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鹰鸽逸闻录 | BetterRead
作者：王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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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希特勒发动西线攻势之前，德国军事世家传人郝尔穆特-毛奇问计于美驻德使馆官员乔治-凯南，如何在希特勒失败之后重建德国。1945年1月，毛奇被纳粹处决，从狱中传出关于重建德国的大量书信，还有一幅判决其死刑的庭审素描。
25岁时，保罗·尼采在未来岳母的家里，与英格兰银行行长就大萧条的起因作激烈辩论。未来岳母绝望地问女儿，你到底看上他哪点？巫婆看过Paul Nitze的手相，失语，最后说，这个人完全没有精神这一面，全是行动力。
美国冷战的两位主要策略师，乔治·凯南和保罗·尼采，就是这样在《鹰与鸽：保罗·尼采、乔治·凯南和冷战史》（The Hawk and the Dove: Paul Nitze, George Kennan, and the History of the Cold War）中出场。再过6年，凯南将从莫斯科发回那封著名的长电报（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下载），惊人准确地判断了苏联政治的性质，建言一场持久的艰难对抗，并预言了这场对抗终结的方式。尼采则成为杜鲁门的战略轰炸评估小组负责人，主持美军核爆广岛效果的研判，最终定格于美国冷战时代军事系统的首席鹰派战略家。
《鹰与鸽》这本书讲他们的故事。下面是微博体笔记。
乔治·凯南一生衣冠楚楚，一丝不苛，不动声色，他以为这样能掩饰内心的纷乱。哪怕病好了也要在医院里多呆几天，因为他喜欢被护士照顾——多么宅男。很多年后，他塑造了美国的冷战策略。凯南有一个英国朋友，叫金·菲尔比（Kim Philby）——冷战时期有很多这样的吊诡。
乔治·凯南
国务卿阿奇逊对凯南说：了解你的人知道你不会乱来，而其他人都不重要。
马歇尔任国务卿时，任命凯南为政策研究室负责人。凯南问他有什么要求，回答只有两个字: avoid trivia，别理琐事。还在马歇尔是一名低级军官的时候，美军方做一次例行的考核，其中一条是问其上级指挥官，“无论战时或是和平时期，你是否愿意他在你麾下？”上级答道：“当然，不过我更愿意在他麾下。”
原子弹在广岛长崎投下后，曼哈顿计划掌门人奥本海默见杜鲁门，说自己手上沾血。杜鲁门马上结束了会面，转头对助手怒道：他手上有血？他手上的血有我手上的一半多吗？其实奥本海默也有一颗骚动暗黑的心：剑桥求学时在导师桌上的苹果里下毒。成年后想过自杀。
包括杜鲁门政府的国防部长Forrestal在内，不止一位冷战初期美国对苏鹰派的职业生涯以精神分裂告终，核战争阴影的压力太大了，毁灭对方就是毁灭自己。尼采则不然，他有过人的坚强神经。他领头的小组实地评测了广岛核爆的效果，结论是，原子弹非常可怕，但也只是炸弹中的一种而已。结束战争的不是原子弹。他认为美国是可以赢得一场核战争的，因为只要一丝理性尚存，核战争会在世界毁灭前结束，劣势一方会向优势一方投降，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建立核优势。这是一种理性，也是一种疯狂。
基辛格当时还是年轻人，一开始认为尼采的有限核战争理论不可能，一旦扔了核武器，谁还会保存克制呢？但他后来成为有限核战争理论的主要支持者。
朝鲜战争的时候，苏联飞行员着志愿军服在朝鲜参战的事被美军发现了，但尼采决定把所有证据压下来。“除非你准备采取行动，否则不要指责别人做了什么坏事。”麦克阿瑟主张将朝鲜战争扩大化，杜鲁门决定将其撤职，撤职令是Nitze起草的。
东德建柏林墙之初，肯尼迪政府认真讨论过对苏联有限度使用核武器。当时的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认为可以象征性地在苏联北极圈岛屿上来一颗，尼采认为这样徒然引发苏联先发制人，不如先对苏联主要目标来票大的。
古巴导弹危机时，尼采提出了反应逐步升级的策略：先海上封锁，不行就空袭，再不行就入侵古巴本土。
保罗·尼采认为苏联有无威胁的实力（capacity）比是否有这意愿（intention）更重要。他1950年代初去苏联，亲眼看着乘务员给机长送去一瓶伏特加。他觉得苏联人太疯狂。
以疯狂对疯狂，尼采事实上还是高估了苏联领导人的疯狂。1972年，苏联演习核战争，假设美已对苏发动核打击，勃涅日列夫需要摁按钮发射三枚洲际导弹还击。洲际导弹是真的，但未装核弹头。勃涅日列夫浑身发抖，问了助手三次，“这是假的对吧？”演习结束后，他极力推动美苏达成核裁军。勃涅日列夫也是人。
1980年代初，苏联讨论过自动大批发射核武器机制，确保哪怕克里姆林宫人全死了，也可以把美国毁灭，但他们从未想过核武先发制人。卡斯特罗80年代初请求苏联对美国发起核打击。苏联劝他，美国毁灭了，古巴也会被辐射毁灭。卡斯特罗才不再鼓噪。
凯南认为，以尼采式的疯狂对想象中的苏联式疯狂是不必要的：美国不必击败苏联，只需要比它活得久就行。他于1946年从莫斯科发回的著名长电报已经回答了两个最重要问题：苏联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政权？美国应该怎样对待它？
凯南主张，美国冷战策略应是遏制（containment）而不是回卷（roll back），要在苏联扩张的任何地方予以坚决的回击，但无须改变已经成为现状的东西，这一策略将成功寄望于苏联内爆，而不是战而胜之。这封长电报有成功政策建议的特征：时机精准；深切了解；大胆；简洁。
冷战真的就是这样结束的。多年后有一天，在问到美国对于苏联崩溃这件事上做了什么时，凯南说了个俄罗斯寓言：牛一直在劳作，苍蝇一直在牛鼻子上站着，天黑后回村，苍蝇兴奋地告诉大家：我们干了一整天！冷战也是这样，美国做了这做了那，但赢得冷战的不是这些，而是向另一个世界展现了自由世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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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Nicholas Thomp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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