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肉是墨西哥少年杀手的必修课

今年1月末，在墨西哥首都郊外的奇马尔瓦坎市，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当月22日清晨，在一场派对上，几个小年轻发生了冲突，一个小伙儿随即掏枪射击，当场打死8人，打伤7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个3岁的小孩。

后来，警方抓到该名枪手，发现它是当地某帮派的重要成员之一，并且年龄居然只有14岁。

年龄在14岁以下，属性是帮派分子，表现是杀人不眨眼。在今天的墨西哥，具有上述三个特点的少年，通常被称为：Niño Sicario，翻译过来，就是：

少年杀手

在拥有这个称号的墨西哥男孩们身上，你能看到这个国家血淋淋的帮派与毒枭史，能看到人性的极致扭曲和系统性的绝望。

2019年，根据墨西哥儿童权利网络发布的一项报告，这个国家现在至少有3万名儿童在给帮派卖命，充当放哨者，毒贩甚至杀手。

这个数据是否准确暂且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西语的社交媒体上，你经常能刷到十一二岁小孩，身穿防弹衣，手持机枪的照片和视频。

这其中，有8岁的孩童戴着鸭舌帽，手持机枪，嘴里唱着专门用来歌颂毒贩的街头民谣（narcocorrido）。

也有连牙都没换完的小鬼，费力地举起一杆沉甸甸的重机枪，脸上写满了兴奋。

还有两个帮派的男孩，在其他成年毒贩的起哄下扭打在一起，互相都试图把对方弄死。

有些小孩，会发出自己和一大堆枪支弹药的合影，像是在炫耀自己新买的玩具，只不过这些玩具个个都可以要人性命。

还有小孩，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在帮派从事管理工作。

下图这个墨西哥小子，绰号叫“多乐兹（El Dorito）”,虽然只有15岁，却已经成了一帮派小弟的大哥，每天穿着比自己大一号的防弹衣，拿着大口径的步枪，坐着卡车招摇过市。

这些孩子，都是标准的墨西哥少年杀手，在自拍的镜头里，他们会和自己的枪械合照，而在镜头外，他们会用手中的这把枪，去干掉任何帮派希望他们干掉的人。

比如，下面这个牵狗的28岁青年，名叫约西马尔·马丁内斯（Yohsimar Martínez），这是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后的模样。

在那之前，马丁内斯12岁开始偷窃，14岁替帮派杀了第一个人。到17岁的时候，他身上已经背了17条人命。

而这个履历，在墨西哥的少年杀手里并不算新鲜。

像下面这个被抓住的少年，今年虽不到16岁，但已经是数起枪杀案和酸液溶尸案的参与者。他在被抓时，身上还有一把.45 口径的手枪和19 袋可卡因。

21世纪以来，墨西哥少年杀手，第一次真正被非西语世界所了解，是因为一个叫埃德加·希门尼斯·卢戈（Edgar Jiménez Lugo）的男孩。

埃德加的绰号是“斗篷（El Ponchis）”，其本人堪称少年杀手中的佼佼者。

他从11岁开始替帮派杀人，很快就开始领导一个由12~23岁青少年所组成的杀人小队。埃德加和他的手下负责灭口，他的妹妹们负责开车运尸。

埃德加说他杀一个人能获得相当于3000美元的报酬，所以如果遇到没有人杀的“淡季”，他就会和手下跑到街上，随机干掉几个男人，将他们伪装成敌对帮派分子，然后用他们的脑袋换钱。

2010年，14岁，身上背着无数血债的埃德加被警方抓获，但由于法律对未成年的保护，杀手“斗篷”只被关了不到3年，就离开了监狱，从此消失在人海当中。

而这，便是墨西哥少年杀手最大的优势：即便杀了人，他们也会因为年龄过于幼小，而不用付出相应的代价。

相反，那些从监狱里回来的小伙，反而会成为社区里其他小孩心中的英雄狠人（Correcional）。

然而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没有少年杀手会在墨西哥脏兮兮的监狱里度过余生，他们真正的归宿，基本上都是被其他和自己差不多的杀手做掉。

2019年9月，墨西哥警方发现，一个绰号为“N”的少年杀手，被人杀死在圣路易斯波托西市的郊外，他的头部遭到重击，手部有多处刀伤。

这个“N”从10岁就开始杀人，一直杀到20多岁，最近刚从牢房里被放出来，而他的死亡，不过是墨西哥少年杀手间新旧轮替的一个缩影。

在网站larazon的一篇采访里，一个名叫雅各布（化名），从12岁就开始替帮派肢解尸体的小伙坦承，他离开这行，就因为从自己后辈的刺杀中，连中四枪，侥幸活了下来：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淘汰品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每一年，还是有无数墨西哥少年，从那些毒贩的手中接过手枪，开始他们作为杀手事业的第一单。

