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她的生活里就是我爸、我、我外公外婆、我小舅。现在她都这样了,还在惦记着我没有生活费,她啥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下呢?”
2021年4月初,一个带有些许暖意的午后,我在北京某看守所会见室见到了当事人蒋丽。蒋丽拿刀砍人,涉嫌故意伤害。来看守所之前,律所主任大老李指示我来代理这起法律援助案件,他说这个案子案情简单,程序走得快,已经到了法院审理阶段,只需再问问详细情况。蒋丽在我面前落座。看得出,她稍稍打理过自己,头发丝毫不乱,身上的马甲服服帖帖,没有一丝褶皱。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几乎没什么皱纹,她的五官精致立体,很难看出她已经是个年近50岁的女人。我例行公事地介绍完自己,请蒋丽慢慢讲述案发经过。她苦笑道:“我这个案子怎么说呢?发生得挺突然的。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走到今天这步。”2021年1月的一天,蒋丽提前下班,等她回到家,发现丈夫正在跟一个女人苟且。即使被撞了个正着,丈夫也没有丝毫慌乱。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怪蒋丽提前下班也不说一声。那个女人更是没羞没臊,不仅无任何愧疚,还对蒋丽恶语相向。事发突然,蒋丽站在原地,脑袋一阵阵发懵。女人的咒骂声唤醒了她,她立即扑了过去。两个女人瞬间撕打在一起,丈夫竟帮着情人一起推搡她。蒋丽气上心头,冲进厨房提了一把菜刀出来。她挥舞着菜刀直奔二人,第一刀划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从左嘴角一直划到了左耳根,顿时鲜血四溅。那女人惊叫一声,穿着内衣裤夺门而去。丈夫冲上来试图夺下菜刀,蒋丽又挥刀砍向他,“但在砍下去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以前好多事情,一时心软,我把刀转了个方向,用刀背砍的他”。蒋丽说,她砍了丈夫以后,感觉身子软绵绵的,于是摊在地上,刀也扔在一边。后来邻居看到满地血迹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控制了她。后来,那个女人做了伤情鉴定,虽然伤势看起来很恐怖,但结果仅为“轻伤一级”。而蒋丽丈夫只是被刀背砍了一下,除了胳膊上青了一道,整个人完好无损。事发经过很短,哪怕蒋丽讲得很慢,不到20分钟也讲完了。我记录完毕,忍不住问她:“你看起来挺瘦弱的啊,想不到这么猛,连砍两人,是还有别的情节吗?”蒋丽说自己当时气疯了,拿刀砍他们的时候,身体里有一股邪劲儿。平时她不是这样的人,身边的朋友都说她人很好,“要怪就怪我老公出轨,找小三!”蒋丽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眯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林律师你知道吗?那个小三的岁数比我还大,长得跟个野猪似的。我实在想不通。你说我老公要是找个比我年轻漂亮的,我也能理解,但他竟然……找个那样的,太侮辱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又看了一遍笔录,觉得案情经过过于简单,能抓住的抗辩点很少。我有心多聊聊,便让蒋丽讲讲她过去的经历。蒋丽是个重庆妹子,90年代就来北京打工了,那时的她才23岁。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她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只能做清洁工、饭店服务员、酒店迎宾之类的活儿。虽然钱挣得不多,但她觉得北京的环境比老家强太多了,“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努力打工留在北京,不闯出个名堂就不回老家,否则让人笑话”。2000年,蒋丽在超市做酸奶促销员。一天,一位男顾客来到酸奶柜台前,喝了一杯又一杯,还让蒋丽继续倒。次数多了,蒋丽忍不住说:“先生,这个是试喝的,您要是喝着感觉不错可以买一些,现在有活动,价格特别合适。”