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曦然与横空出世的BOB
▲ 郑曦然 Ian Cheng 摄影 / Photo: Christian Kain
在正在进行的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但愿你活在有意思的时代”（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中，格莱斯顿代理艺术家郑曦然（Ian Cheng）的人工智能作品BOB引发了许多关注与讨论。日前，郑曦然在与Cultured杂志的对话中，分享了对于BOB及其创作的一些解读与思考。
郑曦然与横空出世的BOB
Cultured | Rahel Aima, 2019年5月7日
我们和郑曦然的采访约在了格莱斯顿画廊纽约空间的办公室内，采访他的时候，我一直在喝一瓶健怡可乐。格莱斯顿画廊在不久前举办了郑曦然的个展"BOB"。在采访中，我们讨论了与展览同名的生物——依据算法创作出来的、在十八块屏幕上蜿蜒的三眼蛇"BOB"，以及与其相关的绘画作品（包括一张让人惊叹的唐卡样式绘画）。对于郑曦然来说，"BOB"已然是一种灵感源泉，一种有神秘意义的守护灵。但饶有趣味的是，我们也不断地谈起我手中的可乐。
▲ 郑曦然 Ian Cheng, BOB, 2018, 人工生命 Artificial lifeform; 尺寸可变 Dimensions variable.
郑曦然最近一直在读哲学和儿童心理学书籍。他的温和说教式艺术风格正在以一种逐渐增压的方式发展。他解剖特定概念，分析其中的各种元素，并不断在作品发展过程中回顾、精进这样的概念。在他的审视中，健怡可乐变成了“灰色瓶盖、透明度、暗色液体、红色带状logo”；在我们的谈话中，可乐就变成了一种道具，不断被用以解释其创作的不同方面——从机器学习理论，到荣格式“魔鬼及天使的议会”概念等。
▲ “但愿你活在有意思的时代”展览现场，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 2019.05.11－11.24 / Installation view of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58th Venice Biennale, Venice, 2019.05.11－11.24
“我可能开始对宗教感兴趣了，”郑曦然笑着说道。与他坐在格莱斯顿画廊展厅楼上的白盒子办公室空间里，我意识到在脚下运动的就是他创造的人工智能生命体，这就像是在看他在以上帝模式视角玩电子游戏一样。饶有趣味的是，"BOB"事实上是“信仰袋”（bag of beliefs）的缩写。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生命体，它穿着鲜红色的皮囊，身上布满了褐色斑点。它在一个淡粉色的空荡空间中生长、死去，空间的弯曲墙面和孤零零的拱形窗户让人想起童话故事中长发姑娘的禁闭空间。在大部分时间里，它在空间各处不断游荡，偶尔被电击或炸裂，等待死亡的到来。
▲ BOB（局部 detail), 2018.
但最重要的是："BOB"是鲜活的生命，带有鲜明的个性。它蜿蜒爬行的动态有点像美国汽车行门前的那种随风摇摆的充气人——而它在一跃而起的时候，又像是追逐球的小狗。这条蛇甚至会发脾气，在遇到障碍的时候它会撅嘴，跺脚。而作品中配有声音设计师Jeremy Yang编写的氤氲像素质感背景音乐，在为作品带来真实氛围的同时，也在"BOB"与其他物件互动时带出一种真实的身体器官碰撞感。
对于郑曦然来说，建构一个世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在成为艺术家之前甚至曾在电影导演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的特效工作室里体验过一段时间。“卢卡斯为每一个星球创造独特的生物群系及文化，星球上的群落使用独特的锅碗瓢盆、武器，有特殊的饮食习惯，这都让我觉得很棒。”郑曦然提到的就是《星球大战》的宇宙体系。而他也因其创造的富有鲜活感情的动物形象而知名。他在2015年至2017年期间创作了Emissaries三部曲，作品的主要人物是一只柴犬（郑曦然本人的宠物是一只柯基犬）。在本届沙迦双年展上，在一个停用的医院空间里，观众也可以看到郑曦然的户外LED作品，双年展所在地域的沙漠地带风沙和历史古城特质让这作品看起来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叮咛，而非来自未来的信息。
▲ “但愿你活在有意思的时代”展览现场，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 2019.05.11－11.24 / Installation view of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58th Venice Biennale, Venice, 2019.05.11－11.24
而谈及BOB，郑曦然希望通过这只巨蟒创造一种全新的艺术作品与观众的互动方式。"BOB"因此就成为了某种“三流推特名人，在Real Housewife真人秀中出现的演员，或是YouTube明星”。他们有主动意识、有个性，在屏幕之外也有自己的生活，但通过与观众的互动而变得鲜活。”这让人想起Ian McDonald的科幻小说River of Gods中印度肥皂剧里的人工智能演员。在小说于2004年发表之时，这样的概念似乎遥不可及，但在今天，BOB已然将这虚构想象变成了一种现实。
▲ Life After BOB: First Tract, 2019, 灯片喷印、灯箱 Duratran prints and lightboxes; 4 panels: 166 x 112 x 1.8 cm each.
