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在行动 | “掉队”小伙归国记
一
12月的法兰克福，冬意凛然。临近中午，繁忙的领事大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正在我准备稍事休息时，一名不到20岁的小伙子托着大包小包、神情紧张地走进大厅，向我求助。我和另一名同事立刻把他请进面谈室，了解情况。
中国驻法兰克福总领事馆
小伙子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看上去很聪明。他说自己姓姜，上个月中旬随一排球队来欧洲参加训练，但不慎“掉队”，与球队完全失去联系，签证也在一个星期前过期。他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经路人指点，来到总领馆，希望我们给他安排食宿，并帮他购买回国机票。
说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看到小姜疲惫的样子，我们从食堂为他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小姜立刻狼吞虎咽，看来的确是饿坏了。同时，我们向馆领导汇报了情况。馆领导随即给予明确指示：事有可疑，了解真实情况；妥善安置，协助尽快安全回国。
二
午餐后，我们先帮小姜与航空公司联系订票。由于当日各大航空公司法兰克福至北京的机票均已售罄，我们预定了次日下午国航返京机票，并约定第二天付款。随后，我们继续和小姜交谈，希望引导他讲出实情。
每逢佳节倍思亲
Mid-Autumn Festival
小姜自称来欧参加排球集训，但他身高仅有160多公分，又瘦又小，根本不像排球运动员。他在讲述中含糊其词，前后矛盾。但他的护照又确有东欧某国驻华使馆发放的短期申根签证和自巴黎进入申根区的入境章，签证注释为“cel-wydania 03”（旅行目的：参加体育活动）。
看来，他的确是以运动员身份申请的签证。小姜看出了我们的疑问，改口称，他只是认识排球队的人，此次顺便跟他们来欧洲玩。但他又说不出排球队的名称和训练行程。关于办理签证细节，他也说不出个原委。
小姜显然不打算讲实话，准备跟我们“智斗”到底。看着他一边指着天发誓，一边谎话连篇，真是可气又可笑。尽管如此，我们也没有抱着责难他的心态，而是想尽快了解事情的真相，以便帮助他。
小姜毕竟还年轻，经不住我们一再盘问，眼看招架不住，只好装“失忆”。
“那个，我什么都记不清了……这些天到处乱走，也不知道怎么过的……明天才能上飞机，那我今晚住哪儿啊？我没有钱。”
我和同事佯装生气：“我们一直想帮你，你却一直在骗我们。你不说实话，我们就算想帮你也没办法。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要负全部责任。”
“可是我是中国人，你们作为政府部门，不能不管呀！”
“我们保护的是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我们怎么能确定你做的事合法呢？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三
小姜见再也撑不下去了，终于坦白了实情：原来他是非法移民！他说，他在国内念高三，半年后高考。由于学习成绩不好，他就想辍学出国打工。但他没有经过任何职业培训，想通过正常途径出国劳务，谈何容易。于是，他和家人找到一家中介，黑中介打包票安排他到德国打工。之后他们才了解到，实际上是非法移民。小姜出国心切，就给了黑中介9万元，与他同批来欧的还有其他8名年轻人。中介伪造了邀请函，以参加集训为名，通过东欧某国驻华使馆骗到了签证。
每逢佳节倍思亲
Mid-Autumn Festival
在一“领队”的带领下，他们一行先飞赴巴黎，再从巴黎到波兰。随后，“队员”们各奔东西。小姜和其他2人被安排乘飞机到德国，一“地陪”向他们分别收取了几百欧元的“接机费”后，把3人推上一辆开往多特蒙德市的火车，只给了一张标有从火车站去难民营路线的地图，便不见踪影。3人辗转才找到难民营住下。
难民营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住宿条件和伙食差不说，光是语言障碍就让他们寸步难行，加之申报难民程序繁琐。眼看进入12月，新年和春节临近，平时没怎么吃过苦的小姜思乡心切，与家人联系要回家。家长心急如焚，出主意让他向驻外使领馆求助。一天清晨，小姜收拾好行装，趁管理员不备，溜出难民营，一路求助，在热心华侨华人的帮助下，辗转到这里。
四
说出真相后，小姜一方面如释重负，另一方面仍很担心。他不停地说：“我真的知错了，你们帮我回家吧！”我和同事一边安抚他的情绪，让他放心，告诉他我们会帮助他回家；一边给他讲道理，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姜频频点头，表示回国后一定努力读书。
水落石出后，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我们帮小姜联系了一家价格实惠的华人旅店，在他签署了还款承诺书后，协助他办理入住手续，并垫付住宿费。奔波数日的小姜这会儿终于踏实下来，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我略感欣慰。
把小姜送回房间休息，我的工作却还没有结束。等到零点30分，也就是国内早上七点半，根据小姜提供的电话，我与他的家人取得了联系。家人知道小姜平安无事，当天就能回国，非常高兴，答应立刻去银行汇来机票等款项。打完电话，已是深夜一点。
第二天一早，我和同事到旅店接小姜，陪他取出家里的汇款，购买了回国机票。下午，我们又把他送到机场，协助他办好手续，送到登机口。这时，小姜才彻底放松下来。他拉着我的手，动情地说：“我真的非常后悔。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回家。总领馆真的是中国人在国外的家。非常感谢你们！”
后记
目送小姜年轻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和同事相视一笑，28小时的辛劳终于没有白费，相信这段经历会永远留在小姜的记忆中，甚至会改变他今后的人生轨迹。
这只是发生在我们驻外使领馆领事保护人员身边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故事。但作为一名领事保护官员，当事人们一句由衷的“总领馆是我们的家”，总会让我领悟到“外交为民”的真谛，每每让我工作起来充满动力。
本文作者
寇天擎
时任中国驻法兰克福总领馆馆员
驻法兰克福总领馆举行2015年新春招待会，
寇天擎领事随员
为来宾演奏钢琴独奏《谷粒飞舞》。
文字 / 《外交官在行动》
图片 / 网 络
编辑 / 小 哈
更多精彩
敬请关注“外交官说事儿”
更多精彩
点“在看”给我一朵小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