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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千蒋兆和陈子庄石鲁书画展:总是枯竭,又总被偏爱滋养

子午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19-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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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夏秋的交替,从来不会苦口婆心。一场场秋雨之后,人就像街头将落的树叶一样瑟瑟发抖。秋来愁起,是人顺应了四时。也好,至少还能感知到天地。

省博的“蜀山之上”四大名家联展里,看到过一位姑娘,还穿着单薄的衬衣,安安静静站在石鲁的画面前,拿着小本子端正地记着些什么,与玻璃柜里屈突乖张的画面形成的反差,有那么一会,让我感到不小的震惊。

秋天还是合适看这样一场展的。开展后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之后又去了一次,在不同的两天遇到同一位裹着旧毛衣的朋友,站在同样的陈子庄册页面前,端详良久。第二次,我没有惊扰她,径直走向展厅最里面的石鲁。看石鲁,可以听到画里面沉沉的鼓声,能抖落掉一开始的装腔作势。

56年的《自画像》,眼神像极了他崇拜的鲁迅。《初生之犊》一股子倔强,又掩饰不住的纯真。这正是他早期作品的样子,一面是对革命新生的渴望,一面是欲要破坏旧事物的冲动,没有中间地带。是反叛,也是浪漫。

- - 《自画像图》石鲁 1956年

- - 《初生之犊图》石鲁 1964年

- - 《古城堡图》石鲁 1970年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深爱,然后拿走。政治突变是那样的年代里躲不过的劫难。有多深情就有多痛心疾首,石鲁被折磨到精神分裂。《古城堡》密密麻麻的飞鸟与他神经质般的文字纠缠交结,阴冷神秘,像一部无人能懂的天书,非形非文的线条又是他铮铮铁骨的写照。这些他50年代在埃及和印度的写生作品,文革时期被关进牛棚时,他偷偷改画,画面里压抑的紧张感也并不让人奇怪。

和石鲁喷涌而出的苦不一样,蒋兆和却是沉郁顿挫的,是书画界里的杜甫。他称自己为“苦茶”,吞了下去,苦到心里。现实太真实,逼迫你不能故作多情,这是蒋兆和先生的生命体验。《流民图》里的每一个人分出来细看,都是受尽了苦难的生命个体。站在他们面前,会觉得自己自私了一些。人道光芒太强烈,一种近乎宗教的悲悯感会羞惭掉悬浮在空中的欢喜。“写歌的人断了魂,听歌的人最无情”,歌词也这样写。别人的苦,最终成了自己的药。只能低下去,再低下去,以至于沉默不语。

- - 《流民图》展览现场

- - 李时珍塑像 蒋兆和 1952年

- - 《杜甫图》蒋兆和 1959年

旋而又突然明白了省博布展的用苦良心,张大千被排在第一个,出口入口都是他。因为他是自得的,赏美的,天才般的恣旷性情。一片松风,能疗病色。半枝花影,聊解愁人。《仿宋人黄山松云图》中一高士立于苍松之下,望着的是山中景,想着的是心中事。虽说是仿宋人,画面里的山石烟云清清楚楚是张大千自己的笔墨行迹。他笔下的几幅花卉图,也则花是花,叶是叶,一直都是它们最美的样子,美得毫无意念,美得透彻,与人事无涉。那些仕女,总是娴美,是半部《西厢》的情词。当视觉美达到了极致,也就是一种艺术的纯粹。

- - 《山茶图》张大千 1939年

- - 《持扇仕女图》张大千 1946年

- - 《仿送人黄山松云图》张大千

四人联展的最后一位画家是陈子庄,我把他留到最后,是因为偏爱,同那位裹着旧毛衣的朋友一样。有偏爱就容易偏颇,也终难表达。

我总在想,在排山倒海的现实面前,是怎样的一颗心,可以做到这样,它轻轻背过阴影后面的烟熏火燎,用一双向外的眼睛捕捉造化万物最深处的天真细微,又呈现出一种内化的质朴醇美。大美不言,天人之境,这些词语都可以形容它们,又不足以表达整个过程的挣扎与净化。

- - 《古瓶牡丹图》陈子庄

文化大革命初期的陈子庄,曾一度想自杀。数次被抄家,连饭桌也没有,还有四子一女一家七口的日常需要维持。儿子一去世,妻子就得了疯病。在那样的社会境况里,他不可能有反抗,却也看不到新的世界。身陷囹圄的时候,一个对心灵有渴求的人谈不上爱和美,他首先需要的是修补自己。幽暗的心灵森林,所有的躲藏,暗处的沼泽,以及转瞬的雨过天晴,他要一人转化,一人完成。没有闲情,也来不及逸致,苦到了极致,他需要一些凭靠让自己继续走下去。也许他的选择是躲藏,或者叫回归,他走进他的绘画语言里,放弃了青年时期所有的政治抱负,把时代轻轻遮盖起来,从此筑起自己的桃花源,将物象转化成为了自己的心像。看了他的画会感到,别人到底是口号多了些。

陈子庄的花卉学过吴昌硕,吴的画挥洒淋漓,而陈子庄的小幅花卉却让人心生怜爱。它们不颓败不热烈,也不是品位,是一种自然到底。睡着了,要美美地展开笑颜了,风拂过又摇曳生姿了。各式各态,一种鲜活,一份自在。小幅的山水有乡愁般的宁静与意趣,寻常人家寻常景,寻常方寸见天地。他画的禽鸟最是秋季,有一丝冷冷清清,却没有惨惨戚戚,可无论怎样,都是孤寂的意象,那是他真正的自己。

- - 《山水册页》陈子庄

- - 《丛林页》陈子庄

- - 《斑鸠图》陈子庄

这些笔触的抒情,与那样的年代截然相反。独歌处的欣然,醒来后的疼痛,交织往复。于是在人与画的两相观照里,他不断走向内心深处,带来永恒的宁静。看一场联展,最后看了陈子庄,我想我的选择也是对的。

稿子写完后交给一位朋友看,他问了一句:妥吗?我知道他问的是陈子庄。我想,世间的偏爱,也是无理由可辩驳的,就像此时窗外的金桂偏爱这个简单的书案。心无机事,案有花香。我们总是枯竭,又总会被偏爱滋养。

 文:子午  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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