男顾客拿眼瞪她,还大喊:“这些不是让顾客品尝的吗?我多尝几杯怎么了?我觉得这个酸奶不好喝,我不买!”因为搞出的动静太大,围观的人也多,超市经理被惊动了。经理过来问清事情的原委,就责怪蒋丽服务态度不好,让她向那位男顾客道歉。蒋丽委屈又无奈,还是照办了,男顾客收到道歉,就摆摆手走了。第二天,这个男顾客又来了,他直接走到蒋丽面前,笑嘻嘻地说自己昨天心情不好,让蒋丽别往心里去,还说要请她吃饭赔不是。蒋丽觉得这人不太正经,就拒绝了邀请,结果之后的几天,这男人天天来超市,蒋丽被烦得不行,只好答应了他。吃饭的时候,男人问蒋丽几岁、有没有男朋友,又问她信不信一见钟情。他说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自己失眠了,总是想起蒋丽。蒋丽很不好意思,最后男人就直说自己爱上了蒋丽,要跟她处对象。一开始,蒋丽只觉得他很不正经,不是那种能托付终身的人,根本不喜欢,更况且他还比自己大了七八岁。但男人说自己是老北京,在北京有房住,加上他油嘴滑舌,很会讨女孩子喜欢,所以蒋丽渐渐改变了想法,“我觉得我一个外地人能嫁给北京人,离我在北京生活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没过多久,蒋丽跟这个男人结婚了,结婚后她才发现,丈夫是北京人不假,但所谓的“在北京有房住”,不过是住大杂院里的一小间平房,还是公婆单位的公租房。丈夫没有正式工作,每天就是混,要么跟人打牌耍钱,要么就跟公婆要钱。家里只有蒋丽一人工作,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公婆本就看不上这个儿子,加上他又找了一个外地媳妇儿,对小两口更不待见了,平时不管不问,遇到不顺心的事,还会扬言要他们夫妻俩从平房里搬走,否则就要收房租。蒋丽曾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表现,好好孝敬公婆,来消除老人的偏见。但无论她做什么,公婆都看不上,双方的关系一直处得特别紧张。好在刚结婚的时候,丈夫对她挺好,她每天下班回家总能吃上他做的热饭,耳边还不缺各种甜言蜜语。蒋丽想想,也挺知足的,后来生下女儿,就算在北京扎下了根。在老家人看来,蒋丽在北京赚钱、成家,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哪怕她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些底层工作。父母时不时地会让蒋丽给家里打些钱——她有个弟弟,弟弟上学、结婚的钱都是她出的。丈夫对此也没说什么——实际上,只要蒋丽挣的钱能让他吃上饭、偶尔买顿酒喝,他就满足了。蒋丽娘家人也来过几次北京,当他们得知女婿的真实情况后,便很少再来。蒋丽的母亲让她多往家里打钱,说是为了她好,要给她留条后路。日子过久了,丈夫的本性渐渐暴露。虽然口袋里没钱,但他能靠着一张嘴哄得女人开心。据说,他一直对外宣扬自己是个老北京,很多女人愿意跟他好,跟他走得很近。蒋丽怀孕的时候,朋友亲眼看到她丈夫跟不同的女人逛街、逛公园。刚开始蒋丽很生气,也质问过丈夫,但他油嘴滑舌地犯贫,最后总能把她哄开心。女儿出生后,蒋丽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她觉得丈夫无论在外面怎么玩,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的。后来,她在美容院找了份工作,跟着一个大姐学做美容。因为踏实肯干,大姐的店越开越多,蒋丽也逐渐从店员、美容师一直做到店长、区域总管。随着收入增加,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他们一家三口终于从公婆的小平房里搬出来,住进了大房子。可丈夫依然没长进,看到蒋丽这么能挣钱,更是成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一旦没钱了,他就去美容院跟蒋丽要,让她在员工面前抬不起头。“他做了什么让你抬不起头?”我问。“嗨,就是耍无赖呗。跟当初在超市喝酸奶似的,在美容院里大喊大叫,完全不顾有客人和我的员工在。而且几乎每次去闹都喝了酒,蛮横得不行。所以后来他一进美容院,我就抓把钱塞给他,只求赶紧把这个冤家打发走。”“你因为这个恨过他吗?”我想知道这有没有可能成为抗辩点。“最开始的时候恨过他,但他每次酒醒后就跪着哭着求我原谅,说他是被酒给害了。”