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 陈毅平：《〈红楼梦〉称呼语翻译研究》（留言赠书）
本文已同步至微信读书App
搜索“语言服务”
听一听
解放眼睛
体验别致的有声阅读
20世纪中叶以来，尤其是近30年来，《红楼梦》的研究取得丰硕成果，作为红学大家庭成员的《红楼梦》翻译研究也成就斐然。高质量的专著、论文、国家级科研项目处处可见红楼译学的身影（刘泽权，2010）。《红楼梦》翻译研究拓宽了传统翻译研究的疆域，丰富了外语教学和对外汉语教学的内容，为中华文化的世界传播提供了生动活泼的资源。
就语种而言，《红楼梦》的英译更令人瞩目。目前，《红楼梦》译本对比研究讨论最多的是两个英文全译本，一是霍克斯和闵福德翁婿分工合作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以下简称“霍译”），一是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联袂打造的A Dream of Red Mansions（以下简称“杨译”）。有关两个全译本的讨论不仅涉及局部的语言文字对比，而且涵盖整体的文化与风格研究（冯庆华，2006）；不仅有传统手工艺的精雕细作，而且有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建立和运用语料库的如椽大笔（冯庆华，2008）。
作者：陈毅平 著
定价：68.00元
出版社：暨南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08
ISBN: 978-7-5668-2680-0
《红楼梦》翻译中一个颇有趣致的话题是称呼语的翻译。目前探讨该巨著称呼语翻译话题的文章不少，讨论的角度也各不相同。有的从宽泛的文化层面着手（路东平，1999；潘明霞，2002；肖维青，2004；冯庆华，2006：424-431），有的专论某类特殊的称呼语（戴锦君，2005；肖家燕、刘泽权，2009；汪小祥，2010），有的运用语用学、认知语言学、功能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理论对称呼语翻译进行解读（韩冰，2007；周方珠，2007；陈毅平，2010/2012）。尽管讨论的路径有别，但相当多的研究者都不约而同地采用比较研究法，利用了包括杨译与霍译在内的英文全译本。国内文学翻译教学、教材也鲜有不提及这两个译本的。
霍译固然有其灵活的一面，也有其忠实的一面，是忠实与灵活的有机结合，体现了达意和传神的巧妙统一。
霍译中的忠实
霍克斯在企鹅出版社英译本第一册前言中有言，他遵循的翻译原则是有什么译什么（My one abiding principle has been to translate everything）。显然，忠实是霍译的圭臬。经调查发现，霍译在词语义、语篇义、说话人语气、叙事方式等方面力图忠于原文。下面通过与杨译对比，分别论述。
一、忠实表现原文词语义
正如霍译译本第一册前言结尾所说，他相信原文的每一个字都是作者有意为之的（I have therefore assumed that whatever I find in it is there for a purpose...）。称呼语的运用往往也体现了作者的匠心，译者如果擅自改动，会导致意趣全无。例如第二十八回：
今儿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儿宝姑娘来，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
It doesn’t matter their offending me，but think what trouble there’ll be if next time they offend your precious Baochai!
It’s a good job it was only me they were rude to.If Miss Bao or Miss Cow were to call and they behaved like that to her，that would be really serious.
此例中杨译只保留原文的讥诮之意，得意而忘形。霍译则尽可能在音、形、意、趣各方面再现原文丰富的语义。语音上，“宝”和“贝”为双声；语形上，“宝姑娘”与“贝姑娘”相辅相成；称呼语仿拟辞格的使用透露出明显的讥讽之意。原文的“贝姑娘”被霍克斯创造性地翻译为Miss Cow。译文Bao和Cow同元音、同韵，Miss Bao与Miss Cow相映成趣，霍译称呼语恰如其分地透露出黛玉的机敏和娇嗔。
二、忠实再现原文语篇义
恰当使用称呼语，不仅有助于表情达意，有时还能达到衔接与连贯的语篇效果。这一点在原文中有体现，霍译中也有精彩的再现。例如第二十一回：
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那去了？”袭人含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功夫！”
She went back and was attending to her own when in came Baochai and asked her where he was.“He’s hardly ever at home nowadays,” replied Xiren bitterly.
