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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浩 蒲好:石女嫁得蒲家郎 无灯无月又何妨

成都商报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19-04-14

艺 术 野 子 的

艺 术 野 史



| 2016.8.24


“石女嫁得蒲家郎   无灯无月又何妨”


菖蒲,忍寒苦,安淡泊,伍清泉,侣白石。香气雅正,品格清贞。植蒲,为小道,其中亦有大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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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桥《妮香记》中提到有一次在一北京拍卖会图录上看到有金冬心一幅小画,画三盆菖蒲,题诗有趣:“石女嫁得蒲家郎,朝朝饮水还休粮。曾享尧年千万寿,一生绿发无秋霜。”金冬心是金农,字寿门,清代扬州八怪之一怪,书法在隶楷之间,诗文在流俗之外,五十岁才画画,涉笔即古,脱尽时风,随便点染一幅山水花果都闲冷,出尘出世。笔下梅花更了不起,清隽得不得了,孤孤寒寒一枝冷香胜似十首咏梅诗。




提到菖蒲,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很离不开这古媚高邈之物,所谓“不假日色,不资寸土”(在养殖过程中不需过多的阳光照射和土壤养料),生野外则生机盎然,富有而滋润,着厅堂则亭亭玉立,飘逸而俊秀,菖蒲从一开始的幽雅干净,变成文人的案头清供。先百草于寒冬刚尽时觉醒,因而得名。菖蒲自古就为花草神品,古代文人把它与兰、菊、水仙并称“花草四雅”。




从宋始,文人们就对它有了很重之情结。用菖蒲来作为案头清供,是一种君子品质的内在沿袭和对应,也是一种对“逃世”的追求。选一个良辰,闷声闯进画家吴浩的大平层,一般菖蒲玩家喜欢把它们放在书房,自古文人最私密的精神场所,他们追逐仕途的起点,也是他们找寻内心的归途,但见吴浩将三百盆蒲集中归置于半开放的室内阳台,玩蒲多年,他玩的可不是“逃世”,最多是充耳不闻,一个“躲”字都算客气。

 



“逃世”是中国古代文化里头很好玩的一个东西。古代文人向来追求“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很多文化人也都在玩菖蒲,它的优势在于能够反映出士人们对于社会的积极心态,反过来也是体现其内心纯粹性的修炼。吴浩觉得两者看似矛盾,其实是在求统一。


菖蒲不沾污泥,仅凭净石与清水生存,显得清怜可人,象征意义浓重,仿佛是不肯与浊世同流合污的高士的化身,是君子品行的镜影。另外,宋恰好是文人玩石风气兴起的时期,菖蒲必须依靠石头生长,这恰好与当时文人的爱石之风相符,因此,点缀石头,生满菖蒲的“蒲石盆”,就成了文人家居的流行细节。




近几年在日本和中国江浙一带,菖蒲养殖已达到很高水平。先进的培养技术,再加上古代留下来的丰富审美追求,对菖蒲的养殖起到了推动作用。前几年比较流行养多肉植物,慢慢有了转变,两相比较起来,吴浩觉得菖蒲明显有着更深的文化内涵。


 夏初湖村杂题

 陆游


    寒泉自换菖蒲水,活火闲煎橄榄茶。

    自是闲人足闲趣,本无心学野僧家。

            

诗人陆游亲自为蒲石盆更换新汲的泉水,然后烹茶品茗,并自嘲说,这真是典型“闲人”才会享受的“闲趣”。

 

玩,心里怎么想最重要。吴浩讲究对每一根草的剔叶和堆形的追求。国内菖蒲主要就是金钱和虎须两大类,虎须的叶形较长,金钱则呈圆形,叶形较短,通过春秋两季的修剪,叶子会变得更细。这几年,大家比较追捧的是日本菖蒲。日本在一百多年前从中国或别的地方引进菖蒲后,加以精心培育,借助发达科技,很快便形成特色。日本人玩东西很敏感,追求极致,习惯把所有的菖蒲进行微缩化,甚至小到让一般人接受不了。一棵金钱草最后变成贵船苔,十几年只长几公分。中国人玩蒲在对菖蒲的培育及品种上并不十分关注,更关注的是它的人文精神。吴浩说,即是关注它被搁置在案台上,表现出来那种草野之气和荒野之气,以及人在同大自然接触时获得的个人感受。“玩菖蒲之所能得到的最好,就是你能通过它看到很多你所愿意看到的,包括从古代继承至现在的审美理念。这跟人对人文的关注和自身的修养有着很大关系。生活在自然地进展,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案台之上,在距离亿万光年的星星所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在熟悉且心爱的目光日夜不辍的逡巡之下,被善待。感官可以放大,亦可以缩小。放大到稍稍低头轻嗅,便能清楚地将那千里迢迢之外的清凉世界里,四处弥漫着的草野气息吸入胸肺之中;缩小到满足于方寸的静室,忘记室外还有窒闷的雨,有整齐划一的行道树,有瞬息变化的人事。”