有一段时间,蒋丽想跟丈夫离婚,身边的朋友也都劝她离。但每次一提离婚,丈夫就跪下哀求,说自己只爱蒋丽一个人,跟别的女人都是逢场作戏,啥也没干。他真的很能说,每次都能说得蒋丽回心转意。其实,蒋丽也有“软肋”。她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觉得要是离了婚,自己挺失败的,没脸再回重庆老家。而且,她很担心家庭不完整,会害了女儿。我梳理了一下思路,认为蒋丽的案件并不复杂。事出有因,尤其是像这种第三者破坏婚姻导致的家庭纠纷,蒋丽也是受害者,这些都是法官会考虑轻判的点。但鉴于目前蒋丽丈夫的情人构成了轻伤一级,根据法律规定和实践中的判例,蒋丽可能会被判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管制。“如果你愿意主动承认错误,承担赔偿,认错态度良好,取得被害人的谅解,甚至可以判处缓刑。也就是说,你都不用蹲监狱,基本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蒋丽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连连说道:“好的好的,我愿意赔偿。我的钱都在我妈那里存着,你可以联系我妈让她打钱。林律师拜托你啦,我女儿现在在读大学,千万别让她知道我现在这样。很丢人的,又分散她的精力。”我从看守所出来,马上联系蒋丽的母亲。蒋母只知道蒋丽犯了事儿被抓,但具体情况一概不知。“我那个女婿哟,缺了大德喽。我给他打电话,刚开始他什么也不说,就骂我生了这么狠心的女儿,还说那天其实啥事也没发生,他就是跟一个朋友在房间里聊天,是丽丽突然发了疯,拿刀砍人,还把他给砍了。后来我再给他打电话,他就不接了,发短信也不回。我的女娃我还不了解?她怎么可能是发了疯哟,这是平时受了很大委屈啊。他们一家都指着丽丽在外面挣钱,这下可好了,家毁了哟……”我制止了老太太的絮叨,说蒋丽的案子不复杂,现在我们要尽力去取得被害人的谅解,说白了就是要把钱赔到位:“蒋丽跟我讲,她在您那儿存了不少钱,麻烦您跟我说下金额,我好去跟被害人沟通赔偿方案。”电话那边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我“喂”了半天,老太太才吭声:“丽丽没给过我太多钱,以前给了我和她爸一些零花钱,我们也花得差不多了。她还有个弟弟,这几年读书、结婚买房都不少花钱,我这边是真拿不出来钱。”听了蒋母的话,我有些发愣,只能请她再想想办法:“我听蒋丽说她这些年来帮了家里很多忙,这次她出了事儿,你们作为家人还是要使使劲儿啊。”话音未落,电话那边传来了忙音。我没忍住,骂了句街。当晚,蒋丽弟弟给我打来电话,听声音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他先对我表示了歉意,说母亲并不是故意挂断电话,而是老人家脑子混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且,母亲很快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务必帮姐姐度过难关,哪怕去借高利贷。“林律师,我不否认我姐为我们这个家做了很多贡献。如果没有我姐,我不可能完成学业,不可能回家考公务员、娶妻生子。我真的很感激我姐,真的!但我手里是真没钱,现在房贷压力太大,而且也不知道我们要拿多少钱出来才能得到对方谅解。说起来也是滑稽,那个小三破坏了我姐的家庭,现在我姐反倒要取得她的谅解,这是什么世道?!”最后,蒋丽弟弟让我先去跟对方沟通,看对方想要多少钱,然后再商量。说完,他便挂了电话。隔天,我从派出所警官那里拿到了那个女人联系方式,深呼了一口气,拨了过去。接通后,电话那头的女声又粗又刺耳,我刚表明身份,她的语调便陡然提升了八度:“你是那个贱人的律师?她犯了罪你还要替她讲话?你们律师做事情不讲良心的吗?蒋丽毁了我,我这辈子都没法再见人了,你让我怎么原谅她?她愿意赔钱?多少钱也挽救不了我的脸,我不接受,我要让法院重判她……”我抓住空隙说道:“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出发,我认为在这个阶段双方能达成一致,蒋丽赔钱,您出具谅解书,实打实拿到钱是最优选择。当然,您也可以坚持拒绝谅解,但最后无非是蒋丽坐牢,您这边依法能拿到的赔偿是非常少的。