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明和他的美术馆：我从未见过这般曲折传奇的“算命人”
艺 术 野 子
艺 术 野 史
| 2016.1.17 |
从前进镇的镇长助理到第二炮兵指挥学院教授
并坐拥一座踏踏实实的美术馆
冯明的这盘火箭，一坐20年
@ 冯明
磋磨了太久，冯明美术馆终于在今年1月10日上午开馆了。那天淋着雨，一群艺术家和军旅人士围坐，他的冯明艺术教育培训学校和冯明美术馆一并开馆（邛崃市东街414号 原总工会内）。大楼颜色漆成了桔红色，像是海派艺术家的作风。一座小楼，一个传奇。
和冯老师多年好友，我去年4月的新书《何时再见梦中人》专门收录了他的访谈。冯明是个有意思的人。2016年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作为“邛崃市个体美术绘画工作者”的冯明，和泸州老窖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张良一道，作为四川两个全国双拥模范个人在人民大会堂受誉。火箭军出身的冯明，这一盘火箭，一坐几十年。
冯明的传奇，也许才刚刚开始。
冯明美术馆展览现场
* * * * * * * * * * *
我接受央视采访时，记者问我‘冯老师，你认为你的艺术成就是你的天赋还是勤奋成就的呢？’我说，都不是，应该是我的人生阅历成就的我。一个搞艺术的人，如果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是不能在艺术上去感动人的。我想在我60岁或是70岁时写本书，把我的经历写下来。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励志教材。未必非要读大学才能成功，人生应该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从媒体眼中“二炮少了一个将军，多了一个艺术家”的戎马经历到沉浮商海、横纵开阖的人生传奇，我们总是有习惯性的思维：冯明很江湖，“很会事”，2008年那场关于作品《总理在汶川》的风波折腾得够戗……但实际上，通过数次采访，他身上典型的川西坝子上存活的那种悠悠然的幽默、嬉笑怒骂的生活哲学和非传统意义上的精明世故，着实很有煽动力：和他的画一样，“太逼真了”。
冯明
——
中国人民解放军武汉第二炮兵指挥学院教授
解放军第二炮兵美术学部委员
先后得到油画大师吴冠中、陈逸飞等艺术家指导
先后为姜昆、张艺谋、宋祖英、李丹阳、
陈思思、殷桃、袁立等业界精英绘制油画肖像
落日 | 黄昏
◈
冯明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正处在母亲去世后的悲痛期。从小特别宠爱他并一直以他为骄傲的老母亲，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由于工作太忙而没能始终陪伴母亲的冯明，内疚。为了纪念母亲，他把全部的身心投入到《守望》的创作中，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有些感动。
冯明 《守望》
冯明出生在四川邛崃，飘着酒香的地方，纵然全国走遍，他目前仍将邛崃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他太邛崃了。
8岁开始偷着画画，意外得到家人鼓励。“文革”期间因为外婆的成分问题连累到母亲被开除公职，全家7口人靠父亲每月32元生活费过活。冯明去当地的军需食品加工厂帮忙摘辣椒做豆瓣酱。
摘一斤给一两分钱，每天回家双手被辣椒刺激得红肿难耐，母亲就给我打盆石灰水，手摁进水里，呲啦啦消肿，晚上再继续画画。
冯明运气好，梦想是考川美油画系，没搞成，转而被川师录取，但终究没甘心去报到。18岁，刚好是入伍年龄，当时的二炮学院（现二炮指挥学院）到四川招兵，他就去了。激情燃烧，随后被安排到政治部的俱乐部放电影，他郁闷，可多年后仍感恩当年的放映员生涯给了他绘画当中的画面感和氛围感。“逼真”，是外人对他作品的初印象。后来俱乐部分来一个新主任，姓李，发现冯明的才华，二炮举办首届教职工书画展，冯明的《落日黄昏》获得一等奖。
