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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的小孩,今天为什么哭?

冯永斌 人间theLivings 2021-03-15


图 | Adam Cohn

父母病了,让孩子吃药,是不会有效果的。


自述

郑渊洁写过一句话:“差学生是差老师和差家长联手缔造的。”

我和张丰丰老师聊到这个话题,她的看法是,家庭是更关键因素。她为一些学校做团体咨询的结果验证,青少年心理问题很大程度上来自家庭构建的评价标准和情绪氛围。

张丰丰2006年开始做专业心理咨询师,近年主要做青少年团体咨询。近十年的咨询经验,却让她把孩子“心理有问题”这件事看得更轻。对轻易诊断“焦虑症”或“多动症”等病症的做法,张丰丰并不以为然。

她认为,青少年表现出的问题绝大多数是发展中的情绪受阻。受阻是正常甚至必然的,是否真正成为病症,在于能否正视和疏导。

张老师给我讲了小涵雨的故事。那是她去年遇到的一个小事件,却隐藏了家庭教育的大问题,“父母病了,让孩子吃药,是不会有效果的。”


不愿上学的女孩


张丰丰牵着小涵雨走到教学楼楼梯口,小声问她,咱们去看看老师和同学在做什么,好吗?

小涵雨停下脚步,松开张丰丰的手,扭头跑开,一口气奔到走廊尽头。她呆立在那里,远远看着,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疑惑,仿佛楼梯口是个血盆大口。张丰丰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小涵雨嚎啕大哭。

果然,这是一场攻坚战。上学这件事,仍是小涵雨无法面对的心魔。

这天是2015年9月2日,小学开学第二天。

前一天,李柔送正在读二年级的女儿上学。她满怀信心,觉得这次一定没问题了。开学前,老公带女儿来学校参加了大扫除,一切顺利,小涵雨玩得很起劲儿,结束时还恋恋不舍。

没想到,正式开学这天,女儿看见学校大门就哭。李柔尝试说服她,结果却是两个月前的场景重现,小涵雨蹲在校门口,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李柔慌了,打电话给张老师求助。两个月来,张老师一直幕后指导李柔处理女儿的问题。李柔被告知,先冷静下来,不要像之前一样强行送女儿进学校。

李柔便陪着女儿玩,在学校附近遛弯儿。经过两个月来的咨询调节,她对事情多了耐心,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情绪先崩溃。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小涵雨跟妈妈走进了学校大门。两人走到了教学楼前,李柔再往前拉她,又哭起来,噩梦惊醒一般。李柔忍不住怒火,踢了女儿两脚。这让她瞬间后悔万分,担心一切要被自己搞砸。没办法,李柔只能接受张老师的建议,暂时放弃。

张丰丰决定自己试试,她和李柔约好,第二天在学校门口见。直觉告诉她,更多的问题会暴露。


李柔是去年6月底找到的张老师。有一天早晨,女儿突然拒绝上学,无论怎样哄和骂,都不愿离开家。她只好不上班,陪女儿上课。坚持了一个星期,女儿的抗拒却越来越严重,甚至不能提起上学的事情。

对小涵雨来说,学校变成了恶魔。这让李柔倍感无力,她觉得一切要完蛋了,女儿不上学,这日子还怎么过?

李柔认为是女儿有心理障碍,她希望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能有办法。

9月2日一早,张丰丰来到学校门口。小涵雨扎着长长的马尾,戴一个粉色发箍。身上一件长袖的朝鲜族样式粉色连衣裙,腰口高高地束着,脚上的黑色小皮鞋略微有点大,衬得她瘦弱的身形更小。她站在妈妈身边,轻轻嘟着嘴,像个腼腆的洋娃娃。

“我过去拉着她的手,和她聊天,没提上学的事。我说,涵雨,这是你们学校吗?真漂亮,带阿姨看看好不好?她拉着我进了学校。第一道关,过了。”在来到教学楼之前,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然而,见到教学楼,小涵雨却畏缩了,这让张丰丰意识到,问题还未全暴露。她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了。小涵雨还在哭,张丰丰决定先放弃教学楼,带着她往外走。

