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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导演,剧组正在停工隔离 | 影视人在武汉

徐小怪 烹小鲜 2021-03-07



这是鲜喵的第 1220 篇吐血原创



  喵族码字员:徐小怪



  编者按


疫情至,灾难袭。


或许,未曾有人想到。进入2020年之后,影视行业不仅没有走出“寒冬期”,反而进入了更加彻骨的“冰封期”,整个行业被“冻结”。


而这其中,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在武汉的影视人。 


他们不仅面临着财务的危机,更直接面对着生命的威胁。


烹小鲜(pengxx01)始终在关注着他们的安危,为此,策划了「中国故事·影视人在武汉」专题。 


我们采访了数位疫情期间在武汉的影视从业人员,有导演、演员、制片人、公司老板等等,请他们分享了在疫情各个阶段的感受。 


他们之中有的人生于武汉,也有的人第一次来到武汉。 而有的人,亲戚朋友已不幸被感染。 


但他们仍以最坚强的心态去应对,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对武汉的支持、对病毒的抗争。这同样也鼓舞着艰难的影视行业。 


本专题,我们将保留受访者最真实的自白,每一篇都将以自述方式呈现。


今天的主人公,是在武汉拍戏的电视剧导演邵进,他用剃光头的方式和医护人员们站在一起。


以下是他的自述。

 


我叫邵进,79年生人,老家在扬州,动画专业出身,现在是一名导演。
 
2004年到2008年,我都是以拍摄广告为主。2009年,我担任了《大唐女将樊梨花》的联合导演。从这部剧起,我进入了影视行业。而后,以导演的身份,陆续拍摄了一些网大、电影,包括《一路绽放》《缉毒风暴》等。
 
这期间,我与一位上海的制片人成立了一家电影特效公司,参与过《大话西游3》《巴霍巴利王》《摆渡人》等作品,当时公司的员工接近50人,请过好莱坞的视效总监,挖过印度的团队,在行业中有一定的名气。
 
 
奈何好景不长,在影视行业经历了资本退潮、补税等一系列事件后,我由一个特效公司的老板变成了一个负债的自由职业者。2016年左右,我又开始重新做执行导演,拍摄了一些所谓的小成本电影。最惨的时候,卖掉了上海的房子。
 
2019年,我开始在电影以外,再次独立执导电视剧——《青春创业手册》。因为出品方之一有湖北省文联下属企业今古传奇公司,我们就选定在武汉拍摄。
 
另外还有一点原因,我们的戏讲述的是大学生创业的故事,而武汉正好是全国高校最多的城市之一,大学生数量过百万。
 
我知道,这里的学生朝气蓬勃,这里的青年意气风发,城市氛围必然极度符合剧集的主题。
 
因为项目的正式启动,我在2019年5月来到了武汉,当时兴奋、紧张又充满期待。在这之前,我只去过武汉东风汽车的工业园,当时来去匆匆,并没有走到城市里。
 
而围绕着这个戏开始,算是我第一次正式结识武汉、感受武汉、熟悉武汉。
 
 
我还记得当天吃的第一顿饭,或许是武汉与扬州共饮一江水,江鲜和河鲜入口,多滋多味,非常亲切。
 
今古传奇的合作伙伴是当地人,他们朴实、热情、豪爽,开着车带我们到处勘景,去尝各种特色菜。我最喜欢鱼头泡饭,真的很好吃。
 
从2019年5月到同年11月,我不断来到武汉,发现这里的地貌极度丰富,群山相依、江水贯城、百湖环绕。我感到很惊喜,这样的城市对于导演来说,创作的范围很大。
 
逐渐地,所走所行颠覆了我的认知,武汉不再是脑海中陈旧的工业城市,它很漂亮,并且魅力十足。
 
2019年11月26日,一切准备就绪,《青春创业手册》正式在武汉开机,计划于2月10日杀青,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们和其他剧组无异,按照拍摄行程一步一步来,度过了平稳充实的12月,迎来了新年的1月。
 
我印象特别深,1月上旬的某一天,我们在拍一个小区的景,休息时间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这时候有人说到,武汉最近有类似SARS的病毒。我说没事,武汉有全球最牛逼的P4病毒所。
 
当时的我们并没有重视起来,还是一种开玩笑的心态。就像那个表情包:全国人民都在为武汉担心,然而武汉人民该干嘛还干嘛。
 

可是没过几天,我感到了危机四伏。
 
1月17日,这个日子我铭记于心。
 
那一天,武汉的温度偏低,大片大片的云朵遮住了太阳,经常有冷风吹得人直打颤。
 
早上7点到7点30分,我们陆续从酒店出发,去武汉同济医院光谷院区拍摄,整个摄制组大概70人左右。
 
到了医院,莫名地,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好吧,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应该做一些防护措施。我让副导演叫来了制片,请他去买口罩,待大家都戴上口罩,再进去拍摄。
 