在2018年，郑曦然曾在伦敦蛇形画廊展出过一个更早版本的、“更笨的”BOB。那时的"BOB"做不了什么事情，只会尝试辨认一些物件，做出简单的判断。郑曦然意识到，人类需要激励意识框架，甚至可能在深层、原始意识之处渴望这种框架——而"BOB"也是如此。“'BOB'让人激动之处在于，我们尝试探索其意识被激发、激励以及动员起来的方式，”郑曦然不无激动地说。“我在尝试创造'BOB'的过程中更好地了解了我自己，以及广义的人类行为实践模式。在此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智力不过是与短时间内或长远未来内的激励机制有关。”BOB 1.0版本也是一条蛇：郑曦然之所以选择蛇这种生物作为"BOB"的形象，因为他并不是在尝试复制人类智性。“我们离那发展成果还太远。我能够观察到朝那方向进发的努力，但是去复制人类智性则为时尚早。”他也指出，理解动物的认知实践结构能够帮助我们去理解人类自身更为根本、原初的本能。因此，郑曦然为在格莱斯顿画廊纽约空间展出的版本添加了许多旁支激励器，他称这些激励器为“魔鬼”：“它们可以迎战或是逃脱、去探索不同的需求。每一个魔鬼都是受小型叙事或剧本控制的。举例来说，贪食魔鬼就是去寻找食物或去转变事物为食物的激励机制，这其实是非常直接明了的。”他再次以可乐为比喻：“因此，当'BOB'看到健怡可乐的时候，他会想：‘哦，这是能够让我的贪食魔鬼完成其叙事的工具。’”也正是因此，一个空可乐瓶子并不会被"BOB"当做空可乐瓶子来对待，而会被视作是“不相关的”；而一个塞满了蛇的可乐瓶子则并不意味着危险，而是觅食道路上的阻碍。"BOB"将所有事物分为“工具”“障碍”及“不相关”三类。
▲ “但愿你活在有意思的时代”展览现场，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 2019.05.11－11.24 / Installation view of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58th Venice Biennale, Venice, 2019.05.11－11.24
毫无疑问，"BOB"也可能会受别的“魔鬼”影响，像是那些足球爱好者一样，只想要踢踢周遭物件，玩一会。它因此就是以一种巴普洛夫式的方法去学习，通过与环境及不断从天而降的物件的互动中成长。石头、蘑菇、灌木、海星；淡绿色的带刺水果、神秘的黑球、宝石一样的幸运石，或是一触即爆的炸弹。观众可以下载BOB Shrine手机应用程序，向"BOB"献上这些“贡品”，而这些贡品对于它来说就是“天使”。这些天使与魔鬼相斗争，争夺规训"BOB"的权力，但无论是天使还是魔鬼，他们对"BOB"施加影响的程度取决于信任。举例来说，如果我不断地蛊惑"BOB"，声称炸弹如健怡可乐一般可口，而它不断因此被轰炸，它就将不再信任我。
▲ Life After BOB: First Tract（局部 detail), 2019.
在最开始的时候，“魔鬼议会”是平衡且中立的。“在展览开幕之时，'BOB'的头脑是不存在任何好恶情感与判断的”——渐渐地，它开始认识并了解其周遭世界。重要的是，"BOB"在每次重生之时都将保有这些知识，但是郑曦然创作的生长状态则意味着：所有事情都可能发生在这虚拟生物身上，或者说，所有事情都将发生在这虚拟生物身上。对于观众来说，这看起来就像是什么《苍蝇王》故事的变体；但是对于其创作者，也是这件作品的“父亲”郑曦然来说，这种让人始料不及的状况则是尤其骇人却有趣的。
▲ “但愿你活在有意思的时代”展览现场，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 2019.05.11－11.24 / Installation view of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58th Venice Biennale, Venice, 2019.05.11－11.24
格莱斯顿画廊（Gladstone Gallery）（纽约，布鲁塞尔）于1980年创立于美国纽约曼哈顿，创始人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画廊主之一芭芭拉·格莱斯顿女士（Barbara Gladstone）。格莱斯顿目前在全球拥有4个空间，代理将近六十位著名在世和已故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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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网：www.gladstonegaller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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