所以,我劝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或者咨询下律师的意见,争取选择对您最有利的方式。”手机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那就让蒋丽赔我20万吧,我可以出谅解书。”之后,我给蒋丽弟弟打电话,他没接。我又给蒋母打电话,她也没接。我想了想,分别给他们发短信,告知了谅解赔偿方案。蒋母没有动静,蒋丽弟弟回复了我:“对不起,林律师,我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请你转告我姐姐,实在是对不起,家里真的帮不了她。”法律援助案件,律师根本不挣钱,通常来讲,对这类刑事案件,律师只需要会见当事人一次,了解案件基本情况后,就可以等开庭了。可是,也许是蒋丽的经历让人同情,我还是希望为她争取最好的结果,于是又准备第二次会见。律所主任大老李说我:“你啊,就是代入感太强!”4月底,北京渐渐热了起来,我坐在看守所会见室的椅子上,思考着该怎么把谅解方案和她家人的回应告诉蒋丽。还没想好说辞时,蒋丽便被警官带进了会见室。跟上次见面一样,她的头发打理得丝毫不乱,着装也干净整洁,唯一的区别是人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想必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我想了想,还是如实讲了跟各方的沟通情况。说到那女人要求赔偿20万时,蒋丽非常生气:“她这是讹人呢吧!她破坏了我的家庭,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再说到蒋母和弟弟的回复时,蒋丽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在椅子上矮了下去:“弟弟的想法我能理解,毕竟他成家了,还要还房贷,还要考虑我弟妹的想法。但是我妈她……我真的给过她很多钱,她以前总说替我存着,给我留条后路,现在怎么就说没有呢?”我安慰她,即使最后不能取得被害人谅解,我也会从其他角度为她辩护,争取最好的结果。蒋丽看我准备告辞,咬了咬嘴唇,请我再帮她一次。“她是我来北京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就是上次我给你讲过的,和我一起做美容院的那个大姐。看看她能不能借钱给我,等我出去一定马上还。还有,你能不能再跟小三砍砍价?或者我给她写欠条、把我老公让给她都行!”蒋丽让我找的那位大姐姓于,是个爽朗的人,我在电话跟她里说了蒋丽的遭遇,能听出来她真的很关心蒋丽,非要约我去她的美容院面谈不可。见面后,于姐先是跟我回忆了很多当初带蒋丽“打天下”的往事:“干美容院这行很不容易,政府管得紧,找事儿的顾客多,同行之间也总是恶性竞争——前几天的新闻您看没有?有个美容院被政府关了,就是被马路另一头的同行举报。其实那个同行也不是什么好鸟儿,肯定也没少用假冒伪劣产品,这行业就这样。”之后,她又不住地赞扬蒋丽踏实卖力:“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员工了,从她进美容院那一天起,就努力学习各种手法,全面了解那些美容产品的知识。性格也好,有时候我们碰到一些刁难人的顾客,都是她出面去解释,最后说得顾客心平气和。所以我对她很放心,放手让她去管理。年景好的时候,我们一年能开好几家店……”于姐滔滔不绝地讲着,又说起蒋丽的丈夫——有几次于姐和大家一起聚餐,蒋丽带了丈夫参加,他什么话题都能接,世界大事、明星八卦,一个人说个不停,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可能蒋丽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吧”。这次男人把情人带回家,闹出这档子事,于姐忍不住骂他不是个东西。她说之前有几个朋友都劝蒋丽赶紧离婚——她条件不差,人又漂亮,婚后还有人追求她——可她坚决不离,说是为了孩子。如此一来,姐妹们都觉得是蒋丽命苦。我看了看时间,打断了于姐的讲述,把蒋丽的现状简单地跟她说了。说到对方提出的谅解赔偿方案时,于姐吐了口唾沫:“真是臭不要脸!”说到蒋丽娘家人的反应时,于姐恨恨地说:“都是一帮白眼狼,当初蒋丽那么帮他们,给他们钱,现在用得着他们了,他们倒没钱了!”最后,我向于姐转达了蒋丽想要借钱的请求,于姐叹了口气:“小林呐,蒋丽是我的好妹妹,她的忙按理说我应该帮。