 


《本草菖蒲》载:“尧时天降精于庭为韭,感百阴之气为菖蒲,故曰:尧韭。方士隐为水剑,因叶形也。”

 

吴浩大概是五年前迷上玩蒲,但成都缺乏良好的交流环境,自己养了很多都不太成功。后入痴迷缘于一次偶然机会,他和朋友去山里写生,看到满沟石菖蒲,激动之余挖了很多带回,但之后还是没能够种好。这几年,由于他同杭州画友金心明等诸多交流,发现几乎每个人家里都会放几盆菖蒲作为供养案头。养菖蒲的位置、菖蒲体现出来的精神状态都可人耐读,整个装盆表现出十足儒雅风范,由衷羡慕之后,他便广交蒲友,被言传身教,手摩心追,自己也开始大量收养菖蒲。蒲友往往一开始都会陷入一个盲区,一味追求数量和品种的丰富。他那时几乎把所有日本的菖蒲和其他珍贵的品种都收齐了,只差几苗特有品种。那时他有个心愿,化用一句诗就是“会当有蒲三百盆”。




通过这两年养蒲,吴浩从一开始看见它的小苗不断慢慢生发,真能从中体会到许多细微变化,早起弄蒲,白天画画,夜里还可以考量其生长变化。三百多棵草,几乎每一棵他都知道,其形状、特点、习性,被挪动到了哪个地方。通过养草,他可敏感细微地发现它们对土壤、水分、通风的不同要求,从中的得到也愈加细腻和丰富。

 



对他的绘画而言,养草就是在养性,也是一个修炼过程。养草时细微的敏感跟艺术创作十分契合,须得摒弃外界干扰:“画画是件很私人化的事情,需要内心境界的纯粹。最后来使得别人认同你的作品,关键是,你倾注在作品中的心之纯粹。此番境界才是你打动别人的东西。如果画家自身的思想境界复杂而扭曲,其作品所呈现出来的也就会是一些负面。走得快,步伐仓促,世道不易,如果人人内心都失去了原先那份纯粹,这社会终将沦丧。”他觉得,作为创作者,自身都被这个社会的糟粕所感染,画就颓了。

 



自春秋战国礼崩乐坏之后,文人常常通过寄情于物来弥补当初祭祀活动中,天人合一的纯粹内心境界。这当中最大的一个转换就是先秦时期对于玉的审美追求,后边如宋人还有“画梅不作梅花看”的说法,因为那会儿梅已经被赋予了很多例如“凌寒傲霜”的人格化的品质,更具人文精神,所以现在我们画梅花,不再是纯粹地对它进行自然表达,而是对人思想境界的追求,体现出认同、趋同之心态。

 

吴浩养蒲,求的是一蒲高洁,一纸平安。

 

养蒲,要静心,心安下来,面对一棵草或一杂叶,观察它堆形时有没有“力”,这都会得到独特之审美享受。心安则艺净,画之境地才可求。


养草之过程,是花时间来思磨之过程,画画当如是。通过画,将内心丰富细腻的感受做一个转换。如古代“格物致知”,最后还得需要你去体会自己的心。纯粹即内心无世俗干扰。

 



无菖蒲不文人。吴浩说,解放初期一些画家,战争洗礼,在国内环境安定下来时,内心激情依旧高涨,如今再观其作品,他们当时之创作所蕴含的情绪饱满热烈。而现在一些画家,无法在画画时将自己的内心跟作品统一起来。随时世变迁,画家须着眼如何带给社会更多美好和安宁之物件、精神。创作者和环境的融合相当重要,关键不在他的画室多大,在他能够在周遭环境中,找到使自己心安的契合。纸墨笔砚之间,发现自己的心灵需求。

 