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那里去了？”袭人冷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功夫！”
Soon after this Bao-chai dropped in.“Where is Cousin Bao?” she asked. “‘Cousin Bao’ has no time to spend in here nowadays,” said Aroma bitterly.
按照等级森严的封建礼教，袭人不能叫宝玉“宝兄弟”。原文中是她借用了前面宝钗的称呼语，这体现了称呼语的衔接作用（陈毅平，2011：69-72）。霍译原文中“宝兄弟”加了引号，是称呼语借用的明证，霍译称呼语也再现了这一标记。杨译宝钗的话成了间接引语，两处名词性称呼语均简化为代词，失去了称呼语特有的人情味；霍译重复名词性称呼语，再现了其语篇衔接之美。
三、忠实反映说话人语气
《红楼梦》人物众多，关系复杂，人物性格特点鲜明。称呼语不仅能够刻画出人物的性格，更可以揭示说话人在彼时彼刻的细微心理和情感变化。翻译中如能恰当地保留称呼语，就能妥善再现说话人口吻，刻画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心态。例如第二十二回：
我也原不如你林妹妹……
I’m not in the same class as your Cousin Daiyu.
Obviously I’m not in the same class as your Cousin Lin.
史湘云无意间的一句话惹恼黛玉，宝玉急忙使眼色制止，所以湘云十分不满，发了一通牢骚。因为宝玉常常在人前称黛玉“林妹妹”，所以湘云沿用了“林妹妹”作称呼语，实际上湘云比黛玉小，理应称她“林姐姐”，这里是借宝玉的口吻，再加上“你”字，表示对立和讥诮。杨译改称“黛玉妹妹”，并非宝玉的惯用语，不仅失真，而且削弱了讥讽之意。霍译忠实地译为“林妹妹”，保留了宝玉称呼的关键词，再现了湘云的讥讽口吻。又如第二十一回：
恰值宝钗来在湘云身后，也笑道：“我劝你两个看宝兄弟分上，都丢开手罢。”
Baochai who had come up behind her chimed in，“Do make it up，both of you，for Baoyu’s sake.”
却值宝钗来在湘云身背后，也笑道：“我劝你们两个看宝兄弟面上，都撂开手罢。”
Just then Bao-chai appeared from behind her shoulder—the smiling peacemaker，“I advise you two to make it up，for Cousin Bao’s sake.”
这里杨译将“宝兄弟”改为“宝玉”，直呼其名，未免过于亲昵。霍译直译，保留了宝钗的口吻，恰当体现了她一贯端庄得体的性格特征。
四、忠实再现原文叙事方式
杨译有时将含有称呼语的直接引语转化为间接引语，从而削弱了对话的生动性，冲淡了故事的戏剧性。霍译则沿用直接引语，保留称呼语，忠实于原文的叙事方式。例如第二十七回：
宝钗回身指道：“他们都在那里呢，你们找他们去罢。我叫林姑娘去就来。”
Then Baochai told them how to find the others and，having explained her own errand，followed the winding path towards Daiyu’s quarters.
As she was leaving them she turned back and pointed in the direction from which she had just come，“You’ll find the others somewhere over there,” she said.“I’m on my way to get Miss Lin.I’ll join the rest of you presently.”