路过操场,操场里有个采摘园,一个班级正在上采摘课。采摘课老师喊小涵雨一起玩。她看着采摘的同学们,想过去,挪了几步,却又停下。张丰丰拉着她走过去,孩子们迎上来,要她一起摘蔬菜。

一个小姑娘兴冲冲地跑到小涵雨跟前,拽起她的手。小涵雨低着头不说话,往后撤。张丰丰蹲下来,问她,这个小朋友想跟你玩,她喜欢你,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小涵雨默默地摇头,身子继续往后撤。僵持了几分钟,她才懦懦地开口,问那小姑娘的名字。没等回答,她就转身跑开,像个犯了大错。

她不能承受人际关系,哪怕几秒钟。

“她几乎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在采摘时,除非有人告诉她,你摘这个豆角,她才会去做。她做不到主动表达意愿。一个女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就很害怕地跑开。”张丰丰将这些表现看做“问题的暴露”。

当问题无法解决,更充分地暴露或许是个办法。


● ● ●

张丰丰再次带小涵雨去教室,希望看到她更多反应。小涵雨不情愿,但还是跟了过去。她问小涵雨,老师在讲什么?就像是生病的人接触到过敏源,小涵雨一听这话,立马生气了,冲张丰丰撅起嘴,又跑掉。

她一路跑出学校,边跑边喊“我要回家”。张丰丰追在后面,小涵雨头也不回,哭声愈发响亮,马尾辫倔强地左右摇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学校外面的马路上。一个女人迎面走过来,看到痛哭的小涵雨,停下来问张丰丰,这孩子怎么了,她在说什么?张丰丰追上前,抱起小涵雨,发现她在不停地嘟囔:你们都不喜欢我。

之前隐匿着的情绪暴露了。

张丰丰说,阿姨累了,咱们歇会儿。两人在路边店里坐下,小涵雨眼泪哗哗往下淌。张丰丰问她,涵雨,你是不是觉得阿姨也不喜欢你?小姑娘哭得更凶,发泄心中巨大的委屈: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

“她希望自己被认可,受欢迎,并且要是百分之百的喜欢。”张老师觉得,这种极端的心理需求,源于小涵雨五岁前的成长经验。她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回爸爸的老家,五岁前由爷爷奶奶带着。五年百依百顺的宠爱,小涵雨极其自恋的性格已根深蒂固。她需要无条件的认可,当环境改变,需求无法被满足,情绪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这让她万分恐惧。

张丰丰抱着小涵雨,抚摸她,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我告诉她,阿姨是喜欢你的。让她确信这一点。”

小涵雨情绪渐渐平静,答应再去学校玩一圈。张丰丰带她来到室内体育场。体育场里有各种儿童版本的运动器械。小涵雨想玩跳马,走过去用手摸摸跳马,虚空里比划,怯怯地不敢尝试。

张丰丰打算利用这个场景做一次专业的处理。

她让小涵雨自己试着跳一次。小姑娘后退几步,鼓足勇气,奔向跳马,两手摁下去,身体往上一耸,骤然停住,不敢抬腿。张丰丰就做示范,跑过去,摁下去,抬腿跳起来,翻过跳马。她让小涵雨模仿。

小涵雨试着学,跑过去,停下来,再跑过去,再停下来。对她来说,起跳意味着面临未知的危险。

张丰丰把跳马搬到空旷处,让涵雨再试一次。连续的失败之后,小涵雨拒绝尝试,远远看着,不说话。“我蹲在跳马的另一侧,告诉她,你跳过来,阿姨在这,肯定能接住你。她跑过来,这次跳得高了一些,没有停下,慢慢把腿搁在跳马上,翻了过来。我就鼓励她,这次很棒,比之前好多了。”

再一次尝试,小涵雨成功做完了连续跳跃动作。障碍突破。


咨询室外的爆发


暑假时,张丰丰为小涵雨做过咨询,她能理解孩子在接近学校过程中的各种反应。

张丰丰第一次见到小涵雨,是在咨询室。她发现,这个小姑娘很懂事,但过于拘束。小涵雨坐着玩玩具,每当她想玩一件玩具,就怯怯地问妈妈,我可以玩吗?

