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祖浩：新見吴越墓誌四種簡釋

新見吴越墓誌四種簡釋

慈溪市博物館  厲祖浩

摘要：吴越國時期的墓誌存世稀少，新發現的四件均值得珍視。吴越錢氏曾三次自立年號，然留存於今的證據不多，新發現的墓誌又提供了新的例證。終錢鏐一世，錢氏家族統治吴越地區的合法性已較爲牢固，不僅表現爲錢氏被尊爲皇族，而且在錢弘倧被廢、錢弘俶嗣位之際，錢氏渡過了嚴重的政治危機，這種合法性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吴越國  墓誌  錢氏  年號

近年，筆者在浙江紹興城南的會稽金石博物館訪見吴越墓誌三種，分别是後梁貞明五年（919）《劉珂墓誌》、後晋天福六年（941）《吴禹妻滕氏墓誌》、後周顯德二年（955）《錢義光墓誌》，又在餘姚陳姓藏家處訪得吴越寶大元年（924）《危德圖妻徐氏墓誌》。吴越時期現存出土墓誌數量很少，不過區區數十件，上述墓誌均值得珍視。《錢義光墓誌》的主人係吴越王錢鏐從弟錢銶之孫，是一篇研究吴越錢氏的重要文獻，雖然錢汝平已有詳細的考釋文章發表[1]，但其釋文尚有錯訛，因此與其它三件墓誌一並介紹，並就相關問題作粗淺的考察。

一、墓誌簡介及釋文

劉珂墓誌

劉珂執役衙門，但並無官職，可能是胥吏身份。卒年不詳，後梁貞明五年（919）四月葬於越州會稽縣五雲鄉石奇村。誌石高42、寬49、厚5.5厘米。誌文行書，共20行，滿行16字。（圖一）墓誌全文：

梁故彭城郡劉府君墓誌并序」

使司醮祭師人從姪勞詳撰」

維貞明五年歲次己卯四月戊戌朔九日」丙午，孤子劉榮安葬皇考府君。府君諱」珂，年五旬奇七，家卜江浙。少小武職於員」門，昆季手足不忻於職任，守分於私第□」娶秦都賈氏，育子二子，皆紹嗣於門風。長」子榮，婚于清河張氏；育于次子，猶居齠□」之中。公以温和立性，金玉居懷，而於衙□」府班行，常抱松筠之操□以每施貞敏□」保百年。嗚呼！逝水東傾，金烏西没，方伏枕」於旬月，俄奄質於長泉。眷属妻兒，泣斷肝」腸，悲情哀戀，擬駐喪車。其奈生死路殊，陰」陽永隔。而於镜水卜吉兆以安居，石奇山」前，五雲溪畔，青松渌水，可立墳塚，乃取四」月九日，卜陵於此矣。其名曰：」

仁藴金玉，德行施爲。材貌孤秀，松筠保持。」雍雍行業，穆穆貞姿。可保天壽，永蔭宗枝。」何徒一夢，忽厭三歸。魂靈西託，遊詠石奇。」千秋万歲，眷属攀思。

會稽縣五雲鄉石奇村百姓潘從志地。

危德圖妻徐氏墓誌

危德圖妻徐氏，卒於吴越寶大元年（924）五月八日，當年八月十八日葬於鄞縣靈巖鄉太白里明堂嶴。危德圖，信州刺史危仔昌之子，又名元圖，其墓誌見章國慶《寧波歷代碑碣墓誌彙編》。誌石高44、寬54厘米。誌文正書，共24行。（圖二）墓誌全文：

