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杀死了爸爸
《密阳》剧照
如果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夫妻之间,或者哪怕被打对象不是逆来顺受的张虹,崔玉海早就因为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捕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躲着他们。
2016年末,刘静发给我她经办的一起凶杀案。她是山东某沿海城市检察院的检察官,案件的凶手最终并未偿命。
“老是听见楼上男的打他媳妇、他媳妇在家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一开始我们还挺气愤,觉得这个男人忒过分,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再到后来,邻居都很烦他们,打架时,那男的老往楼道里扔东西,这是典型的扰民!”面对前来调取证据的警察,60岁的陈民漠然地说道。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是一桩故意杀人案的命案现场。7天时间里,警方前前后后来了4次。
死者正是那个家暴的男人。陈民口中那个让他由怜悯到厌烦的中年女子,是这个男人瘦弱的妻子,名叫张虹,今年45岁,案发后就被警方以嫌疑人的身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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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栋居民楼住了二十多年。在邻居们眼里,张虹的举动有些怪异,“先是挨打的时候跑到邻居家借手机,说要给她男的单位打电话。后来她男的打得更狠,再就不怎么说话了。有几次男人又咆哮,她紧接着就跑出门,衣服都忘了穿。”五楼的邻居戚继红絮絮叨叨地跟警察说着,像是在叙述一个电视连续剧的俗套桥段。
“你说我们咋管呢?都是两口子的事儿。她女儿还不管呢。”说这话的时候,张虹家的门开着,她的女儿崔莹就坐在门边。戚继红嗓门很大,完全没有觉察到邻居的存在。
戚继红是这个单元的楼长,和张虹家邻居已有多年。在她的眼中,张虹就像一个被囚禁的影子,素日里不多的见面,总是溜着墙根,瘦弱的影子匆匆来去。
张虹的女儿崔莹今年21岁,听了戚继红的话,突然笑着说:“我爸打我妈至少十几年了,家里的事从来没人管。”
类似的案子,检察官刘静办理过不止一件。但还没有过一次,自己像听了女孩这话时感觉那么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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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刘静曾和同事数次到过凶杀现场,屋里死一样寂静,女孩父亲的卧室墙上是大片的喷溅型血迹,女孩母亲写的“安全第一”的标语还贴在她的床头,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就放在标语旁边的床头柜上。
根据证据显示,张虹和戚继红关系还算不错。
张虹家的防盗门总是锁着,水电费等日常杂费都是张虹提前交给戚继红的。“她很排斥我们去找她”,戚继红曾告诉警方,“有一次她家楼下的天花板漏水了,楼下找到她家,她隔着防盗门说不是她家漏的,让他去找她家楼上。人家说就算是楼上漏的,也是先漏到你家啊。你打开门,我帮你看看。可是这女人始终不肯。”
一段时间后,张虹家的每一扇窗都安了防盗窗,都是那种最笨重和粗壮的钢棱;再后来,张虹做出了一个让邻居们十分讶异又厌恶的举动——她请人把单元走廊所有的窗全部安上了防盗窗,并且上了锁。
即使这样,每次碰到邻居,她仍然像是怕极了一样唯唯诺诺,脸色灰白,似乎随时会有人来害她。直到案发。
“过几天赶快找人把走廊的防盗窗拆了,见见阳光。”陈民一边甩着拖把,一边关上了门。
张虹的丈夫——本案的被害人崔玉海是一名警察,他是在被害几天后才被发现的。提供线索的正是本案的被告、他的妻子张虹。
第一个怀疑出事的人是崔玉海的领导任大海。
崔玉海夫妻关系不睦已是公开的秘密,而张虹常常被丈夫称为“精神不正常”。根据任大海的证言,那天上午,崔玉海迟迟未去上班。
任大海打电话给他,“电话是张虹接的,她说老崔病了,没法上班去。”任大海说,“我问怎么了,她说他头疼。我就没再问。”
但第二天,崔玉海仍然没去上班,快下班的时候,任大海听党小组组长说,张虹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崔玉海病重,让组织上派人去看看。任大海心里一沉,跳起来拽住对方就往崔家跑。等他俩到了家门口,张虹拿着钥匙一个一个地把防盗门上的锁打开,任大海一眼就看到了卧室里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立即报了警。
而那时,张虹已经守着崔玉海的尸体快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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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莹接到任大海的电话时,天已经黑了。崔莹当时放假住在闺蜜家,等她赶回家时,昏黄的楼道灯光里站了很多邻居,警车就停在单元门不远的地方。
“我一步步走上楼,双膝发软,心都要跳出来。任叔叔等在我家门口。他拽住我的手,从人缝里,我看到了命案现场。”在取证时,崔莹梦呓般地回忆。
在很多同事眼里,崔玉海这位老警察工作极为认真,但脾气暴躁,对妻子很不好。
魏慧是任大海的妻子,也是本案中另一位重要证人。她说,任大海是看着崔莹长大的,他们常常劝这家人,但总是事与愿违。张虹身上新伤不断,魏慧还曾偷偷掉过泪。
崔莹十一二岁的时候,任大海叮嘱魏慧去照顾照顾张虹。她们谈话总是很小声,大都是在崔玉海不在家的时候。但不论如何,还是挡不住崔玉海暴戾的拳头。
“有一次我去找她,在楼道里迎面就碰到她急匆匆地冲下来,衣服都没有穿。我赶忙拉住她说,回去穿上外套不好吗?她恐惧地说:‘不行啊,老崔让我去买药,我忘了买药’。一个大老爷们,把老婆吓成这样,有意思吗?”