后来的经历他反复提及，堪称洋气：部队新兵当到第二年，他获得全军考试资格，以武汉考区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南京政治学院。“但当时我偷偷在部队与一位女兵谈恋爱，被算作违反纪律，活生生被刷下来。”命运转弯，前途未卜。当兵4年，“告老还乡”。冯明回来被分到邛崃县委政策研究室，公务员，喝茶看报纸。
海南 | 1988
◈
那个时候公务员能停薪留职去闯荡世界是很少很少的。在当时，我就破了这个例。当时我去海南是缘起于在《文摘周报》上看到一个消息：中国将在海南打造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而且当时给海南经济特区的政策还要‘特’。我被这句话吸引了，决定了要去闯海。1988年4月13日海南经济特区正式挂牌成立。我到海南的时间是4月12日。当时过海的感觉很壮观！坐火车到了湛江，在湛江坐公共汽车到海安码头，从海安码头过琼州海峡到达海口，我等渡船就在码头等了3天。当时叫‘十万人才下海南，百万大军过海打工’。海南在那时一下就变成了一个非常热闹的世界。”
繁华沙漠，传奇开场。
到了海南，激动人心。住在海南文学艺术界接待站，每天8块钱一晚，吃饭免费，很舒服。后来，冯明坚持了一个星期就发现不行了，钱遭不住，转到海南的“地洞天旅社”，曾经的海南防空洞。一块五毛钱一晚，不大的面积通铺睡50个床位，几十个人。“当时那个环境，脚臭、汗臭、霉臭、狐臭，乌烟瘴气。住在里面的有卖水果的，擦皮鞋的，端盘子的，当然还有作者、记者、艺术家，什么人都有，总之鱼龙混杂。”
在那里冯明认识了当时南京日报的一位新闻部主任，姓刘。他也是赶海人。认识后，大家关系处得非常好。“当然，当时我们很造孽。每天沦落到吃‘对时饭’。什么叫对时饭？今天下午3点钟吃一碗2元的面，要到明天下午3点才能再吃一碗2元的面。早已不能享受早餐、午餐、晚餐的待遇了，身上的钱早都已经囊中羞涩了。为什么这么恼火我们还没有走呢？实际上还是虚荣心在作祟。在去海南之前，亲戚朋友、领导同事都来劝你不要去凑热闹。但是那个脸面又放不下来。也不想告诉家里我现在的困境。”
冯明 《狼图腾》 布面油画 100x80cm
趁着高中时阅读广泛的基础，冯明发现，海南有个奇怪的现象，由于海南的条件，两个95%都是靠内陆解决。一是日常生活用品95%都从内陆运过去。二是基本的生活设施95%都是依靠内陆。当时海南经济非常落后，很多去海南找工作的人找不到工作。
很多闯海南的人就开始迷茫，把期望寄托在算命先生上。我就发现他们的生意很火。我就去文具店买来笔筒，画了一个易经八卦图。我就说，老刘我们去算命。他说，我不会算。我说，根本不用你算。你的面相比我好。他当时长得胖乎乎的，我当时才90斤，身材又瘦小，现在有140斤了，你想，差距好大。胡子很长，完全像个九方道人，仙风道骨。
两人找的地点是海口当时最好的望海大酒店。两人把摊子支起后，就从酒店门口走出一对男女。“那个女娃娃可能就20来岁，那个大胡子男人可能就是45岁以上。从他们暧昧的表情上看去一定不是父女俩。是什么？按照现在的话：你懂的。我就发现这是一个商机了。走过去把那个男的喊到。‘老板，您的印堂发亮，气色红润。你来海南投资发展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他就很意会转过来问我，‘你会看面。’我说，我不会，我的师兄才是高手。但他不轻易给人看相。我问他‘你听说过一个相面大师张恨冰吗？’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是我当时灵机一动想到有个张恨水，编出的名字。他居然回我‘听说过’。我心想，这下你要遭。但后来觉得他一定是想在那个女子面前显示他的‘渊博’。如果要把这单生意做成一定要把这个女娃娃留下来。”
请原谅接下来的继续引用，因为原话已足够精彩：
当时，她已经在那儿开始不耐烦了，要挽着他的胳膊带他走。我想这第一单生意一定要做下来，不能让他走。我说‘你命中缺阴，如果你在海南遇到一位千年不遇的红颜知己，你的事业将会如日中天。’那个女孩儿听到这句话，马上就很撒娇地望着这个老板好像在说‘我就是你千年不遇的红颜知己！’这段算命经历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他改变了我在海南的命运。后来，就坐下来说了些他的生辰八字，每个人都有他的虚荣心。一个恶人也希望听到人们说他心地善良。所以，老刘就说：‘老板，你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太善良。’那老板拍着大腿说：‘俺这辈子就是太善良，太实在了。’最后，他留给我们100元，说‘祝你们生意好！’两个人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深圳传奇
