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GF观点| Daria、周正韵：女性金融助力弥合性别鸿沟 促进世界可持续发展
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期间，卢森堡交易所（LuxSE）和联合国妇女署共同主办了一场主题为性别金融的专题研讨会。该研讨会旨在全面阐述资本市场如何在推动全球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她力量”逐渐渗透到气候行动中的方方面面，女性群体的参与也越来越收到了国际社会的支持与认可。为进一步帮助女性参与到气候行动中，通过性别金融赋能女性发展成为了关键一环。
本文将首先探讨性别金融的重要性，其次深入研究性别金融在国际和国家层面上的演变，并从预算及投资两个角度分析目前中国市场在性别金融产品方面与国际市场的差距，最后为中国未来如何更好地通过金融手段助力性别平等给出建议。
一、性别金融重要性及定义
（一）金融助力性别平等、促进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
性别平等是实现全球和平、繁荣和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要素。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中目标5再次强调了实现性别平等，增强所有妇女和女童的权能的重要性。然而，全球在性别平等问题上还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近期，联合国妇女署和开发计划署共同发布的全球报告中显示，目前没有国家实现了完全的性别平等；仅有不到1%的妇女和女童生活在女性赋能得到高度重视及性别差距较小的国家，即近31亿妇女和女童，生活在女性赋能行动存在显著不足和性别差距较大的国家。
缩小性别差距是助力全球GDP增长的强大推动力。妇女经济赋权不仅能够提高生产力，还能促进经济多元化，为世界可持续发展带来积极影响。在发达国家，提升女性就业率能够带来近6万亿美元的GDP增长[1]；然而，若进一步拉开性别差距可能造成的经济损失占全球GDP近16%[2]。然而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妇女在经济活动参与方面面临着相对有限的机会。据国际劳工组织2022年的数据显示，女性的劳动力市场参与度不到男性的75%[3]；女性在非正式、低薪或被低估的职位中的占比例则比男性更高；疫情及频繁发生的极端气候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失业潮，而妇女因此受到的影响更为深远，进一步扩大了性别差距[4]。此外，女性在金融服务方面也难以获得平等的机会。在世界范围内超过半数的女性没有属于自己的银行账户，近十亿的女性无法获得银行提供的服务[5]。
解决女性经济参与和金融可获性的问题一方面需要着重支持妇女创业和就业，另一方面，需要关注到妇女在这方面面临多重障碍。这些障碍包括但不限于有区别的融资渠道、更严格的信贷要求、有限的数字化和金融获取资源、女性对金融知识的认知不足，以及缺乏专门为女性设计的金融产品等。克服这些障碍需要社会和金融领域能够整体提高对性别平等问题的认知，积极为女性提供更专业、更易获取的金融产品和培训，并建立并完善支持妇女创业和就业的政策框架。
（二）性别金融定义
性别金融的目标是通过促进性别平等的预算以及性别视角的投资等方式，改善女性金融服务获取的难度，在经济上赋予女性更多的力量。深入研究性别金融领域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妇女面临的复杂金融挑战，从而缩小经济机会和金融包容性之间的差距。性别金融是一系列旨在推动金融包容和性别平等的工具和方法。这些方法包括但不限于，1.促进性别平等的预算（gender-responsive budgeting）：是政府实现性别平等的重要工具，需要多方参与以确保通过公共资源有效收集和分配实现性别平等与妇女赋能[6]；2. 性别视角投资（gender-lens investing）：是市场在整个投资过程中纳入性别相关因素的考量，以促进实现性别平等的投资方法[7]。除此之外，性别视角投资还能够通过针对性别因素设计创新型金融产品，如贷款和保险，提升妇女的金融可及性。
二、性别金融在国际市场的发展现状
（一）性别视角投资
