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北京的南锣鼓巷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物种”——竹筒奶茶。经常去这个热门景点游玩的安琪告诉我们，春节前还不为人知的竹筒奶茶，现在已经几乎人手一个了。路边也随处可见被喝完丢弃的竹筒，上面贴着白纸黑字的“北京”二字。长700多米的南锣鼓巷，目前散布着12家竹筒奶茶店。据我们了解，其中“历史最悠久”的一家也是2023年2月1日才开业的，到如今不过月余。扩张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网上，竹筒奶茶的热度也不遑多让：近期抖音北京市饮品店人气榜第一名为“竹色烟雨（南锣鼓巷店）”，大众点评北京市饮品店热门榜第一名为“念念不忘·芝士厚乳茶”，两家都是竹筒奶茶店。
开在南锣鼓巷的“念念不忘·芝士厚乳茶” 摄影/李莹
这样繁茂的生长景象和高热度不只见于南锣鼓巷，亦不止于北京。上海、广州、苏州、杭州、厦门、长沙……竹筒奶茶已经占领了大大小小许多城市的街头。在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平台，竹筒奶茶已经成了城市旅游打卡的标配，相关的内容充斥网络。
茶饮赛道内卷由来已久，然而在各家激战商业中心、生活圈的主流下，这支突起的“竹筒”异军，从旅游的消费场景入手，擎起了一面大旗。
“感觉跟蜜雪冰城差不多。”刚品尝了竹筒奶茶的小李说到。不过，这“筒”奶茶的价格是35元，比蜜雪冰城高好几倍。小李和阿周趁着休班来到南锣鼓巷，一进巷子就看到了醒目的竹筒奶茶：三层竹筒整齐地排布，浅浅的绿色很衬当下初春的氛围。她们来之前就在快手上刷到过竹筒奶茶，感觉颜值很高。所以这次过来，俩人没有任何犹豫，在巷子口的第一家竹筒奶茶店就点了两杯，好像只有捧着竹筒奶茶逛这里才对味儿。往前走她们才知道，胡同里还有许多竹筒奶茶静候着她们这样的游客过去打卡。这些店铺虽然品牌各异，但产品雷同，名字也差不多，都是“莓好四季”“白桃乌龙”“茉莉竹筒”这样的。巷子里面的店面能买到比巷口便宜的，一杯不到30元。
在12家店中，笔者随机选择了一家连锁品牌的店铺购买竹筒奶茶。工作日的下午已经不需要大排长队，有的店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生意。笔者点了一杯生酪竹香茉莉，花费36元。从点单到出品，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店员直接拿来过已经装好奶茶的竹筒，熟练地挤上奶油顶，再撒一些草莓冻干碎，插上吸管，竹筒奶茶就做好了。在这里，温度、甜度、小料等都不可以选择，景区的饮品店多是这样固定的半成品模式，可以大大加快出品的时间。这款名为生酪竹香茉莉的奶茶，口感还算浓郁，带有比较明显的茉莉茶香，小料只有薏仁，奶油顶是蓬松绵密的，尝起来像动物奶油。整体来说，因为无法自由选择甜度，这款奶茶初尝还好，再喝几口就有些甜腻了。对比其36元的价格，这样的味道显得没多大吸引力。
持同样看法的人还有很多。“味道一般，同等价位会有更优选。”薄荷在三里屯消费了同一品牌的竹筒奶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小李和阿周也表示，应该不会再买，喝过一次就够了。相比于奶茶本身，竹筒的魅力似乎更大些。晓晓2月份去杭州旅游的时候，在西湖边第一次看到竹筒奶茶。见大家都买，她也排队买了一杯，花费30元。喝了几口感觉实在不如人意，就把奶茶倒了。不过，她没把竹筒扔掉，而是找公厕竹筒洗干净，然后背回了北京。现在，这个竹筒成了女儿书桌上的垃圾桶。阿周也直言，竹筒确实好看，要带回去喝水。
将奶茶换个容器装，一个简单的思路转换，就打造了一个超级爆款，也为景区提供了新的打卡方式。甚至有人表示，“总要为了竹筒奶茶去趟XXX吧”。这一波带有城市标签的竹筒奶茶热是从苏州开始蔓延至全国的。在不少竹筒奶茶的负面内容下，总会有人评论：你买到盗版了，正版叫“茶色烟雨”。苏州的茶色烟雨2022年4月份时就推出了竹筒奶茶产品，成为这波竹筒奶茶热的源头。茶色烟雨成立于2019年7月份，其创始人小白告诉我们，他最初是想打造一个苏州特色的茶饮品牌。第一家店开在苏州姑苏区园林路42号，主打的产品是碧螺春和桂花茶饮，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疫情这两年，小白得以沉下心来研究产品。他是茶饮行业研发产品原料出身，茶色烟雨竹筒奶茶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由他一手操办。