等待的期间拍了一些医院的外景。其实我的性格很随和,通常不给剧组添麻烦,但是那天我很执拗,一定坚持等到口罩买回来。
 
我们在医院的三楼从上午8点拍到下午3点,中午在医院的食堂吃饭,当时才知道,拍摄地就在发热门诊隔壁,而食堂的就餐人员多为病人和医院职工。
 
 
后来,我们将17号定为了观察起始日,从17号往后,现在已经过了20余天。很庆幸,剧组人员目前都没事。2月10日,我看到了武汉同济医院林正斌教授去世的消息,想到当时拍摄的情景,非常悲痛。
 
在17号之后,我们又拍了几天的戏。春节期间,原计划是24号大年三十放半天假,初一放一天,初二开工。1月22日的时候,我和制片人沟通,想在23号拍完24号的戏,这样24号大家可以休一整天。
 
但是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很快,我们接到了封城的消息。这个时候,我们就剩下13天左右的量没有拍。
 
其实我偶尔会想,如果我们提前开工十几天该多好,只是迫于现实问题,真的没办法。
 
武汉封城,很多企业要求不能有集体活动。初一的时候,我和制片人商量,认为形势很严峻,剧组需要停工几天,那时候广电还没出批文,没想到一停就是到现在。
最开始看到广电的通知时,是在剧组的群里,一个演员发进来的,那个时候我还不愿意相信,后来看到朋友圈在刷屏,才确认。
 
确认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当时我们正在拍一个办公室的主场景,还有4天的量。主场景是租用的样板房,我担心疫情后再拍,这间屋子在还在不在。毕竟,样板房说拆就拆、说卖就卖。
 
或许是因为此前受过挫折,对于现在的情况,我在心理上还是能应付的。而且坦白讲,导演不用出钱,压力远远没有制片人或者投资人那么大。比起他们,我好多了。
 
我的损失其实更体现在艺术创作上,首先是演员的状态,隔了很长时候之后再拍,状态是接不上的。其次是周围的环境会有变化,我们当时是秋冬装,气温回暖之后,室内还可以克服,街景、外景就不是克服的问题了。这些损失无法挽回。
 


因为1月22日我们知道了封城,在那天收工后,我担心后面买不到东西,带着一些工作人员去超市买方便面。
 
那个老板娘和我们说,还可以买挂面和鸡蛋。我说我没有锅煮不了,只有一个电磁炉,接着老板娘没有说什么,只是老板他们一家吃饭到一半的时候,她拿来了一个装满菜的不锈钢盆,把菜倒了之后刷干净,送给我。
 
这十几天,我一直靠她送我的盆吃饭,直到前几天,电商的锅到货。
 
 
停工后,剧组的主创团队被安排在一家酒店隔离,虽然经历了飞来横祸。但是我和制片人一直信念笃定,坚信疫情过后,我们一定会把戏拍完!还有投资人,也给了很大支持,和大家强调不要担心资金的事。
 
在这件事上,整个剧组始终患难与共,我们自称“过命组”,是过命的交情。虽然这段时间大家在各自的房间隔离,距离很近,但是不能见面。可是我们还会在群里保持沟通,有时候用视频互相问候,一起打气。
 
因为大家都在吃方便面,恰好我有一个朋友是做自嗨锅的,我就订了一批货,想送给大家,估计过几天到货。
 
其实细说的话,我们也不算完全停工,剪辑师还在工作。我估计他心里是崩溃的,大家都在隔离,只有他在工作,但是他的生活也是最充实的。
 
在被隔离后,我现在每天的生活很丰富,或者说,我会尽量让自己丰富起来,苦中作乐。每天早上先做饭,然后写一篇微博,隔三差五写一些文章。每天坚持拍一条抖音,这也是在提醒自己,我们被隔离了多少天。
 
 
再然后就是写剧本、看电影。这期间,我的心理发生了很多变化。
 
第一觉得健康真的很重要,第二是以后要多和家人在一起,因为在上海工作,一年和他们见面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在疫情过去后,一定要多陪陪他们。第三是想写一个关于疫情的剧本,纪录这些志愿者和医护人员,他们平凡又伟大,看似微不足道,却撑起了国家的脊梁。
 
“祸兮福所倚”,有时候灾难未必都是坏的,对我们这个在疫情中心的剧组而言,不管是吸取教训也好,还是反思人生也好,每个人必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大家一起共渡难关,我希望整个剧组的人都能平安回家,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们相信武汉,相信有全国人民的支持,肯定会很快战胜疫情。
 
对了,我的江苏老乡无锡医疗队的医护人员和我们住在一个酒店。酒店老板发了一个视频给我。画面中,医疗队的人员正在排队剃头发。
 
这个情景震撼了我,致使我做了41年来想都未想过的事。
 
早上,我拿起了仅剩下一个刀片的剃须刀,用了一个小时,花了很大的力气,剃了一个和医疗队一样的光头。
 
我想用这种方式陪着医护人员战斗,人民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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