霍译保留了称呼语，还原了中文直接引语的叙事方式，避免了间接引语叙事的单调，延续了原文的生动性和戏剧性。
霍译中的灵活
称呼语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汉语称呼语历经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发展和演变，形成一个内涵和层次异常丰富的结构体系（曲彦斌，1989：294）。顾曰国（1994：498-502）在总结汉语礼貌准则时首先提到的两个准则——“自卑而尊人”的贬己尊人准则和“上下有义、贵贱有分、长幼有等”的称呼准则在汉语称呼语中得到最为突出的表现。西方社会的封建历史相对较短，民主思想传播较早，故而英语的称呼语系统相对简单。因此，翻译被誉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的《红楼梦》中的称呼语，其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霍译充分考虑到英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和文化背景，竭力营造对等的艺术氛围。在这方面，霍译展示出令人叹服的创造性与灵活性。现结合其称呼语翻译，从简化和变化两方面加以说明。
一、简化
由于英汉语言本身的差异，汉语称呼语繁复的，英语可以简单明了，表达效果相当。下面以尊称、敬称和谦称为例看看霍译的灵活性。
（一）尊称、敬称的简化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汉文化向来有尊人的称呼习惯，表尊表敬的称呼语数量多，使用频率高。而英语同类称呼语相对简单、贫乏，话语衔接也不大依靠词语，尤其是名词性词语的重复。鉴于英语词汇和语篇的特点，霍克斯有时只进行简化翻译，将汉语名词性尊称和敬称译为第二人称代词，或省略重复使用的称呼语。例如第七回：
宝玉道：“放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今日你就回家禀明令尊，我回去禀明了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
“Don’t worry!” said Bao-yu.“I’ll tell Cousin Lian’s wife presently，when we join the others.Then when we get back home tonight,you must tell your father and I shall tell my grandmother.There’s no reason that I can see why this shouldn’t be settled immediately.”
此例宝玉尊称秦钟的父亲为“令尊”，霍译就简单地译作your father，没有使用与“令”相对应的表尊修饰语。
（二）谦称的简化
对于《红楼梦》原文社交称谓中的谦称，如“小弟”“晚生”“弟”“弟子”“小道”等，霍译一般采用第一人称代词表示。例如第十回：
贾珍遂延入大厅坐下。茶毕，方开言道：“昨承冯大爷示知老先生人品学问，又兼深通医学，小弟不胜钦仰之至。”
He waited until the doctor had taken tea before broaching the subject of his visit.“Yesterday Mr Feng was telling me about your great learning,” said Cousin Zhen.“I gather it includes a profound knowledge of medicine. I assure you I was very much impressed.”
此外，以名字自称的谦称，霍译也同样对其简化处理。
二、变化
在霍译中，一类称呼语可以有多种译法，这充分体现了译者的主体性和创造性。以最典型的昵称“好+亲属称呼”为例，霍克斯译法有十种以上。霍译不局限于杨译最常用的“dear/good+亲属称呼”形式，灵活自如，丰富多彩。原刊出文章有详细例子，此处因篇幅关系不深入论述。详细论述及举例见第五章第三节内容，本处仅举一例。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Dear Ancestress!” coaxed Baoyu.“Let me stay outside Green Gauze Lodge.I’ll do very well on that bed in the outer room.Why should I move over and disturb you?”
“Dearest Grannie,” said Bao-yu pleadingly，“I should be perfectly all right next to the summer-bed.There’s no need to move into your room.I should only keep you awake.”
此处霍译没有字面翻译，而是改用适合宝玉和贾母祖孙关系的称谓来翻译。为了体现宝玉在贾母面前撒娇的小儿之态，霍译不仅用了grandmother的昵称形式grannie，而且用了dear的最高级dearest。类似的还有把袭人的“好姐姐”译为Dearest Aroma，用dearest+名字的结构，也是一种西化称呼语。
