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社工学生聊了一晚上抑郁症(二)
前情提要: 12个社工学生聊了一晚上抑郁症(一)
人数:12个
时间:20:50-22:20
地点:南开大学留学生公寓单间
成员构成:除了1位政治系同学外,都是社工专业学生,研究生居多
环境布置:床、椅子、板凳围绕成环状,中间茶几上放茶水小食物
上一次我们说到了大家投票投出了三个最想知道的问题,本期我们就把大家的讨论过程和结果来呈现给大家。完全呈现谈话过程冗杂无必要,考虑到读者的用户体验,就给一个整合之后的版本给大家看。会有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会放在旁边说。
我:
下面进入对这三个问题的具体讨论,再说一下我们的讨论原则,我们当中可能就有抑郁症体验的同学但是即便有可能也不会说,所以建议大家还是保持一个语言的敏感性,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怎么样的表达可能会伤害到甚至就是在座的哪位同学,当然这样提前说的结果就是如果还是有同学的措辞不小心伤害到了谁那我们也没关系。
如果有自我暴露的分享,就还是保密和匿名的原则。转述不可以涉及具体当事人。会控制时间,也会打断你们的说话。
如果有重复的点,只需要简单说一下“我同意”就行。因为有的故事可能在某一个人身上特别但是我们集中讨论的时候不一样的烟火可能也就是五六种一样的。
咱们就由浅入深开始讨论,不需要每个人发言,可以说也可以听。
3.1 什么导致了抑郁症?
在这个讨论里,多数同学都拿出了自己身边的见闻来举例子,或者拿出自己处于“抑郁状态”时的想法来做分享。
一些因素是在平时就为人所熟知的,比如重大事件的创伤,比如家庭长期以来的影响,比如敏感的个人性格。在这个里面,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词是“在乎”,这个词比起心理学教材上面的“非理性认知”更让我觉得接地气,适合在田野里使用。
也有人提到了抑郁的过程如何发生,比如系列挫折导致负向认知的“内卷式恶性循环”,比如人一直在一个让自身处于劣势的环境里面(优等生团体),比如社工经常会接触到的概念“习得性无助”。这些在概念上不一定是并列的。有同学具体阐释到,所谓的陷入困境,这个困境不一定全然是客观的,也有可能是主观的,也就是ta“觉得”自己在困境里。有一个田野里的细节和这个说法是呼应的,实际上受到抑郁症或者躁郁症困扰的人的确会面临一个矛盾就是说,当我好的时候我是不需要帮助的,也不需要谁来刻意的关心,但当我不好的时候我又不想找任何人求助,不想和人产生联结,恰恰这个不好的状态是最需要人来介入的。
比较少被提到的是遗传,哲学。遗传这方面同学们提供了家族病史相关的案例。。哲学,则集中在“没有意义”“想太多”,关于人和宇宙关系,人对于自身存在的思考。
会发现,尽管是社工学生的讨论,但是社会、文化层面的视角较少出现,没有人会说到结构性不公或者一些时代背景的东西,最多也就是出现了“人在某个小环境中”这样的例子。比较多出现的还是从个体出发,譬如说到PTSD,说到认知方式。其实这样的讨论结果和我所参与的其他非社工的讨论是很像的。考虑到参与讨论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的社工院校,或许这也间接反映了我们社工教育的临床取向吧?
所以到我这边的时候我就分享了上面的感受,当然也把凯博文的研究拿出了说事儿了。我提出的问题是,现在大家会关注Know yourself这种公众号,或者一些知乎大V,这样的东西在读过书的人里面在学生群体里面,要比其他的说法更为流行。但是我们被提倡关注自我,反观内心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就忽略了一个社会视角。在不停的分析自己性格成因的时候,有没有去纳入一个社会的因素呢?抑郁漩涡中的人在分析自我的时候,如果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原生家庭的痕迹,重大生命事件的打击,可能就会始终我与我周旋,假设说把一些社会因素带进来,比如看到自己的痛苦是一个阶层向上流动的痛苦,可能是一个社会性不公的结果,是不是不会那么和自己过不去呢?