◈
1993年冯明到了深圳，又一段传奇开场了。他到深圳后把当时有影响力的报纸逐一搜索，那时的《深圳法制报》周末版办得很有特色，有一些纪实文学和一些连载的内容。他就开始投稿“卖女人”！什么叫“卖女人”？他写了20个成都女人在深圳奋斗的故事，半真半假。当他写到第5个故事时，一位姓顾的副总编辑看了，拍板说‘你把你的20个女人全部卖给我。’他就这样全部给我买了，一个女人5000元的稿费。”就这样，在冯明还没找到工作前，他就怀揣着首付的5万元定金闯天下。
冯明 《红牡丹》 130x70cm 2005年
我这一辈子离不开这些贵人的相信，相助。随后，我就看到深圳广播电视台招聘编导，招聘策划。我就去应聘了。当让我留地址时，我写下了当时下塌的香格里拉大酒店，这个气势就把对方给震住了。”
虽然曾经在电视台做过，但是对于编导冯明相对还是陌生的。应聘之前，他去买了一本美国著名导演吉斯伯格写的导演学来抱佛脚，看了几天。他还去自学了许多西方蒙太奇的理论和相关知识。应聘时，和澳洲留学回来的总编导聊得很是投缘，后者甚至已经忘记后面还有人要应聘。谈到薪资，当时在深圳，一般较高的月薪是3000元。
“我的要求是月薪5000元，还需解决一套二的房子。他说，第一个条件没问题，不过第二个我没有这个权力，需要请示台长。”冯明回去等电话，下午2点40分，电话响了。让他过去。房子解决了。到电视台后冯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为一家楼盘做广告策划。当时，王石的万科要在深圳开盘，做广告，找了很多家广告公司都不满意，后来文案又回到冯明这里。剧本经过冯明的操刀改换，一下通过。这是他做成的第一单广告，60秒就60万。
画外音
◈
2004年起，我完成了我所有闯荡社会的经历，回到了四川。这些年，无论我在做什么事情，还是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画画。我如果有时间，我就把它当作我的兴趣爱好，坚持作画。为艺术而艺术。我从儿时8岁起开始画画，一直从小学画到高中毕业，再画到部队。
冯明受苏联电影的定格镜头影响很深，他认为每个定格都是一幅油画。
色彩之丰富、漂亮，哪怕是战争片。演《魂断蓝桥》那个女主角，她的眼睛和鼻梁精致到你无法去复制。我最喜欢还是画肖像，我觉得那是可以和人对话的。我画肖像有个我坚守的东西，就是不熟悉的人我不画。我要画这个人是一定要建立在了解其人的基础上，在我们的交流中，我才能去定格他最美的瞬间，而后才能落实到我的笔端，入骨传神、深入灵魂！”冯明在作画时有个怪癖，如果不恭，不画。讨价还价，不画。但是，如果是朋友，一分钱都不要。他认为对艺术的尊重首先就是对画家本人的尊重。
冯明 《思韵-青年歌唱家陈思思油画肖像》140x100cm
画画的冯明丢了酒瓶，重新拿起画笔，现在，他更喜欢画风景。画风景不会那么紧张，写意潇洒。构图、落笔、用色都可以随心所欲。冯明说只有在画画的过程中感到的才是最纯粹的幸福和快乐。
冯明 《静静的白桦林》 油画 100x80cm
冯明 《江南岸》 100x60cm 2010年
现在的冯明，绘画成了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风霜在肩，他悟到了很多东西，他把自己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公益事业上。2015年，他设在汶川中学的冯明艺术培训中心开始定点向阿坝州13个县招收学生，2016年，冯明美术馆也将在邛崃启动，这是冯明乐见的一幕。对于身份复杂，又钟爱画画的冯明来说，是时候给自己放一场电影了。
该文写于2015年11月23日
◆
成都商报 谢礼恒
排版 王心怡
END
长按二维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