此外，霍译昵称还有其他形式，如“好妈妈”译为nannie darling，“好侄儿”译为my dear nephew等。杨译多为dear＋称谓，偶有变化，如“好妈妈”译为nannie dear。
结语
如果说翻译意义是对一般翻译的基本要求，对于文学翻译，最高目标则是传神。把《红楼梦》这部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翻译成英语，让广大西方读者易于接受、乐于欣赏，诚非易事。以上我们从称呼语翻译的角度分析了霍译的翻译策略。不难发现，霍译灵活采用了归化和异化策略，体现了一种调和之美。但是，学界对其归化策略不无微词。孙致礼（2001：35）提出翻译中要避免“文化误导”的适度原则和分寸原则，主张归化应主要表现在纯语言层面上，在文化层面上“应力求最大限度的异化”。这种倡导对跨文化交流具有长远的建设性意义，但短期内恐难以落实，可能还需要考虑多方面因素。
霍克斯虽然奉忠实为翻译之圭臬，但实际上他的做法是忠实与灵活的结合，归化与异化的调和。霍克斯希望忠实传达原文的所有内容，但又必须考虑英语自身特点和西方读者的阅读、欣赏习惯及社会、文化背景，所以他只能在忠实与灵活之间游走，最大限度地调和归化与异化，以便读者获得类似原文读者的艺术享受。以往的研究似乎更多地关注霍译灵活、归化的一面，而对其忠实的一面却未给予足够重视。如能加强对霍译调和美的研究，不仅有助于全面、公允地评价霍译，而且能进一步深化中华典籍外译研究。
注：以上内容节选自本书第一章和第七章，图片来自网络。更多精彩内容可购买本书阅读。
作者简介
陈毅平，暨南大学翻译学院教授、副院长，主要研究领域为翻译学、语言学、修辞学。在武汉大学出版社、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等出版专著、编著、译著21部/套。在《中国翻译》《修辞学习》《红楼梦学刊》等刊物发表论文29篇，联合主持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学术外译项目一项，主持省级项目两项，完成和参与省部级、校级项目多项。主编的《大学英语文化翻译教程》2015年获第四届中国大学出版社图书奖优秀教材一等奖。
本书导读
本书为语言服务书系·翻译研究之一种，是作者对《红楼梦》称呼语翻译的研究成果，首先探讨了与《红楼梦》英译研究密切相关的中文版本问题，其次分别从《红楼梦》称呼语研究、称呼语霍译研究、称呼语对比研究、称呼语翻译相关研究等方面，从认知、语用、功能、跨文化交际等多个角度进行了系统研究。本书不仅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而且对中国文学作品外译有借鉴作用，对促进外语教学和汉外教学、培养学生跨文化交际能力有实际作用。
本书目录
前 言
第一部分 《红楼梦》版本研究
第一章 《红楼梦》英译研究之中文版本
第二部分 《红楼梦》称呼语研究
第二章 《红楼梦》会话中的称呼语
第三章 人际关系对《红楼梦》称呼语使用的制约
第四章 《红楼梦》称呼语仿拟的认知分析
第三部分 《红楼梦》称呼语霍译研究
第五章 从动态对等看《红楼梦》昵称霍译的创造性
第六章 《红楼梦》称呼语霍译中的积极礼貌
第七章 《红楼梦》称呼语霍译的调和美
第四部分 《红楼梦》称呼语对比研究
第八章 汉英称呼语衔接之对比研究——以《红楼梦》翻译为例
第九章 《红楼梦》称呼语翻译对比研究
第五部分 《红楼梦》称呼语翻译相关研究
第十章 《红楼梦》霍译的言语风格动态对等
第十一章 《红楼梦》霍译中的礼貌改写
第十二章 语气隐喻与《红楼梦》请求语的翻译
附录一 作者近年英语论文
Translation as Rewriting：A Study of Linguistic Politeness in The Story of
the Stone
Cultural Translation：With Reference to the Impolite Language in The Story
of the Stone
An SFL Perspective on Impoliteness Translations of Hong Lou Meng
Translation as Pleasure：A Reception Theory Approach
附录二 作者近年汉语论文
社科畅销书译著言语风格探析：以《平衡》翻译审校为例
当代作品中的欧化与言语民族风格的传承
翻译作品中的修辞对等与创新——以《基辛格：理想主义者》为例
改写与细节——对“‘达旨’与细节”一文的补充
参考文献
福利来啦
国庆佳节将至
小编送福利啦
即日起至2019年10月7日
在本文底部留言
关于《红楼梦》翻译或中华经典名著外译的看法或建议
我们将置顶3条精彩留言
包邮送出本书
展示你文笔的时刻到啦
好书荐读
语言服务资源共享
学术资讯分享
学术资源共享
学术交流共进
还有实用干货和更多福利
尽在语言服务资源共享群
欢迎加入
长按二维码添加小编为好友
小编拉你进群
（请备注“资源共享”）
语服书苑
语言服务官方微店“语服书苑”
正式开通
欢迎扫码进店购买心仪图书
如果你是作者或者出版社编辑
想出版自己的作品
或者想推广销售语言类图书
欢迎添加小编微信洽谈哦
（联系方式见上）
微信号：Language-service
投稿邮箱：yuyanfuwu@yeah.net
详情可后台回复“投稿交流”了解
合作及出版事宜请添加小编微信洽谈
yixianzhizhi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