这是一种条件性反应,如果生活中没有经常被妈妈打断,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当孩子被告知“不准这样”并且得不到恰当的解释,久而久之,会因恐惧外界反应而隐藏真实感受。

“因为表达能力有限,孩子做一些事情其实是在寻求关注。当这种心理需求受到阻断,表达和沟通行为就会被影响。在之后的人际关系中,可能会做一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故意激怒你,其实是希望获取关注。”

张丰丰让小涵雨玩沙盘游戏。这是瑞士心理学家多拉·卡尔夫创立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咨询师引导孩子用沙子、水做模拟游戏,搭建城堡、桥梁和洞穴等形象。这个过程能体现出孩子潜意识里的隐喻,无形中搭建自己的“自由与保护空间”。在潜移默化的疏导和暗示下,孩子会渐渐打开心理防御,纾解内心的恐惧。

小涵雨用沙子建造了一座城堡,在城堡周围摆放栅栏,一个紧挨着一个,将城堡团团围住。张丰丰问她,这么多栅栏,没有门,里面的人怎么出来呢?她犹豫,将栅栏轻轻挪出个缝隙。

搭建完城堡,她对着城堡讲故事,突然间大喊,这里有一个坏人,打死他!打死他!一边喊,一边用手怕打小人。

这是小涵雨面临的其中一个现实困境。在学校,有个女孩欺负她,她告诉妈妈。李柔给女儿的反馈是:怎么办呢?咱们不理她了。张丰丰对此是不认同的,“这会引发孩子的联想,我是不是无能?她可能产生极端的处理情绪,压抑或者爆发。”

这种反馈机制,其实和李柔在单位处理人际关系是一致的。她曾告诉张丰丰,觉得在单位很压抑,同事都在排挤自己,她选择退让到边缘,隔离这种关系。


● ● ●

对小涵雨的咨询结束时,张丰丰想和李柔单独聊一聊,让爸爸带着小涵雨先离开咨询室。门还没关上,小涵雨就尖叫,哭喊起来: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又瞒着我!

“暴露了最核心的问题。”张丰丰说,这是小涵雨恐惧情绪最根源的一次爆发。

“她赖在家里不去上学,会哭着问她妈妈:如果我去上学,你不见了怎么办?李柔经常和老公吵架,将孩子关在门外,她多次吵闹要离婚,离开家。以为孩子不知道,但孩子会将只言片语听在心里。这些碎片信息,积累成为内心的恐惧。”

孩子有维护家庭的本能和冲动,加之心智不成熟,对不确定性的容忍度非常低,强烈需要令自己确信的安全感。

小涵雨在咨询室外的爆发,让张丰丰确信对夫妻俩进行两次咨询后所做的判断——两人的情感僵局和心理状况,才是问题根源。

“我告诉李柔,看你女儿的样子,是不是和你小时候很像?你希望她长大后也重复你现在这样的人生吗?”


父母的“病”


“父母病了,让孩子吃药,是不会有效果的。”

三个月前,张丰丰第一次见到李柔,她几乎能闻到李柔身上散发着恐慌无力的气味。这个小个子的东北女人,外表柔软,言语中则频频迸射出巨大的负面能量,好像刚刚经受了巨大的委屈。

张丰丰感觉到,这个女人的情绪濒临崩溃。她决定先给妈妈做咨询,孩子的事情之后再说。

“如果孩子表现出一些问题,一定是所处的环境或家庭出了问题。”

李柔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有两个哥哥。父亲是一名铁路工人,常年在外工作。她的童年在东北老家度过。在李柔记忆中,每年也见不着父亲几次,甚至不太能清晰地描述父亲的形象。母亲是个传统的家庭妇女,独自一人扛起抚养三个孩子的重担。

李柔告诉张丰丰,每当想起母亲,总是坐在炕头无声哭泣的形象,挥之不去。

这个画面或许并非来自某次具体的往事,而是对过去整体认知的体现。在咨询中,李柔多次提起一段故事:一个很冷的晚上,母亲卧病在床,无法起身,两个哥哥都不在,她一个人守在炕边,惊慌失措,感觉一切都要完了……多年来,这段记忆在李柔心中不断被重写,愈加清晰和完整。

去年年初,李柔的母亲去世。两个哥哥因家务事吵得不可开交。平静的生活秩序被这场变故打乱,李柔心力交瘁。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常常呆坐在家里,无缘无故地哭泣。

张丰丰告诉李柔,这是她无意识中在重复童年的心理经验。“我问她,你女儿看到你坐在家里哭,她的感受是不是和你小时候很相似?”