初中以后崔莹就住校了。崔莹说,一个星期五晚上,自己刚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妈妈躺在地上,疼得不敢动。看见女儿,张虹的眼泪不住地流。崔莹赶紧上前去扶,张虹还是不敢动,看样子是受伤了。崔莹哭着给魏慧打电话,没多久,魏慧就拿着药来了。
魏慧是医生,检查后发现张虹的肋骨可能是断了,就打电话给崔玉海。
那天特别冷,天黑得很早,屋里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很快,崔玉海回来了。他表情僵冷,语气十分生硬:“张虹精神有问题,你不要和她来往,也少管我们家的事。”
“老崔,不是我说你,你这是犯罪。打女人是本事吗?”
话还没说完,崔玉海就打断了她的话:“老魏,我们家的事,你和老任管得起吗?”张虹在一旁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脾气太大了!真是的。”即使崔玉海已经被杀,魏慧也丝毫不掩饰她对他的极大不满。
对于崔玉海的单位来说,这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按说,家务事单位本不该插手。但是张虹几次因为被崔玉海打断肋骨而住院,这就不是小事了。
任大海是一名老警察,他知道,如果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夫妻之间,或者哪怕被打对象不是逆来顺受的张虹,崔玉海早就因为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捕了。但无论对于组织还是以他个人身份的劝解,崔玉海一概听不进去,“这个女人有精神病!”这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没有人敢对崔玉海提出质疑,包括张虹的娘家人。
张虹不是没有向娘家人求助过。但是包括崔莹的姥姥在内,没有人真正关注过她的处境。崔莹说,她的妈妈出生于一个大户之家。姥爷年轻时就走南闯北,挣了很多钱,即使经过了社会的风云变幻,在她的印象里,家里仍然很是富有。在农村的姥姥家里,崔莹见过各种玉石烟斗之类的老物件。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在农村,这就是人丁兴旺的象征了。
但是,这个家似乎有些问题。
崔莹很小就知道,她的姑奶奶有些不正常。她常常只穿着很少的内衣,在村子里转来转去,后来被她的子女关在家里。等她略大些才知道,姑奶奶也是因为家庭不和精神受了刺激,才成了现在的样子;爷爷倒是挺正常的,但脾气暴躁,而且感觉他一直很抑郁,对人有些冷漠。
崔莹听舅舅说过,当时她妈妈到城里上班,经人介绍认识了她爸爸,风风光光地嫁了,村里人都很羡慕。但是很快,舅舅就发现,妈妈每次回娘家都会哭。再到后来,开始出现一些异常,比如会反反复复地洗一件衣服,洗澡要洗五六个钟头,性格也慢慢变得不如从前开朗了。
大概五六年前,张虹第三次被崔玉海打断了肋骨。
崔莹的舅舅很生气,去医院探望时,和崔玉海打了起来。但张虹的表现很快也让娘家人有些不堪忍受,她开始不停地“告状”,说老崔有外遇、要杀了她,还说医院的护士也要害她。
最后所有人都有些厌烦了,直到娘家人也不愿意和他们来往。
不久以后,张虹查出患有子宫癌。住院好几个月,大都是崔玉海照顾,娘家人更不好说什么了。这时,崔玉海跟崔莹的舅舅提出,张虹精神有问题,要送她去精神病医院,一下子又炸了锅、
崔莹的姥爷姥姥坚决反对,他们的意见是“丢不起这个人”;而崔莹的二舅则认为,即使去,姐姐也得不到很好的照顾,还不如把她放在家里。
最后,娘家人派崔莹的二舅和崔玉海谈,坚决反对他送张虹去精神病院。即使如此,崔玉海还是趁陪张虹复诊的时候,带她去天津看过病。他们拿了一些药回来,不见疗效。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崔莹一天天长大了。对这个家,从焦躁恐惧、到企图改变、再到后来的无可奈何,作为他们的独生女儿,崔莹也渐渐麻木起来,甚至开始躲避。
