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朝战：《最寒冷的冬天》

作者：周志兴  来源：风来翻书

今天读这本《最寒冷的冬天》，我们当然知道，这不只是指天气，很大程度是指那场战争。

我在和美国智库研究人员的接触中，有时也提到朝鲜战争，他们的观点是，无论从政治角度还是从军事角度，如果要找出一场最糟糕的最不应该发生的战争，那就是朝鲜战争。

但是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美国人并不关心朝鲜，正如他们对中国也不太了解一样，他们更不了解朝鲜。所以，美国人写朝鲜战争的书不多。相比起中国人从志愿军的角度来讲这场战争，出版的著作比美国要多得多。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场战争。这就是从敌人的角度，美国人是如何看待这个战争的。

最近电影《长津湖》在中国引起了轰动，我们在这个电影中看到了志愿军的钢铁意志。也可以这么说，这种钢铁的意志遇到了美军钢铁的装备，两个钢铁相碰，到底谁的胜算更多呢？

历史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无非我们还要多一个角度来验证，就是看看美国人怎么说。

似乎这本书也是惨烈之作。这是得过普利策奖的美国记者、历史学家，大卫·哈伯斯坦姆所著。他酝酿40多年，耗时10余春秋，完成其生命最后之作，《最寒冷的冬天》。为创作本书，他走访了诸多知名图书馆和研究机构，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探寻历史的隐秘，他访问了100多位散布美国各个角落的朝鲜战争幸存老兵。这本书最后附有50页的注释，包括引文和采访记录，说明写作的严肃态度。

但是，虽然朝鲜战争曾动用了整个美军部队四分之一的兵力，麦克阿瑟还说动了美国总统和国会进行了战争动员，美国媒体也不遗余力地进行宣传，让美国人第一次知道，地球上还有个地方叫朝鲜半岛，可是，美国人还是很快就忘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尽管被评为《纽约时报》最畅销图书、《华尔街日报》最佳亚洲题材图书，却仍然没能引起足够重视的原因。

正是因为美国人集体对朝鲜战争的漠视，导致我们经常阅读的、有关朝鲜战争的资料和书籍，绝大部分都是从志愿军视角出发，看得多了以后，我们也不由得有些好奇，美军眼中的朝鲜战争是个什么样子？他们的老兵对自己的敌人是个什么看法？他们对于参加这场战争是个什么心情？

历史是立体的，不是平面的。如果我们能看到不同立场、不同文化，对同一事物的看法，能够把这些综合起来看，战争就不是简单的胜利与失败。

毫无疑问，朝鲜战争对参战各方来说，都是很残酷的。哈伯斯塔姆为我们描绘和剖析了二战后这场“为平局而死”的战争，并从独特的角度得出了关乎历史和未来的一系列发人深思的新结论。

哈伯斯塔姆不但关注最高层如总统、国会山对这场战争的态度，而这些态度也有细节作为佐证，他也关注前线的高级军官，甚至视角向下，从基层军官和士兵的回忆中，追寻战役的脉络。

所以，这本书很接地气，没有把战争变成简单的战术碰撞和伤亡数字，而是通过老兵们的话语，近乎琐碎的描述，把美军战役之初的整体状态、装备情况、单兵素质，展现得异常详细。

作者以美国人特有的写实和幽默，披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战争细节。比如，美军中的指挥分歧，高层和基层的意见南辕北辙，直到长津湖战役爆发的前一天，指挥官们还在为听谁的而争吵不休。

一个当时的指挥官多年之后说，从向鸭绿江开进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被关在疯人院里，指挥我们这些疯子的还是疯子。他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麦克阿瑟在仁川登陆之后，变得越来越执拗、疯狂，俨如一个举止怪诞的疯子。

在长津湖这场大战中，美军第九团情报科长琼斯上尉亲眼目睹了当天的战况。他说，随着每一分钟的流逝，美国人都在滑向更深的地狱，情报已经毫无意义，各部队各指挥官之间的通信整天处于瘫痪状态。琼斯印象最深的，就是军队指挥系统和等级制度的彻底崩溃。等级制度在军队里代表一切，但在这一天，等级结构的思想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一旦抛弃便无法追回，于是有很多部队开始四散奔逃，溃不成军。随着事态的恶化，“命令”这个词失去了它的意义。

当然美国人也提到他们的辉煌。这本书里讲到，长津湖突围是他们最辉煌的一个篇章。一方面是指挥得当，另一方面，源于普通士兵无畏的勇气和坚韧的毅力。在最恶劣的山地环境中，在零下40度的极度严寒的气候中，和已知兵力占压倒性优势的军队对垒，在朝鲜战争的所有战役中，是最值得尊敬、被后人提及最多的一场战斗。

当然，此书的缺点也很明显。哈伯斯塔姆对军事常识的缺乏了解，加上收集资料的局限性，使他在看问题时，只能从美军视角出发，缺乏对北朝军和志愿军的足够了解，以至于他在书中把美军在长津湖战役中的糟糕表现，单纯地归结为美军本身问题重重，很少提到敌人的出色。

另外，他也犯了大多数西方战史专家都会犯的错误，把北朝军和志愿军获取的胜利，单纯地理解为人多，因而获胜。

作者大卫·哈伯斯塔姆1934年生于纽约市，1955年毕业于哈佛大学，1960年入《纽约时报》华盛顿分社，1962年成为该报驻越南西贡特派记者，1964年获普利策奖。哈伯斯塔姆曾创作了《陷入困境》《罗伯特·肯尼迪未完成的远征》《胡志明——北越的领袖》《出类拔萃之辈》等二十多本畅销书。2007年4月23日，就在《最寒冷的冬天》付梓之际，在为下一部作品进行采访的途中，哈伯斯塔姆不幸因车祸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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