭”为“夏祭”，即薄祭也。周人尚俭，强调祭祀以真诚（“孚”）为核心，并不怎么强调祭品的轻重问题，故云举行“禴祭”的西周，反而比“杀牛”（牛为大牲）为祭的殷商获得了神的福佑。损卦卦辞还有“二簋可用享”之说，“二簋”为祭祀时礼器之少者，故其中也有尚俭之意。
涣 卦
另外，涣卦和萃卦卦辞都提到“王假有庙”，特别是萃卦《彖传》明确说：“萃，聚也”，“王假有庙，致孝享也。”可见《周易》作者明显认为，王到宗庙去祭祀祖先，一方面当然是孝道的表现，但另方面更深层的涵义，恐怕还在于以此汇聚人心也。
从以上简略的叙述已可见出，《周易》中的祭礼实则反映了中国古人对于天地神祇以及祖先的敬畏之心、礼敬之意，其中当然也有借此汇聚人心以及求得福佑之意，其中“孚乃利用禴”的思想可能是最宝贵的，在今天我们缅怀祖先的活动中或许依然没有过时。
（这篇文字和音频都是去年做的，清明节将到，故重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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