節度館驛巡官富都監副知朝散大夫前守會稽縣令侍御史賜緋魚」袋錢唐郡危德圖東海郡夫人徐氏墓誌銘」

夫人皇考諱頗，檢校尚書左僕射、前守竇州刺史，夫人祖禰乃下」榻之名裔也。夫人爰生四子三女，长昌^[2]道專，不幸早夭；次曰道榮，」次曰道英，並修進士業，而况儒林拔秀，學圃凝輝，代不乏賢，家承」餘慶；次曰徐老，尚未成童。女三人，各猶綺歲。夫人芳姿婉娩，淑」德光明，早遇良媒，疋從君子。而乃閨門雍穆，琴瑟諧和，克遵」舉按^[3]之規，益展如賓之禮。繇是生知孝敬，勤事公姑，罔虧甘脆之」儀，遠播馨香之譽。何期縈纏疾𤵜，綿歷歲時，寶鏡慵開，珠簾」罷卷。巡官以夫婦義重，枕簟情深，專訪名醫，勤求至藥，」凡於丸散，或自煎調。日往月来，莫之能愈，莫不金釵析股，羅襪」生塵，倐尔一朝，俄隨大夜。悲夫！玉沉泥而曷覩，花落樹以難歸。以」寶大元年甲申歲夏五月八日，終于鄞江子城西北上橋之私第，春」秋卅有四。嗚呼！生云逆旅，死曰歸人，古今之所難言，聖賢之所不免。」遂使夫君哽咽，恠莊叟之鼓盆；子息號咷，繼長弘之泣血。所痛」者兒童尚幼，恩情忍抛，何修短兮有期，歎繁華兮若夢。所喜」者四海搔擾，兩都謐寧，當夫人弃世之晨，遇」巡官在事之漈^[4]，凶儀畢備，葬礼克全。以其年八月十八日甲申，葬」于鄞江之東面鄮山之南隅靈巖鄉太白里明堂奥之源，礼也。于」時幡花歷乱於平原，鼓吹喧騰於長道，悠悠逝水，去也無迴，」黯黯愁雲，凝而不散。乃爲銘曰：」

美玉云碎，綵雲飛颺。錦衾罷展，角枕堪傷。鉛華沮色，蘭麝銷香。」

德璘孟母^[5]，名亞齊姜。一夢不返，大夜何長。霞殘落日，風悲白楊。」

世事倐忽，泉臺渺茫。生兮若寄，没兮是常。窆于福地，萬代禎祥。

吴禹妻滕氏墓誌

滕氏係錢唐府少尹滕携之女，會稽縣令吴禹之妻，卒於後晋天福六年（941）五月九日，當月二十五日葬於越州山陰縣承務鄉謝墅村。誌石高、寬均50.5厘米，厚6厘米。誌文正書，共26行，滿行25字。（圖三）墓誌全文：

吴越國故南陽郡滕氏夫人墓誌銘并序」

守錢唐府文学將仕郎秘書省校書郎周叔通奉命撰」

夫駿烏西邁，皎兔東懸，非傳禦氣之方，寧免逝波之嘆。」夫人家傳清白，門慶簪裳，慶善有聞，枝派尤遠，已書家諜，無復更」稱。曾祖諱綬。祖父諱躬，累贈職方郎中；祖妣吴郡陸氏。」父携，户部侍郎、兼錢唐少尹、知府事，樹禹湯之霸國，致堯舜」之明君。朝庭以威德有稱，」聖上以公忠見重，位崇天府，力佐皇家。謙恭每聽於辭金，慶」誕早聞於弄瓦。妣東海徐氏，壽山不峻，下土預歸。夫人乃」侍郎之次女，唯貞唯潔，乃孝乃賢。傳婦道於曹家，授母儀於趙氏。」姿容媏麗，德行温柔。畫新月以眉長，綰輕雲而鬢薄。粧臺乍啓，照」菡萏於菱花；畫閣初開，認嬋娟於桂殿。早歲以三星叶吉，百兩膺」期，既偶良姻，遂歸吴氏，即前會稽縣令、大理評事、賜緋魚袋禹」也。門連朝彦，家接國姻，官守會稽，功彰馴雉。牧曾權於麗水，民」尚播於仁風。夫人自結絲蘿，頗和琴瑟，螽斯不起，奉祀無虧。本」期偕老之稱，豈料沉疴之搆，日期痊差，寧慮膏肓。廷評以愛切」齊眉，情希結髮，有神祇而皆禱，無藥餌以不施。精嚴每設於高僧，」虔敬廣陳於法會。冀諧平復，無見沉綿，何期天命難移，泉關遽處。」以天福六年正月寢疾，夏五月初九日終于會稽府德政坊之私」第也。用其年五月二十五日，歸窆于山陰縣承務鄉謝墅村鴻漸」里之源，礼也。好花易落，瑞露難停，滿堂之悲涕漣漣，闔宅之攀沿」切切。孕子二人：長女纔方三岁，次男未及周星，猶居懷抱之中，已」服縗麻之禮。万歲之香魂净魄，杳絶音容；八年之繡閣羅幃，空遺」蹤跡。叔通幸承尊旨，令叙芳猷，不度蕪才，謹爲銘曰：」