自从初中开始住校,她总是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回家一次,和母亲交流也更少了。
现在想来,娘家是张虹求助的最后一扇门。而女儿是她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精神支柱。随着门一扇扇关闭,张虹更加孤独了。
“虽然我妈杀了我爸,但是,我对我妈恨不起来。”这是警方询问时,崔莹说得最干脆的一句话。她觉得母亲的反常,应该是从小时候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受挫开始的。
张虹年轻时很漂亮,有一手远近闻名的刺绣活,还喜欢用老旧的录音机录一些诸如“一剪梅”之类的情歌给崔玉海。但崔玉海是个粗线条,不喜欢听这些吴侬软语般的小情小调,他需要的似乎只是张虹履行她身为妻子在传统概念上的义务,比如做饭洗衣,孝敬老人,以及正常的夫妻生活。
崔玉海是一名警察,工作起来没白没黑,回家也没有准点。因此,白天张虹基本都是一个人在家。那时候,崔玉海常常饿着肚子回到家,看到家里冷盆冷灶,连开水也没有,就对着张虹发火。而张虹,好容易盼着丈夫回到家,结果却被一顿大发雷霆打消了所有构想中的期盼,她开始生闷气。
崔玉海不会哄人,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
崔莹觉得,妈妈的异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先是出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洁癖——衣服洗得一尘不染,反反复复地洗同一件;让崔莹不停地洗手;家里一旦有客人来、坐了一下沙发,等人家走了,沙发罩马上换——后来发展到崔玉海回来,在没有换衣服的情况下不能坐沙发,只能坐在小马扎上。
很快,崔玉海开始对张虹置之不理。
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事,是当时所有人——包括崔莹的奶奶家和姥姥家,都不能理解和接受的事。
一年春节,崔玉海邀请自己的父母来家过节。崔玉海事先给张虹打了电话,并带回去很多海鲜。那是大年二十九,崔莹记得她在爷爷奶奶家玩,爷爷奶奶高兴地换上新衣服,奶奶还装了一大包亲手做的点心,说要带去给儿媳妇尝尝——自从崔玉海小夫妻开始不停地吵架,老两口就不太上门了,他们认为这次一起过节,是缓和小两口关系的一个契机,于是格外重视。
下午四点多,崔玉海去接父母和女儿,几个人开开心心地往家赶。可打开家门,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时崔莹家还是平房,有一个小院子,崔玉海买的各类海鲜被张虹一样样摆在院子里,张虹在洗衣服,一件一件地、不停地洗。厨房里冷盆冷灶,蜂窝炉灭着,正堂的屋子里炉子也没生火,家里冷得冰窖一样。最重要的是——看见爷爷奶奶来,张虹几乎没有笑容。
爷爷奶奶转身就要走,崔莹就记得自己站在院门口,不知该跟他们走,还是留在这个气氛奇怪的家里。此时已是快六点了,天早已擦黑,她知道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崔莹不愿意回想那晚的一切。只知道在这件事之前,崔玉海已经冷落了张虹好几天,也许张虹在想,应该用一种怎样的办法,才能表达她对崔玉海的不满。但是,她选择的这个办法,却让自己成了所有人的“公敌”。
崔玉海对妻子更加冷淡了。
“该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呢?”
