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当如胡适之，奈何如今有几人？

有人告诉你“牺牲你个人的自由去争取国家的自由”可是我要告诉你“为个人争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争取个人的人格就是为社会争人格。真正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立起来的。”

——胡适

胡适做过北大校长，影响了一大批人。不管是学术还是文学、教育方面，都取得了不菲成就。我认为他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主张：坚信只有民主制度才能造成一个稳定的现代国家，专制——即使是“开明专制”——最后一定会是强大的政府不受监督而达到独裁的地步。

只不过，今天讨论他的这些主张或思想，显然很不合适。就只说说他生活中的小事，应该可以。

一

1948年底，南京派飞机将北大的校长胡适和清华的校长梅贻琦接到了南京。

早年，胡适就和陈独秀是好朋友。他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太清楚了。胡适到南京后，终日忧心忡忡：一批老友的性格，显然会和新政府格格不入，自己得救他们于水火。

于是，胡适费尽周折，终于说动政府派出一架飞机，去北平迎接学术界的诸多朋友。

飞机返回，胡适满怀热情地去机场迎接。可是，当机舱门打开，飞机上仅仅走下了了几人。

胡适不死心，又爬上机舱一看，飞机上确实没人了。

胡适失声痛哭。

胡适是一个很坚韧的人。这次，他失声痛哭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老友，学界名人没有跟随他走，而是为这些朋友们担忧。

这些人中间，有一个是胡适的得意门生吴晗。

其实没有多少年，吴晗们会不会想着南京机场，那架空空的飞机，以及胡适的哭声。

胡适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国家，他可以违背自己的誓言在1938年出任驻美大使。为了友人，可以在南京机场失声痛哭。

二

胡适和鲁迅一度是好基友。尽管后来老死不相往来了。

在大陆，鲁迅的文章最近数年在教科书上大大减少了。但仍毫不妨碍他死后曾一度是旗帜。

而胡适，一度是走狗，反动派。

大家知道的是，鲁迅多次写文章冷嘲热讽胡适。比如《文坛秘诀十条》里，他写道：须多谈胡适之之流，但上面应加“我的朋友”四字。在《出卖灵魂的秘诀》里，他又说“胡适博士不愧于日本帝国主义的军师。但是，从中国小百姓方面来说，这却是出卖灵魂的唯一秘诀”。

胡适有次应召去见了退位的宣统皇帝后，鲁迅也写了一篇文章《知难行难》，极尽挖苦之能事：中国向来的老例，做皇帝做牢靠和做倒霉的时候，总要和文人学士扳一下子相好。做牢靠的时候是“偃武修文”，粉饰粉饰；做倒霉的时候是又以为他们拥有有治国平天下的大道。当宣统皇帝逊位逊到坐得无聊的时候，我们的胡适之博士曾经尽过这样的任务。见过以后，也奇怪，人们不知怎的现象、他们怎样地称呼，博士曰：“他叫我先生，我叫他皇上。”

可不管鲁迅怎么嘲讽，但胡适却从未和他展开论战。前期是朋友期间，胡适多次赞誉过鲁迅，他看到鲁迅的杂文里写的“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他在日记里写的是，激动得一夜不能好好的睡，时时想到这段文章。

他在给鲁迅的弟弟周作人的书信里，更是写道——“生平对于君家昆弟，只有最诚意的敬爱，种种疏隔和人事变迁，此意始终不减分毫。相去虽远，相期至深。此次来书情意殷厚，果符平日的愿望，欢喜之至，至于悲酸。此是真情，想能见信。”

后来和鲁迅分道扬镳后，胡适也一直恪守着君子绝交不出恶语的古训。

特别是鲁迅去世后，女作家苏雪林写信给胡适评论鲁迅——

鲁迅这个人在世的时候，便将自己造成一个偶像，死后他的羽党和左派文人更极力替他装金，恨不得教全国人民都香花供养。鲁迅本是个虚无主义者，他的左倾，并非出于诚意，无非借此沽名钓利罢了。但左派却偏恭维他是什么‘民族战士’、‘革命导师’，将他一生事迹，吹得天花乱坠，读了真使人胸中格格作恶。左派之企图将鲁迅造成教主，将鲁迅印象打入全国青年脑筋，无非借此宣传共产主义，酝酿将来的势力……鲁迅不仅身体病态，心理也完全病态。人格的卑污，尤出人意料之外，简直连起码的‘人’的资格还够不着。

可胡适呢，在回信中却说——

凡论一人，总须持平。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早年的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说鲁迅抄盐谷温，真是万分的冤枉。盐谷一案，我们应该为鲁迅洗刷明白。

后来，为了鲁迅逝世后出版《鲁迅全集》，胡适仍然奔波帮忙。

三

胡适和周作人的交往，更是令人感叹。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胡适带着北大师生南下，周作人却选择了留在北京。

胡适很失望，苦劝周作人。可没效果。

第二年，胡适出任驻美大使，听说周作人准备在日本统治下的北大任职，他马上又写信给周作文，苦苦相劝他远离是非。

可这次仍然碰了钉子。周作人不但没听，反而担任了教育总督办，文化委员会主任等要职。

胡适特别失望。

抗战胜利后，胡适回到了北大再次出任校长。而周作人作为汉奸，被囚进了监狱。

这时候，胡适作为老朋友，又极力为周作人开脱。甚至以北大的名义，给法庭开了一份证明，在日伪期间北大校产没有破坏，甚至图书设备还有增加。这为周作人的判刑减轻不少。

对汉奸，我们当然得声讨。

但从另一个意义来说，胡适对朋友能到如此程度，不得不令人尊敬。要知道，70多年过去了，现在街上还动不动就以砸日本品牌的车为荣，当时为朋友站出来说公道话或开脱，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胡适对周作人的呵护倒有回报。1962年胡适逝世的时候，他在大陆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周作人在大陆的日子，大家也能想象。但周作人仍然写了一篇文章《胡适之》，写了两人的来往，特别是写了自己在困难时期，胡适帮他出了几本书，得到了多少钱的回报，这些钱他买了坟地，埋葬了他的次女、侄儿，以及他的先母鲁老太太。

尽管全文没有一句是说胡适的好话，但读来很感人。更何况，胡适在大陆早就批倒批臭了，谁和他有关连，谁就可能有灭顶之灾。

四

胡适这个人虽然学富五车，且位高权重，但如果按现在的眼光来看，他很不成功的。

首先是他的妻子江冬秀，虽出生于当地的望族，但两人地位和学识相差甚远，可结婚后，他只是要求妻子放足，多读书识字，期待“他年闺房之中，有执经问字之地，有伉俪兼师友之乐”，可后来看到要求妻子读书识字，确实勉为其难，他的观念随之也有转变——

女子能读书识字，固是好事。若不能，亦未必即是大缺陷。书中之学问，纸上之学问，不过人品百行之一，吾见有能读书作文而不能为良妻贤母者多矣。

反观近代史中很多伟大的人物，一人一个女学生的多了去了，下山抢民女又抛弃的也不乏其人。

哪怕是以现在的审美，胡适仍不为帅哥，再比比那些歪瓜裂枣，真是让人唏嘘。

其次，是胡适的次子胡思杜，1949年选择了留在大陆，1954年被迫与胡适断绝父子关系。1957年，他终于自杀，遗体不予保留。想想，真是令人悲伤。

为学，没几人能赶得上他。但我想，为人我们可以学学他。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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