这个好像说了很多,出发点实际上是希望各种声音都有。如果大家都说的是社会学视角的抑郁症、人类学视角的抑郁症,那我也会想在我自己说的时候加入精神病学、心理学或者其他学科的视角。
3.2 抑郁症对自我探索是否有积极性?
这个阶段的讨论开始发散了,我们的讨论也开始不局限于问题本身。
提出这个问题的同学是抱有肯定态度的,大多数同学持有一个肯定的态度。大家用了“凤凰涅槃”这个词,一个人ta在抑郁期间对某些事情思考很深入,那时候想明白的事情以后生活中再遇到会坦然。也有人反对,认为这种自我探索也有可能把自己陷入在一个圈子里面,自我探索不一定都是积极的。
有同学说到也许凤凰涅槃了就能有一个正确的三观去面对生活,我就补充其实在这些人当中,可能不存在或者说不需要一个正确的三观。“正确”搞不好是平凡人为了进行良好的社会生活所设立的一些标准,如果ta的环境就是一个可以去疯狂的环境,比如好莱坞比如华尔街,那躁狂的ta就能够找到一个比较好的点嵌入进去,可能不一定需要把自己给“纠正”过来。
实际上,凤凰涅槃的人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看到了坎儿在那边,过了就能够看到风景。但是有更多的抑郁症的人面对的是一个非线性的过程,可能是过了一个山丘前面还是山丘,也有可能过了山丘之后无路可走。如果能够接受生活本身是混乱的是不美好的事实,也许反而还能发现前进的痛快一些。如果起因是一些成长过程当中的常规事件,比如刚进入大学体验宿舍生活产生纠纷这些,这种东西可能过一两年就会处理好。但是如果是更为深刻的家庭伤害或者性侵害等重大生命事件,可能到八十岁的时候提到还会心里一痛。这种东西在不友善的环境下也有可能被触发。我的感觉是很多人,你知道的有抑郁的,你不知道的有抑郁的,有一天突然死了,甚至不会是在低谷期死的,而是平淡期或者他自己在遗书里也写很正常“今天可以去死了”,这种也有很多。
3.3 抑郁症能否自愈?
这个问题是被最多同学关注的问题。这里大家给出了不少自愈的例子,有养哈士奇走出抑郁的,有通过宗教途径走向和解的,等等。然后我们的讨论点又集中到抑郁中是从哪儿来的以及哪些手段可以自愈。
有一个关于宗教的例子有必要放上来。是说一位佛教徒对友人说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吧,下辈子不想轮回了”。同学认为宗教可能不准ta去求死,所以ta不自杀,但是这种表达其实已经是断绝了一种“生的意念”,抑郁的状态其实被宗教的一些要求所隐藏了。这是一个个案,若对读者有所冒犯还望见谅,如果有一些想法你也可以留言。
另一个同学提到,所有能够自愈都属于“不开心”,达不到诊断说的那个重度抑郁症,自己可调节的都不能算是病。抑郁症和抑郁状态不一样。这里涉及到了一个怎样才能算“病”的问题,这是一个要铺开来说的问题,以后的推送我会具体去说。
到自愈手段上,除了动物陪伴宗教信仰灵性正念这些,也有人提到让自己投入到生活里面去。这个让我想起来田野里认识的一个双相情感障碍的女孩说她会去逛菜市场去做饭让自己好受一些,可能菜市场里面有烟火人间的味道吧。还有人说到,走一些和自己更加契合的路子,比如有钻劲的人去做研究,表演欲极旺盛的人去当演员,这和我们之前说到的华尔街和好莱坞中躁郁成为一种受待见的性格是有关的。另外就还是社工里面老生常谈的东西,保持和人的联系从而保持自己的存在状态,向信任的人打好招呼给自己留一个安全网。
我们的讨论就是这么多,里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没有写出来。总的来说觉得和一群社工学生讨论会有省事儿的感觉,因为一些流程规则可以不用说大家也明白。另一方面我也感觉社工教育在精神健康这块儿还没有怎么连得上,因为大家所说的除了亲身见闻就是大众传媒给的了,当然不乏宝贵的观点,但是如果有一些实习的经历、课堂的争论能够带过来也会更精彩一些。下次想试试和一线工作者来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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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抑郁症是病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