不是他们喜欢这样做，而是他们在很多时候别无选择，就像Calibre 50的歌曲El Niño Sicario所唱的那样：

你教自己早点杀人

而你走错了路，

你还不到十五岁

而且你还是一张孩子的脸。

(…)

才过了两年

新手成为专家，

西西里风格

我没有悔意。

大部分墨西哥少年杀手的童年都十分类似，在专门讲述他们故事的书籍《Un sicario en cada hijo te dio》中，这些小杀手人生的前七八年，基本都是从一个模板中刻出来的：

他们有一个吸毒或酗酒的父亲，从小就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爱，有的被卖给了帮派换毒资，有的则早早就开始混迹街头，把垃圾桶当成自助餐。

他们既不知道自己的真名，也不晓得自己的确切年龄，于是彼此就开始以代号相称，其中很多人都叫自己“矮子（El Chapo）”，以致敬自己心中最厉害的大佬。

·墨西哥曾经最狠的毒枭之一：华金·古兹曼·洛埃拉，绰号“矮子”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也有孩子年纪轻轻就拿起枪，纯粹是为了向杀死自己父母的毒贩复仇，还有的，生下来就是“毒二代”，就比如下图里的这个小孩。

并且，这年头，墨西哥的帮派也开始越来越狡猾。

他们要么逢年过节就去街头扮扮圣诞老人，给孩子们发礼物，以此来吸引他们的兴趣。

有警方甚至还从某个墨西哥帮派的藏身处，搜出过一些专门用来吸引小孩的鳄鱼标本玩偶。

要么，墨西哥帮派就会直接“校招”，跑到学校里直接物色好苗子，迫使很多中小学被迫停课。

·学校门口写的英文是CJNG，现在墨西哥最大的黑帮之一

而不论一个孩子因为何种理由加入帮派，他们最开始的工作都是盯梢和贩毒，直到差不多在一年之后，有人才会找到他们，给他们一把枪、一张照片还有一个命令。

刺杀的报酬相当丰厚。贩毒每周能赚相当于250美元，但只要扣下扳机，了结一个生命，一次最少也能获得750美元。

所以，为了差不多160美元，一个16岁的男孩就可以用一把9毫米的手枪，干掉一名女警察；

墨西哥记者奥斯卡·巴尔德拉斯 (Óscar Balderas)说，很多孩子杀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人命可以换成iPhone、乔丹运动鞋和大排量的摩托车。

在网站larazon的采访中，有孩子甚至说：“除了杀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生活方式。”

而上述这些杀手，在墨西哥真正的能引发战争的大帮派看来，还不够专业。

要想彻底变成帮派指哪儿打哪儿的杀人机器，就需要将一个孩子，改造到他再也无法回归社会的状态。

所以，像CJNG这样的墨西哥大帮派，都有自家的新兵训练营（Escuelas de Terror）。走进营地，基本就等于走进了地狱。

CJNG有自己的原则，招杀手绝不招女人和小孩，但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小孩的年龄，指10岁（而不是18岁）以下。

在训练营里，一个孩子会学到如何砍人，如何用枪，如何肢解，如何用石头将一个人的头活活砸烂，如何在全身爬满火蚁、皮肤被咬烂的情况下控制住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不能喊痛，不能拒绝，不能因残忍而呕吐出来，否则轻则一阵拳脚，重则一颗子弹。

最后，这些被训练出来的刺客，还要接受一项被称为“洗礼”的活动，其名为“食人”。

只有完全吃掉敌对者身体的一部分，一个男孩才能实现对同类相残的“脱敏”，才能再也无法回头，而永远成为替帮派卖命的杀人傀儡。

在墨西哥永无止境的混乱与杀伐中，无数孩童的一生就这样，被帮派战争所彻底扭曲和摧毁掉，即便是从未蹚进这滩浑水的无辜者，也不得不在某一天举起手中的枪。

在一个名叫AYAHUALTEMPA的墨西哥小村庄里，有很多孩子上午放羊，下午聚在一起学习如何使用枪械。

他们不是要去杀谁，而是为了能够在贩毒帮派袭击村庄的时候，用枪自保。而他们之所以不去上学，则是因为学校都被帮派拿来当根据地了。

·“不，这不是游戏”

在采访里，一个叫路易斯（Luis）的小男孩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学校上学，然后去当一名社区老师。

但在今天的墨西哥，这个想法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这梦发端于墨西哥孩童们，对世界最天真和美好的幻想，终结于永续往复的贫穷与毒品，帮派与复仇，在一声声枪响中破裂消散，在一次次的死亡里隐没无留。

设计/视觉  El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