联结中国传统文化是小白研发产品的出发点。“竹子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传统意象，所以就想到了用原始的竹子器皿，跟现有茶饮做结合。”小白介绍，竹筒奶茶研发的过程中，主要是对口味和产品外观的打磨，“包括贴纸，奶油底的选料，上面洒的配料冻干，都进行了大量的测试和搭配。”小白表示，用竹子做容器，优点在于其绿色无毒害，并且带有独特的清香气，缺点在于运输和清洁。他们会对竹筒进行挑拣、清洗、消毒、二次清洗、二次消毒，然后再进行出售。小白估算，相较于一般奶茶所使用的塑料或者纸杯，竹筒奶茶的包装成本会高出三到五倍。竹筒奶茶面市后，茶色烟雨有利用抖音和小红书平台进行简单的宣发，但真正为大家所熟知，还是通过消费者的自发宣传。古色古香的竹筒雪顶造型，与苏州这座城的古典气息相容相契，也满足了年轻消费者拍照分享的需求。茶色烟雨开始排起了长队，并在网络上渐渐有了热度。小白告诉我们，现在茶色烟雨一家门店的日销量大概在1000单左右，周末和节假日会翻倍增长。目前，茶色烟雨品牌就只售卖几款竹筒奶茶产品。竹筒奶茶火爆出圈之后，模仿者纷至沓来，类似的茶饮店开始出现在各大热门城市的景区。“烟雨江南”“茶颜烟雨”“竹色烟雨”……相仿的名字一时间让消费者难以分辨。但这似乎并不重要，只要卖的是那只贴着城市标签的竹筒，至于是哪家，消费者不在乎。
南锣鼓巷一家竹筒奶茶店的工作人员提到，他们目前的日营业额一两万到四五万元不等。刚在北京火起来时，销售火爆，营业额会多些，现在同类店铺越来越多，人流量惨淡时，销售也不太乐观。竹筒奶茶的火爆甚至带火了“产业链上游”。钟先文在安徽宣城经营一家竹制品厂，这两个月，陆续有苏州、杭州，以及广东一些旅游城市的奶茶店前来采购，他的竹筒生意实现了数十倍的增长。“有种疫情之初抢口罩的感觉，”钟先文提到，当时现货不够，但只要能保证后面某天能供货，价格都好说。根据大小的不同，竹筒批发价格在2元到3元多之间，钟先文工厂一天的出货量大概在五六千个左右。
在出现爆款竹筒奶茶之前，茶色烟雨在苏州拥有三家门店。现在茶色烟雨正常营业的门店数量已经达到了十六七家，加上正在装修整顿的10家门店，茶色烟雨在全国范围内已经拥有了二十七八家门店。竹筒奶茶带来的红利，由此可见一斑。现阶段，茶色烟雨走的还是直营模式。但在浏览器搜索“茶色烟雨”，可以找到一个名为“茶色烟雨分隔·竹筒鲜茶”的网站，点进去会弹出加盟的信息。茶色烟雨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是个盗版，他们品牌并未搭建网站。“我们现在比较焦头烂额的就是口碑这一块。”小白坦言，受到越来越多模仿品的影响，竹筒奶茶这个品类的口碑褒贬不一，很多不明就里的消费者，很容易把对于竹筒奶茶的整体印象对应到茶色烟雨品牌上。小白表示，现在的市场竞争情况已经让他们难以回归到产品研发本身，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门店管理和市场竞争的厮杀里面去了。竹筒奶茶还吸引来一些专做餐饮加盟的老手入局，他们一面快速开设直营店铺增加影响力，一面大力招揽加盟。一家目前专做竹筒奶茶的品牌招商人员向我们表示，现阶段加盟费2.98万元，可以得到品牌使用、装修设计、茶饮配方、线上宣发等支持。除了一时间涌入大量玩家带来竞争的无序，竹筒奶茶本身也面临着尴尬的境地。现阶段的竹筒奶茶店铺几乎清一色分布在景区或者旅游特色街区。小白认为这是由竹筒奶茶的产品特性决定的：“竹筒奶茶更像是一个旅游产品，通过景区可以快速获得大众认可，这是我们所选择的更适合自己生根发芽的一个市场。”但是，景区吹起来的风总是难以为继，一次性消费让竹筒奶茶显得后续乏力。南锣鼓巷一家咖啡店的店员告诉笔者，竹筒奶茶店刚在南锣开起来时，来这儿逛街的人几乎人手一个，但这段时间热度有些减弱，买竹筒奶茶的人少了很多。我们询问的多位消费者也纷纷表示，不会再回购了。竹筒奶茶面临着产品单一、消费者审美疲劳的风险，品牌自然也是心中有数。山东一家茶饮品牌的招商人员告诉我们，竹筒奶茶的火爆只是暂时的，等这一两个月的风头过去，恐怕难以为继。身处上游的钟先文同样感知到了这个情况：现在买竹筒的已经比前一段少了。小白表示，茶色烟雨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今年年中左右会推出新的产品，以后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在研发上。受制于独特的产品形态，竹筒奶茶目前还没有外卖这个选项，线下单一的销售渠道也大大限制了其进一步的发展。上述品牌招商人员还提到，单一的竹筒奶茶产品只是暂时的，后续一定会有其他产品。某个工作日下午两点多，南锣鼓巷入口处第一家竹筒奶茶店叫号叫到了198号，等到快六点笔者离开时，号码到了489号。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游客对门店投来好奇的目光，偶尔有人会停下脚步，到窗口点上一杯，然后捧着竹筒奶茶，在旁边的“我在南锣等你”路牌下拍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