在国际层面上，性别金融更多是通过以性别视角投资的相关产品方面来推动。近来，国际市场上对财政政策和金融市场实践中与性别相关的产品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卢森堡证券交易所（LuxSE）最近进行的一项市场研究显示，欧洲发行商在性别金融领域发挥着突出作用。如果将超国家发行人排除在分析之外，欧洲占性别债券（gender-focused bonds）的59%，占全球通过此类债券募集资金总额的80%[8]。根据笹川和平基金会（SPF）2020年发布的《性别视角投资基线报告》(Gender Lens Investing Landscape report )，目前至少有192种性别投资产品活跃在市场上，资产管理规模(AUM)达到77亿美元，较2018年增长了61%[9]。这些举措旨在为女性和女性拥有的企业提供更多的金融服务，推动性别平等，并为地区经济增长做出贡献。在全球领域，北美在性别视角投资方面保持着领先地位，其公共和私人市场投资工具数量最多，占所有投资工具的41%。亚洲的公共市场投资工具数量排名第二，私人市场投资工具数量排名第三。
（二）性别债券
在性别视角的投资中，发行性别债券的方式受到了大多数国家和市场的欢迎。本文整理了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有关推进性别债券的新闻（见表1），对当前性别债券的国际趋势和实践进行了解读。全球对性别债券的兴趣在近年来得到了显著的增长。来自亚洲、非洲、欧洲和拉丁美洲等各个地区的发行人热衷于通过发行性别债券，以支持和促进妇女赋能和性别平等。投资者的需求增加也反映了这一兴趣的高涨，一些债券的发行出现了超额认购，凸显了对支持注重性别平等的项目的承诺日益增强。
表1:全球范围内性别债券发行情况
来源：作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巴基斯坦、坦桑尼亚和南高加索地区等多个国家在发行性别债券方面做出了开创性的努力，这标志着这些国家致力于推进性别金融和促进妇女经济发展。欧洲，尤其是英国和卢森堡等领先国家，因其发行的大量性别债券成为了性别债券领域的全球领导者。值得注意的是，南亚、撒哈拉以南非洲和拉丁美洲等新兴市场也在逐步引入性别债券，这意味着以性别为重点的金融工具在发展中国家经济中日益重要的地位。除了在发展中国家中的发展外，包括商业银行、小额信贷机构和开发银行在内的金融机构也在发行性别债券。这意味着各利益相关方正在更多地参与到推动促进女性金融的活动中。
总体而言，性别债券的发行有助于支持女性领导的中小型企业，资助促进女性企业家创业的项目和以性别为重点的绿色融资，以及增强女性在经济发展、创业就业和决策参与中的比重，从而解决性别不平等问题，赋能女性发展，并促进国家提高金融包容性，但未来的发展还需进一步加强。
虽然全球对性别金融工具的关注日益增加，亚洲开发银行（ADB）、世界银行（WB）和国际金融公司(IFC)等组织也通过技术援助和作为主要投资者的投资，积极支持发展中国家的性别债券倡议，但卢森堡交易所的一项研究显示，虽然80%的性别债券属于社会或可持续发展债券，但其仅占绿色、社会、可持续发展及可持续发展表现挂钩（GSSS）债券总额的不到2%（见图1）。此外，仅有5%的性别债券提供了与性别的具体指标，如向女性拥有的企业提供贷款的基本数量、在校女童的比例，或由这些债券收益支持的的性别暴力受害者数量等[10]，这些数据都表明了性别债券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图1:性别债券在绿色、社会、可持续发展及可持续发展表现挂钩债券中的占比
来源：卢森堡交易所
三、性别金融在中国市场的发展现状
（一） 促进性别平等的预算
中国市场性别金融方面的尝试以促进性别平等的预算为主。目前已经在财政政策和金融实践中解决与性别相关问题的做出了一定的进步，然而纳入性别视角的程度相对有限。男女平等作为我国的基本国策，在整体政策的实施和社会实践方面都得到了贯彻落实，最新推出的《妇女发展纲要（2021-2030）》更是进一步强调了女性在经济和决策参与中的重要性。财政部和人民银行分别在2009年和2019年发布了《关于完善小额担保贷款财政贴息政策 推动妇女创业就业工作的通知》（财金2009〔72〕）和《关于创新金融服务 支持妇女创业就业发展》的通知（银发号[2019]224号），以促进地方金融机构与各地妇联或妇女组织共同开展推动女性创业就业等方面的金融产品的创新。
在实际的性别金融相关的实际产品发行方面，主要是地方政府和金融机构根据中央政府的政策履行相关试点项目。张家口、温岭、焦作和深圳等城市采用了不同的方法响应了中央政府下达的促进性别平等的预算的政策呼吁。主要的方法包括增强对性别数据的收集和分析、在政府财政预算报告中纳入性别视角，以及增加与性别金融相关的金融培训等。
然而，这些举措所覆盖的的范围和规模相对有限，需要政府和监管机构系统性完善相关政策体系和框架。建立完善的政策体系和框架的首要问题是缺乏性别数据的收集和分析。尽管全国妇联在《妇女发展纲要》的指导下会牵头收集相关数据并形成报告进行披露，然而数据的有效性和覆盖面仍有待提高，针对相关数据的深入分析也较为缺乏，这些都阻碍了在预算规划中识别性别差异所带来的问题，难以进一步通过金融帮助实现性别平等。因此，建立健全且强有力的监测和评估机制对于有效实施和问责至关重要。