面对这个问题,李柔似乎明白了。

然而,她却开始抱怨起自己的老公。因为老公的无能,她觉得压力太大。说起老公的种种不是,李柔情绪高涨,一件件细数对这个男人的不满,逻辑严谨,描述清晰。

她并没有直接表达自己对婚姻的感受,只是不断拿出“案例”打击老公,像处在巅峰状态的辩手,努力论证一个事实:这个男人不行。

她常常和老公吵架,因为他“不会说话,做不好事情,每天只知道打游戏,家务不管不问”。在所有的争吵中,李柔都是占上风。她咒骂老公的无能,当着女儿的面,扬言要离开家。

“一般夫妻吵架,女人会说让男人滚之类的话,但她的表达方式永远是:我要离开。”张丰丰认为,在家庭里李柔并无表面看来的心理强势。

在李柔的成长经验中,父亲是遥远的,依靠不了,她的想象中有一个完美的男人形象。她变现出的强势背后是安全感匮乏的恐慌。

李柔有过被男友“抛弃”的初恋,她也对自己的身高没自信,自卑把她困住了。她以相反的情绪表达体现渴望。“给她咨询时,我告诉她,其实你是想依靠你老公。当时她眼泪就下来了。”


● ● ●

和李柔约第二次咨询,张丰丰依然没提小涵雨的事情。她让李柔带着老公一起来。

周冲四十出头,是个沉默的男人。如果没有张丰丰的现场调节,这种沉默大概会在漫长的咨询过程中持续下去,足以印证李柔所说的“无能”。

对于夫妻两人的关系,李柔依然像上次一样抱怨不停。喋喋不休的指责像本能反应,并未因第三人在场有所收敛,甚至多了种面对法官罗列当事人罪状的气势。周冲沉默着,并不表态。

张丰丰可以想象出,这个家庭的日常冲突是怎样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后来小涵雨的咨询中,张丰丰证实了这个判断。儿童沙盘游戏需要很多工具,小涵雨每次都会找爸爸帮忙,却从不对妈妈开口。当和爸爸坐在一起,小涵雨的肢体语言更丰富。她会对低头看手机的周冲说,爸爸别玩游戏了,妈妈又要生气了。

等李柔抱怨的差不多,她直接问周冲一些问题,引导他说出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然后张丰丰告诉李柔,她的丈夫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男人”,周冲比她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张丰丰加入二人的沟通,夫妻之间的互动现场产生了变化。她希望这种变化延续到生活当中。对于如何解决小涵雨的问题,张丰丰没有提出任何具体建议,但对两人提了一个要求:如果必须吵架,不要在孩子面前,至少不当着女儿的面指责对方。

李柔开始尝试理性地去理解自己的悲观情绪,不在女儿面前哭泣。她改变自己和周冲沟通的方式,克制随口抱怨和指责,主动问周冲的感受和看法。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神经渐渐放松。

有时,张丰丰会突然接到李柔的电话,很后悔地说自己又忍不住骂了周冲。张丰丰告诉她,这没关系,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情绪,是好的开始。

李柔意识到,女儿的问题或许只是家庭气氛紧张造成的。七月份,学校放假,李柔给女儿报了游泳班。整个暑假,她专注带女儿玩,没再提上学的事情。小涵雨似乎也忘记了上学的恐惧,变得活泼起来,常常缠着妈妈去游泳,一个人在小区里玩起溜冰鞋,敢冲敢撞。

直到本文开头的一幕发生,李柔才发现问题尚未解决。


教室“攻坚战”