吴浩的蒲好,无灯无月又何妨。


如今的吴浩,把养蒲跟画画这两者交织甚至往复,感觉不到更多干扰。



《观鱼之乐》  吴浩


这几年,在绘画上他着重去追求表现佛家“欢喜”的主题,在人物上体现为自得其乐之精气神。基于对传统文化生活的迷恋,他最近创作的组画《百般闲事》,试着用自我的视角与心态,重新演绎传统文化对现代人生活点点滴滴的渗透。他觉得不论人一生中做了什么好坏事,最终对生命的要求定是趋善的。而绘画起着一种引导作用。



因而,作为画家首先得严格要求自身的操守及生活态度。当今比较优秀的画家,尤其是中青年,习惯把自己的一些情感归结到一些物件中去追求。“像天津的画家马骏,喜欢魏晋石造像;朋友金心明,玩近现代字画。实际上,在‘玩’的过程中,他是在和自己内心所爱做碰撞和交流。”孔子讲“游于逸”,从前苏东坡也说过“人无癖,不可与交。”


人往往通过寄情于物,来一点一点体会生活带来的幸福。

 

从古代经典中抽离出来的大多很纯粹,那时之艺术家在人格品行方面也达到了相当高度。“人家说齐白石的东西好,他其实是在创作时回到了毫无杂念的境地,一笔一画所呈现出来的就是至纯至美。”




画家作品所呈现出来的风格,跟画家的个人经历、其在社会中受到的感染有关。吴浩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七十年代度过了安然喜乐的童年,他觉得那个时代对于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而言,相当幸福:“没有如今对孩子的苛严要求,那会也不必参与政治。思想上天马行空,没有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对孩子的要求只是活泼、健康、可爱就行。那会儿我家在自贡,处在现在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地方,孩子成群结队地玩。那时真觉自由,内心也好耍。”到了八十年代,长成了年轻的小伙子,痴迷画画,当时信息不发达,他思量自己该如何把画画得更好时,困惑却来了,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当时偶得一本画册,都会觉得如获至宝。后因对中国传统文化有需求,开始散漫阅读文华经典,但其中的文化情结却愈来愈浓厚。真正画画时,对线条的把握和对传统经典作品的临摹愈加严苛。在他看来,多种学习的结果就是让人对整个中国的审美,有一种更好的认识。




在绘画上,他个人认同宋李嵩、郭忠恕,他们的艺术趣味,笔墨中的表情达意,也曾花了大量时间追摩,比如陈老莲、恽南田,后边还包括任伯年。一路追下来,积累了不少技法和绘画语言的表达。2000年开始,他还就王阳明“心学”进行系统学习,其中许多理论观点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唤起他对童年往事的记忆以及那时想象中的梦鸟天马。




所以最后,他总想通过画画,结合古代传统文化之符码,表现出来。有了基本的创作轮廓,愈到后面,发现当自己所要表达的越容易把握时,就会觉得越有意思、越想往下走。



百家金陵获奖作品《沧海笑》


很多人说他的作品具有当代性,“因为你毕竟活在当代啊,那么你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也应该具有当代性。关键是如何把当代的东西,跟中国古代渊博的传统文化结合起来。”现下太多人艺术创作时趋同于西方影响,在吴浩看来,“当代”并非单指西方话语权之下的当代,也不是一味地“泥古”,而是要真实反映创作者所处时代环境中的文化状态,并且巧妙地结合自身的感受和体验。近几年来,通过参加全国各地如北京、上海、杭州等地的画展交流,他也常常思考中国绘画的当代图景。中国人的信仰不是通过宗教来体现的,它体现在传统文化对人们思想情感和生活方式等诸多方面的影响上,特别是对内心纯粹性的保留和延续。

 
《烟波放舟图》  吴浩


对吴浩两度为苏州园林落泪印象深刻。九三九四年,吴浩因为工作关系首次去到苏州四大名园狮子林,坐于园内,潸然泪下,“世间竟然有这般气质的园子,文人的那股气,跃出了书香纸面,变成活生生的梦境,立体着呢。”后来在电视里看到专题片,也讲苏州园林,拙政留园,苍浪飞虹,满目的文人芬芳,旧光寂寞,他再次泪洒当场。距离第一次园内洒泪后10年,吴浩成为职业画家,两年后又从花鸟画转成人物画,其间种种过,日长如小年,那些旧作想必都包上岁月的油光了吧。


成都商报 谢礼恒 (实习生冯川幸对本文亦有贡献)

菖蒲图片由吴浩工作室提供

本期设计:栗大鹏


本文全本将收录在谢礼恒艺文类访谈录《何不怜取眼前人》之中,由四川浙商美术馆出品。明春即将推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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