（二）性别视角投资
中国市场在性别视角的投资产品方面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产品是各地地方政府或监管机构督促地方农商银行在中国人民银行2019年发布的《关于创新金融服务 支持妇女创业就业发展》指导下发行的相关产品，以地方“巾帼贷”为代表。这种产品为女性企业家或妇女个人提供具有优惠利率、高信贷额度、较长还款期限、灵活还款方式以及利息补贴等特点的贷款类产品，以满足女性在创业、农业发展、个人消费等方面的各种金融需求。这类产品增加了妇女获得金融服务的机会，但其规模有限，且部分产品以促进消费为目的，没有真正解决性别不平等或系统性障碍的根源。另一类是由国际金融机构（IFIs）发起的试点项目实践，通常涉及与各利益攸关方的合作，由国际金融机构牵头。以世界银行集团成员机构国际金融公司（IFC）、蚂蚁金融服务集团（蚂蚁金服）与高盛“巾帼圆梦” 万名女性创业助学计划（ 10,000 Women ）推出的女性互联网金融贷款服务项目为代表。这类产品在促进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的同时，也兼顾了商业可持续性。国际金融机构在中国发起的项目一般侧重于为女性领导或女性拥有的企业提供资金以及技术方面的双重支持，帮助女企业家和女员工学习其在管理企业或发展职业生涯过程中所需的技能和知识。当前，国际金融机构在中国发起的试点项目数量有限，且目标客户范围较窄，项目规模较小。
四、挑战与建议
在全球和国家层面，性别金融倡议的推进受到了多方因素的制约。首先，发行人、债权人和金融从业者在性别金融方面普遍缺乏认识和理解。在国际层面上，性别金融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发展，然而相比其他领域的社会债券，占比仍较小。这体现了相关从业者在性别金融方面仍需加强认知，继续促进相关金融工具的发展和实施。在国内，由于性别引发的不平等待遇在金融上的体现较其他发展中国家更小，因此大多数从业者较少有认识性别债券和相关金融产品的迫切需求，难以在短期内扩展市场。其次，监管机构和金融机构内未有性别分类的综合数据，难以识别和改进性别差异，阻碍了性别预算的公正分配和有针对性的金融产品开发。尽管《妇女发展纲要（2021-2030）》中对按性别分类的统计数据已经有初步的要求，然而，其中并未对金融层面的数据收集做出明确安排，难以对金融机构产生约束力。最后，金融机构通常未提供性别响应的产品和服务，无法满足市场需求。随着国内女性群体创业就业的人数逐步提升，参与决策的比例和意识也在进一步加强，对金融的需求也将在未来越来越大。因此，金融机构应提前抓住机会，针对女性群体设计更符合市场需求的创新型产品。
推动性别金融并克服现有挑战的关键在于向不同利益相关方进行广泛的宣传和培训，深化各方对性别金融的理解。对于发行人、债权人和金融从业者而言，提前抓住市场机遇，为市场提供创新的金融产品是至关重要的。通过能力建设帮助其了解性别金融的发展趋势，促进产品创新发展是性别金融发展的第一步。除此之外，针对政府和监管机构，呼吁其加强对按性别分类的统计数据的收集和分析，从宏观层面了解性别金融市场的需求和动向，为性别金融在市场上的创新建立完善的政策框架、实施健全的监测和评估机制，支持地方试点项目，并利用技术提供创新的金融解决方案。最后，应鼓励金融机构开发和实施性别响应的金融产品和服务，解决妇女面临的具体挑战，填补市场空白。在开发项目的过程中，公共和私营部门之间的合作对于建立支持性别金融的生态系统至关重要，包括与非政府组织、政府机构、国际组织等机构的合作。
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 28）是一个有价值的平台，让各利益相关方熟悉性别金融的概念，并深入了解该领域的最佳实践。它提供了一个进行知识共享、合作和深入讨论的机会，以促进对性别响应金融实践的理解和推动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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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注
[1] Increasing the female employment rate across the OECD to match that of Sweden could boost GDP by US$6 trillion. PwC. March 3, 2020. https://www.pwc.com/gx/en/news-room/press-releases/2020/women-in-work-index-2020.html