但前段时间疫情,我的美容院关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有很大亏空,而且一直也没什么进项。我实在是惭愧啊,要不这样,我拿5000块钱给你,不用蒋丽还,算我给她的。然后你再问问她,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没接这5000块钱,跟于姐说了谢谢,就离开了美容院。我觉得蒋丽的案子大概率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再去会见,只会徒增她的压力,只能按照法律的规定将程序进行下去。律所又接了一个新案子,当事人与蒋丽关押在同一个看守所里。我想索性就顺便再见蒋丽一次,就算没有解决办法,安慰她几句也是好的。第三次见蒋丽,她还是老样子,似乎还有些“超脱”了的感觉。我鼓励了她一番,告诉她开庭时的一些注意事项、技巧,以期能博得法官同情,得到轻判。她笑着对我说:“同监室的朋友已经跟我交流过好几次案情了,都说我的案子问题不大。是那个小三可恨,要是碰上个女法官没准还判我当庭释放呢。谁不恨小三呢?”我把与于姐见面的经过讲给她听,她惨笑道:“于姐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她很困难,我理解。就这样吧,林律师。我也不指望小三能谅解我了,我根本就不能谅解她,我也不需要她的谅解!”会见即将结束,蒋丽突然想起了什么,很认真地对我说:“林律师,于姐不是能给我拿5000块钱嘛。既然这5000块钱于事无补,麻烦你让于姐把钱打给我女儿,她的生活费快没了,拜托你啦!”我看着她说:“那你女儿可能就会知道你的案子了,怎么办?”蒋丽苦笑道:“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都得知道。你劝劝她,让她以学业为重。”会见完蒋丽后,我联系了她的女儿。其实,这姑娘早就知道妈妈出了事——因为突然联系不上蒋丽,她回家看到家里的情形,又听邻居讲述了经过,内心焦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在看守所外面守着。直到接到我的电话,了解了法律规定及案件分析,她才有些许心安。我跟她讲:“你妈妈让你拿着于阿姨给的5000块钱,否则你该没有生活费了。”小姑娘忍不住痛哭:“我妈就是这样,从我记事起,她的生活里就是我爸、我、我外公外婆、我小舅。现在她都这样了,还在惦记着我没有生活费,她啥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下呢?”最终,蒋丽没能得到那女人的谅解,我们的抗辩理由也只能尽量凸显她丈夫出轨、以及蒋丽系首犯、激情犯罪等。案子经法院审理后,一审判决蒋丽有期徒刑2年零6个月。蒋丽没有上诉,一审判决生效,本案完结。我回律所向大老李交差,并没有讲太多内容,可大老李还是不断感慨:“女人之间的战争真可怕。”而引发此次“战争”的蒋丽丈夫,在案件处理的全过程中,一直没有露面,甚至连电话也始终未接通。他从未站出来替妻子讲话,亦未站在情人的那一边痛斥妻子,这个男人仿佛彻底消失了。我从案卷中翻出了他的询问笔录,除了向公安机关讲述事发经过外,他还说道:“她砍了XX一刀后,又朝我砍过来,我拿胳膊一挡,幸亏砍过来的是刀背,否则我这胳膊就被卸了。”我突然想起那个有些许暖意的午后蒋丽说的话,倍感无趣:“但在砍下去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以前好多事情,一时心软,我把刀转了个方向,用刀背砍的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本文头图选自电视剧《白色月光》(2020),图片与文章内容无关,特此声明。
本文系网易文创人间工作室独家约稿,并享有独家版权。如需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
投稿给“人间-非虚构”写作平台,可致信:thelivings@vip.163.com,稿件一经刊用,将根据文章质量,提供单篇不少于3000元的稿酬。
投稿文章需保证内容及全部内容信息(包括但不限于人物关系、事件经过、细节发展等所有元素)的真实性,保证作品不存在任何虚构内容。
其它合作、建议、故事线索,欢迎于微信后台(或邮件)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