那时崔莹才上小学,她记得很清楚,妈妈曾经多次拉着她,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张虹常常守着女儿哭。有时候,崔玉海打了她,她会在黑暗中坐在客厅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很快,崔玉海动手越来越勤,这让张虹更加恐惧。安了防盗门,并且在上面加了好几把锁,总说有人要害她,以及害怕时钟转动时发出的“滴答、滴答”声,她说那就像脚步声。
家里的那部老旧的录音机,被遗忘在角落里,床头依然摆放着他们的结婚照。每天,她都会去擦拭一遍,相框被磨得发亮。
张虹开始拒绝老公和她同床。这让崔玉海无比愤怒。一开始,他还会和她谈谈,到了后来,张虹在枕头下面藏了一把剪刀,一旦崔玉海靠近她,她就用这种极端地方式坚决反抗。
不断地吵、打。直到崔莹考到外地去。
偶尔,她也会接到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她如同从前一样哭诉,说她爸要杀了她。但次数多了,崔莹也渐渐麻木了。
直到案发。
包括张虹的家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杀人偿命,张虹必死无疑。但是,张虹没有被判处死刑。
检察官刘静告诉住在奶奶家的崔莹,案件批捕后,检察院收到了公安机关的“强制医疗意见”,也就是说,公安机关认为张虹需要到精神病治疗机构进行治疗。“根据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所的诊断评估,当时,张虹攻击风险因素的危险性评估级别为最高级5级,就是说,你妈妈存在着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公共场所,都有持械针对任何人实施任何暴力行为的风险。”
“我见了你妈妈,她状态很不好,对任何人都有敌意。你能告诉我吗?你们陪伴她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意识到她有精神疾病吗?”
崔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虹的异常,谁都能感觉得到。而这些年来,崔玉海几次向张虹的娘家提出的建议,也都是有道理的。可怎么连崔莹——他们的独生女儿——都丝毫没有重视,反倒一直躲着自己的妈妈呢?
崔莹痛哭起来。
“我们打算把你妈妈送到市精神卫生中心进行系统治疗,你同意吗?你妈妈虽然不负刑事责任,但有继续危害社会的可能。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二百八十五条第二款的规定,作为检察机关,我们已经向法院提出了强制医疗申请。”
有什么不同意的呢?难道让她继续生活在恐惧的幻觉中么?这一次,再也没人阻止了。
2015年12月16日,张虹的案子判下来了。
法院审理后认为,涉案精神病人对他人实施了暴力行为,致一人死亡,严重危害他人生命安全,虽经法定程序鉴定为依法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但有继续危害社会的可能,符合强制医疗的条件。张虹被送至市心理康复医院接受治疗。
但是,张虹住院不到两个月,娘家人就找到了律师,申请解除强制医疗,原因是:他们还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家里出现了一个“精神病”。
讳疾忌医,承受痛苦的,只有病人和他们的家人。
按照规定,法院对张虹是不是能解除强制医疗召开了一次听证会。检察院认为,强制医疗机构出具的评估报告虽载明,张虹治疗病情稳定,达到临床痊愈标准,但也同时申明,不排除遇到突发事件会导致病情复发或者加重,影响其自身的控制能力和判断能力,导致因病情的影响而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因此仍具有一定的人身危险性,不符合解除强制医疗的条件。
最后,法院采纳了检察院的意见,做出了继续强制医疗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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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虹的病情恢复很快。
3个月后,经张虹本人申请,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所对其进行诊断评估,认为其精神病性症状消失、自知力恢复,也已不存在攻击行为风险因素了。法院对张虹依法解除了强制医疗。
崔莹在自己读博的城市租了个房子,把妈妈接过去同住。看上去张虹已经平静多了,她像正常人一样出出进进,偶尔还去小广场跳跳舞。
2016年快过年的时候,崔莹回了趟老家,打算把旧房子卖掉。她整理着父亲的旧物,准备扔掉它们。忽然,在他床头下面的钱夹里,她发现了一张很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和她年龄相仿,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1987年,大院留念。她蓦地想起了那个痛哭的女人。
那是在父亲的告别仪式上,人群后面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直在哭。崔莹隐约记得,那个女人哭得很特别,是一种压抑的哭,不敢出声却无法抑制。
1987年,大概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张虹开始絮絮叨叨,见人就说崔玉海有了外遇。只是从来没有人相信过。
(出于对当事人的保护,地点、姓名皆为化名)
编辑:沈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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