小涵雨跳马成功,很开心。张丰丰再次尝试带她去教室。

这次,张丰丰没提任何上课的话,带着小涵雨来到教学楼。小涵雨没有太抗拒。快到教室后门,双开的门开着一扇,能清楚听到老师讲课。张丰丰在门口走廊里坐了下来,小涵雨也跟过来,站在一旁。

过了约莫五分钟,小涵雨似乎对听到的内容有了兴趣。她慢慢把脚往教室门口挪,表情放松下来,有些好奇。张丰丰看到教室里有孩子往外看。

小涵雨挪到了关着的那扇门边,把身体贴了上去,歪着脑袋朝教室里瞄。看到小涵雨放松下来,张丰丰却没有动,依然只是坐着,听老师讲课,观察着。“孩子内心不安的时候,其实你只要像定盘针一样陪着她,就可以。”

小涵雨扒着门,把半个身子探进了教室里,一只脚尖点着地,小皮鞋不时磕一下地面,发出羞涩的声响。

张丰丰耐心地等待,这道坎需要小涵雨自己迈过去。此时,李柔正在学校门口心焦地等待,她不时发信息向张丰丰打听情况。

整整十分钟过去,小涵雨贴着门把整个身体挪进了门里。走进教室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走廊的张老师,眯起眼睛扮了个鬼脸。

“我觉得这道关算是突破了。”张丰丰起身走进教室,并不招呼小涵雨,在教室最后面坐了下来。从后面看过去,讲台显得有点远,七八十个孩子仰着小脑袋听。

小涵雨过来,在张丰丰身边坐下。椅子有点高,她的两只脚悬着,不时摇几下。两人像同桌一样静静地听老师讲课。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小涵雨被老师的节奏吸引,几乎没有分神。

在恐惧上学的近三个月后,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完了半节课。


● ● ●

下课后,孩子们跑过来,团团围住小涵雨。一个女生拉起她的手,大声叫着小涵雨的名字,欢迎她回来。小涵雨有些扭捏和尴尬,没有起身和大家玩,但她已经放松了情绪,和同学小声地聊天。

“当时那种情况,孩子们热情地欢迎她,能让她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可,消除了恐惧的想象。”

小涵雨从人群里仰起脸,见张老师在拍照,便仰起脸冲着镜头一个灿烂的笑。李柔看到张丰丰发来的照片,女儿坐在教室里,像一朵盛开的向阳花,眼神里没有一丝不安。李柔开心极了。

下一节是外教课,小涵雨告诉张丰丰,这是她最喜欢的课。张丰丰试着让小涵雨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不愿意。张丰丰就继续陪她坐在教室后面,像两个旁听生,听完了最后一节课。

中午放学,张丰丰告诉小涵雨,接下来三天,妈妈陪你上学,阿姨上班,周末阿姨找你玩。小涵雨答应了,她已经相信,这位阿姨喜欢她,不会骗她。

“家庭气氛的动荡,造成了孩子心理的创伤。这种创伤会长期遗留。她依然没有安全感,担心你突然消失。我告诉李柔,外出的时候一定告诉孩子准确的信息,什么时间走,什么时间接她。”

之后的一段时间,李柔每天陪女儿上学,坐在女儿身边陪她听课。她自己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她试着理解女儿的种种情绪,对周冲发火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她觉得自己好像在重新扮演母亲和妻子的角色,女儿和老公的世界变得比以前更能理解。

小涵雨偶尔还是因为上学的事情哭闹,李柔不劝她,不骂她,女儿想去哪里,便陪女儿呆着。

10月份的一天,刚刚上了早上的一节课,小涵雨告诉妈妈,你去上班吧。这让李柔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尾 声


一个月后,张丰丰去学校看小涵雨。小涵雨开心地向张老师炫耀,老师送给她一件礼物,还反复强调,老师只给了“我”。这种表达让张丰丰看到,孩子依然非常自我,但这也很正常,几个月的调节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孩子的性格。

关键的改变在于大人和家庭。对于父母来说,比起物质满足和文化教育,更要紧的是他们解决自身的心理问题,给孩子提供一个发展健全人格的环境。

注:文中所有出现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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