花明麗態，柳嫩長眉。恒修婦道，無失母儀。二。雍睦温和，貞賢令淑。義結絲蘿，譽光親族。三。」三彭作禍，二竪挺災；遽辭人世，忽掩泉臺。四。承務鄉中，謝墅村際，永秘玄宫，千秋万歲。

錢義光墓誌

錢義光係錢銶之孫，錢璉之子，任中吴军隨使當直厢虞候，後周顯德二年（955）卒，葬於蘇州吴縣祥鶴鄉安平里。誌石高、寬均51厘米，厚7.5厘米。誌文正書，共31行，滿行31字。（图四）墓誌全文：

吴越國故上軍討擊使充中吴軍隨使當直厢虞候銀青光禄大夫检校國子」祭酒兼御史中丞上柱國彭城錢府君墓誌銘并序」

中吴軍節度推官朝散郎检校尚書水部郎中賜紫金魚袋黄楷撰」

府君諱義光，字普一，吴郡人也。祖諱銶，皇任衙内諸都都指揮使、前睦州刺史、」贈特進、检校太尉；祖母勃海郡君凌氏。父諱璉，皇任天龍軍鎮國右五都指揮」使、兼皇城都巡检使、检校司徒；母馮翊郡方氏，即故前衢州刺史方太尉女也。」伯父諱仁瑗，皇任天龍軍鎮國都指揮使、東都安撫副使、检校太保。府君乃皇」城司徒第三子也。兄弟五人：長兄義超，湖州随使押衙，婚蘭溪鎮使徐司徒之」女，早亡；次兄義隆，上軍討擊使、充殿直都厢虞候、兼御史中丞，早亡，婚天龍軍」鎮國都指揮使張太傅之女；弟義忠，上軍衙前虞候、充殿直都隊將、兼監察御」史，見知台州白嶠場務，婚馬軍統軍使甄大尉女；次弟義保，係拱御都隊將，婚」上街金吾使袁司徒之女。府君有姊妹四人：一人適客省禮賓使、检校司空蔣」延勳，即中尉、前睦州刺史蔣太尉之子也，不幸早亡；一人適清河張師道司空，即」錢城鎮遏張太保子也；一人適彭城金仁皓司空，見充中吴軍随使當直都虞候，」即理勝都指揮使、崑山鎮遏金司徒子也；一人適馮翊方承浩，即前衢州方太尉」孫也。姪女一人，乃長兄之女，適吴郡朱思義，即中吴随使朱司空子也。」府君莫不温柔表德，端雅資身，叶多士之欽崇，作間時之英特。而况家傳岳牧，代」襲皇宗。向國推誠，惟忠惟直；於家立行，以孝以慈。内外親知，盡仰諧和之道；往」来賓侣，咸忻延納之心。而以職歷雄藩，恩覃鳳闕，素緣資蔭，靡墜門風。爰自」□吴軍随使當直厢虞候賜褐，尋授上軍討擊使、銀青光禄大夫、检校國子祭酒」□□史中丞、上柱國。所謂更顯榮名，别居重用，繼德門之貴盛，爲昭代之楷模。」豈圖忽搆微痾，便歸大夜，何神祇之不祐，何藥餌之無徵。遽捨浮華，俄隔今古。滿」堂哀孝，徒扣地以號天；舉世知聞，但填膺而墮睫。府君初婚天龍軍鎮國諸都」都指揮使盛太尉第二女，不幸早亡，續娶盛氏第三女。有男六人：長曰繼榮，幼居」訓勗，方漸長成，學禮學詩，未仕未禄。次男五人，并女二人，各是年幼。府君於大」晋顯德二□□□□日，啓手足終于蘇州吴縣利娃鄉安仁里之私第，享年三十」有九。以其年其月二十四日，葬于蘇州吴縣祥鶴鄉安平里之原，禮也。銘曰：」