[2] Gaëlle Ferranti and Alexandre Kolevi, Does gender discrimination in social institutions matter for long-term growth? OECD. March 3, 2016. https://www.oecd-ilibrary.org/docserver/5jm2hz8dgls6-en.pdf?expires=1701401046&id=id&accname=guest&checksum=6BD7AF60043988F20644134F17A39C34
[3] The gender gap in employment: What's holding women back? 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 InfoStories. February 2022. https://www.ilo.org/infostories/en-GB/Stories/Employment/barriers-women#intro
[4] Policy Brief: The Impact of COVID-19 on Women. United Nations. April 9, 2020. https://www.un.org/sites/un2.un.org/files/policy_brief_on_covid_impact_on_women_9_apr_2020_updated.pdf
[5] The Global Findex Database 2021: Financial Inclusion, Digital Payments, and Resilience in the Age of COVID-19. The World Bank. 2021. https://www.worldbank.org/en/publication/globalfindex
[6] UN Women Asia and the Pacific. "Gender Responsive Budgeting." Focus Areas: Women, Poverty & Economics, n.d. https://asiapacific.unwomen.org/en/focus-areas/women-poverty-economics/gender-responsive-budgeting.
[7] United Nations Industrial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 "Gender-Lens Investing." n.d. https://www.unido.org/gender-lens-investing.
[8] LuxSE releases market study on gender-focused bond market, LuxSE. May 12, 2023. https://www.luxse.com/about-us/press-center/92e4f9c9-ccbe-417c-833c-b00c855138e2___LuxSE-releases-market-study-on-gender-finance#:~:text=According%20to%20the%20study%2C%20European,bonds%20globally%2C%20originate%20in%20Europe.
[9] Gender Lens Investing Landscape report, SPF's. July, 2020. https://www.spf.org/en/global-image/units/upfiles/144596-1-20211027152614_b6178f10669fe9.pdf
[10] Gender-focused bonds make up 1.79% of GSSS bonds: LuxSE study. Delano. May 12, 2023. https://delano.lu/article/gender-focused-bonds-make-up-1
1.Gender x Climate专栏|可持续金融女性领导力
作者：
Daria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周正韵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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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编辑：侯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