簪纓繼代，孝悌承家。貞金有韻，美玉無瑕。」端雅居先，温和表德。爲衆楷模，間時英特。」闘蟻興灾，疑虵結病。冥寞俄歸，短長斯定。」寂□□□，悠悠蒿里。嗚呼哀哉，千年万祀。」

二、吴越自建年號

危德圖妻徐氏卒於“寶大元年甲申歲夏五月八日”，“寶大”爲錢鏐自立的年號，寶大元年即後唐同光二年，公元924年。

吴越錢氏控有兩浙八十餘年，于中原王朝勤貢獻，奉正朔，始終没有對外稱帝，只有在錢鏐時曾三次自立年號，除“寶大”外，还有“天寶”“寶正”。但改元之事在北宋時已不大爲兩浙以外之人所知，歐陽修《新五代史》[6]、司馬光《資治通鑑》[7]，均僅載“寶正”年號。究其原因，當如《紀年通譜》所云：“鏐雖外勤貢奉，而陰爲僭竊，私改年號於其國。其後子孫奉中朝正朔，漸諱改元事。及錢俶納土，凡其境内有石刻僞號者，悉使人交午鑿滅之。”[8]

其後洪邁《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列舉多例經幢、碑刻、墓誌，改元之事才爲後人所知[9]。田汝成《西湖游覧志餘》、清人施國祁《禮耕堂叢説》、鍾渊映《歷代建元考》諸書，大都因循《容齋四筆》之説。阮元《兩浙金石志》卷四專門將上述年號和無任何年號僅署干支紀年的石刻單獨列出，並對建元之事多有討論。近年又有錢鏐紹興投簡和多件墓誌現世，年號均爲“寶大”“寶正”，例證更爲豐富。兹將筆者所知見於文獻或實物的年號列表如下，注明質地者皆爲現存實物：

年號出處	時間	公元 紀年	實物 質地	資料來源
臨安府石屋崇化寺尊勝幢	天寶四年歲次辛未四月某日	911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屠瓌智墓誌	天寶五年	912		《全唐文》卷八九八，頁一九
明慶寺白伞蓋陀羅尼幢	天寶五年太歲壬申月日	912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海會寺經幢	寶大元年歲次甲申五月一日	924		《兩浙金石志》卷四，頁三○
張師道母黄氏墓誌	寶大元年四月十七日	924	瓷	《越窑瓷墓誌》第178頁
張師道母黄氏粮罌瓶	甲申寶大元（年）五月十日	924	瓷	《越窑瓷墓誌》第176頁
危德圖妻徐氏墓誌	寶大元年甲申歲夏五月八日	924	石	本文
普光大師塔銘	寶大元年八月十三日	924		《兩浙金石志》卷四，頁七
李邯墓誌	寶大元年歲次甲申八月二十八日甲午	924	瓷	《越窑瓷墓誌》第180頁
朱行先墓誌	寶大元年夏四月	924		《至元嘉禾志》卷二四
九里松觀音尊勝幢	寶大二年歲次乙酉	925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衢州司馬墓誌	寶大二年八月	925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水月寺幢	寶正元年丙戌十月	926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項嶠墓誌	寶正二年三月十六日	927	瓷	蔡乃武《“東窑”出上林湖——從新發現的兩件五代越窑墓誌罐談起》，《2007’中國越窑高峰論壇論文集》第72頁
房府君妻墓誌	寶正二年五月十七日	927	磚	《慈溪碑碣墓誌彙編》唐至明代卷第85頁
招賢寺幢	丁亥寶正二年	927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錢鏐七十七歲投簡（紹興）	寶正三年太歲戊子三月丁未朔  日	928	銀	王士倫《五代吴越國投簡》，《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學刊》（1993）第292頁
錢鏐七十七歲投簡（太湖）	寶正三年歲在戊子三月丁未朔二十六日壬申	928		《兩浙金石志》卷四，頁三三
洞山院住持墓誌	寶正三年戊子歲六月甲戌朔四日丁丑	928	磚	《慈溪碑碣墓誌彙編》唐至明代卷第87頁
開舜井得重華石記	寶正三年八月十九日	928		《金石録補》卷二四，頁三
小昭慶金牛、瑪瑙等九幢	寶正二年至五年	927-930		《容齋四筆》卷五《錢武肅三改元》
寶正六年銘文磚	寶正六年二月	931		《兩浙金石誌》卷四，頁三七
新建風山靈德王廟記	寶正六年重光單閼歲爲相之月二十有三日	931	石	《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滙編》第36册第177頁

三、錢氏皇族

吴禹妻滕氏之父滕携为户部侍郎、兼錢唐少尹、知府事，誌文稱其功德：“樹禹湯之霸國，致堯舜之明君。朝庭以威德有稱，聖上以公忠見重，位崇天府，力佐皇家。”“霸國”指吴越國，“位崇天府”指滕携爲錢唐少尹、知府事，時杭州府又稱爲錢唐府，則“皇家”當指錢氏。此誌撰者爲錢唐府文學周叔通，“皇家”之稱，反映了吴越國官吏的認同感。《錢義光墓誌》則稱誌主“家傳岳牧，代襲皇宗”，“岳牧”是指睦州刺史錢銶，乃錢鏐的從兄，“皇宗”則是錢氏家族的自我定位。而民間更有稱錢鏐爲“皇帝”的，後晋天福八年（943）《霍彦珣墓誌》：“洎乎皇帝大行之後，世宗嗣位，獎其宿舊。”[10]世宗即文穆王錢元瓘，“皇帝”自然就是錢鏐了。

不僅如此，錢鏐、錢元瓘、錢弘佐祖孫三代吴越王，除謚號外，還均有廟號，錢鏐爲太祖，錢元瓘爲世宗，錢弘佐为成宗，在現存墓誌中往往可見，《元圖墓誌》“太祖武肅王義重尋盟，禮加前席，遇同國士……成宗朝，先君太師以漏澤焚黄始加追贈。”《羊蟾墓誌》：“乃遇我朝太祖武肅王底平吴越……以至世宗文穆王紹承丕構，延納文儒。”[11]

可見，在吴越國庶民以至官吏的心目中，錢氏即是皇族，與錢氏家族的自我期許相呼應。經過几十年的艱苦經營，至錢鏐晚年，錢氏家族統治吴越國的合法性地位已經相當穩固，而改元當然也是其中的舉措之一。相對于頻繁更迭的中原政權，吴越錢氏的統治相對穩定，歷經三代五王，未發生易姓的重大變故，或多或少得益于這種合法性。吴越錢氏政權曾遭遇過嚴重的危機，天福十二年（947），内衙統軍使胡進思等幽禁錢弘倧，迎立錢弘俶爲鎮海鎮東節度使，五天後錢弘俶即王位。這次嚴重的事變，最終化險爲夷，不是由權臣取而代之，仍由錢氏家族成員繼嗣王位，没有出現像趙匡胤黄袍加身這樣的局面，當然是各種復雜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錢氏家族的合法性並未消解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本文原發表于《吴越國史迹遺存發現與研究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現代出版社，2019年），現通改爲繁體，並訂正了少量文字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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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錢汝平：《新見吴越國宗室錢義光墓誌考釋》，《台州學院學報》2018年第4期第84頁；《吴越國宗室錢義光墓誌考釋》，《杭州學刊》2018年第4期第206頁。兩文内容基本相同。

[2]長昌，當作“長曰”。

[3]舉按，即“舉案”。

[4]之漈，當作“之際”。

[5]德璘孟母，當作“德隣孟母”。

[6]《新五代史》卷七一：“吴越、荆、楚，常行中國年號。然予聞於故老，謂吴越亦嘗称帝改元，而求其事迹不可得，頗疑吴越後自諱之。及旁采閩、楚、南漢諸國之書，與吴越往來者多矣，皆無稱帝之事。獨得其封落星石爲寶石山制書，稱寶正六年辛卯，則知其嘗改元矣。”中華書局點校本，1974年，第873頁。

[7]《資治通鑑》卷二七五《後唐紀四》：“（天成元年，）是歲，吴越王鏐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寶正；其後復通中國，乃諱而不稱。”中華書局點校本，1956年，第8997頁。

[8]《通鑑考異》所引，同上。

[9]中華書局點校本，2005年，第690頁。

[10]姚晨辰《新見〈故左军討擊使管甲營田十將霍府君墓誌銘〉考釋》，見本書。

[11]章國慶《寧波歷代碑碣墓誌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55、59頁。

（感謝厲祖浩先生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