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厌你的同事，最爱打听你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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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张小盟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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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天生爱八卦。
和很多人预想的不一样，男人对八卦的热爱和女人不相上下。在社交中，女性花在聊八卦上的时间是67%，男性是55%，诸如詹姆斯拿了三万分等运动休闲话题又占了10%，因此，聊篮球、足球很可能是造成男女八卦时间差异的原因。
爱八卦不分年龄，3、4岁的小孩也会对其他小朋友品头论足，甚至会当面说人“坏话”。
2016年9月1日，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县贾寨镇中心小学，二年级学生在给同桌说悄悄话 / 视觉中国
或许你也发现了，不管你的上司是大嘴巴的人形BB机，还是沉默如海的冷面总裁，他们永远都掌握着办公室所有的八卦，办公室里谁爱偷懒，谁想跳槽，谁和谁在恋爱，事无巨细。老板不仅站在办公室食物链的顶端，也站在所有八卦信息的终端。
八卦究竟有什么神秘的力量，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不八卦的人活不下去
人类学家研究发现，在人类学会说话不久，八卦就已经初现雏形了。而且对早期人类在荒野中求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推动了人类早期的社会化和团体合作。
在语言、八卦产生之前，灵长类维护亲密关系的方式是为彼此梳理毛发——一种非常低效的沟通方式。
曾有生态学家做过这样一个小实验，他在猴子A被同类攻击时录下了它的叫声。当猴子A脱离猴群时，生态学家用藏在草丛之后的扬声器回放了它的叫声。大多数的猴子都只是瞥了一眼草丛，只有一只猴子B，它冲到草丛前，仔细地张望。只有猴子B更在意猴子A是不是被欺负了，它们属于一个小团体，因为A今早刚给B梳了毛。
同属于灵长目的黑猩猩也靠互相梳毛维持亲密关系，他们的智商比别的猴子更高一点，但它们的群体规模也只能达到80个左右。因为梳毛非常低效，黑猩猩需要把一天20%的时间花在这种一对一的梳理上，几乎占据了它们进食、睡觉之外的全部时间。
济南动物园，一只黑猩猩在给另一只梳理毛发，这是它们表达感情的一种有效的方式 / 视觉中国
但现实是，人类的平均群体规模是150人，能实现这个规模，靠的是人类突破了梳毛，发展出了语言，因为人类大脑中用于“思考”的新皮层面积比黑猩猩的更大，是一般哺乳类动物的两倍，占据整个脑量的80%。这是90年代英国人类学家邓巴的结论，风靡一时。
语言也赋予了八卦更高的效率，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见缝插针的进行，可以一次对着好几个对象，可以见风使舵、两面三刀，并且根据八卦的内容不同，能够带来不同的满足感。
不久后，又有新的研究成果补充了邓巴的“八卦推动人类进步论”：语言、八卦和更大的社群，可能帮助了我们的祖先智人在数万年前战胜了尼安德特人，夺取了欧洲，向全世界扩张。
在法国西南部的阿基塔，考古学家发现智人和尼安德特人都曾在这里建立大量定居点，根据当时人类进食残留的动物骨骸和石制工具，他们推算出了当时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人口密度。结果发现，相同面积内，智人的定居点容纳的人数，是尼安德特人的4.5倍，人口密度更高。
尼安德特人无法容忍更大的社群，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无法用语言和八卦交流，即便他们有比智人更大的脑容量，但他们的头骨比智人的更长、更扁，所以大脑中的语言区域可能并没有智人完善。
2001年，科学家们发现，尼安德特人身上也有人类语言基因FOXP2变异的特质，这说明尼安德特人或许也可以说话。即便如此，他们的喉在颈部更高的位置，这就意味着，只能发出很少的声音，或者只能发出类似咕哝一样比较简单的音节。
2017年6月7日，在摩洛哥发现的最早智人化石，这些智人已经有了现代人的面部特征，并且显示出智人大脑的形状和功能都在随着进化历程改变 / 视觉中国
尼安德特人究竟能不能跟人类一样聊八卦，还有待研究，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人类靠八卦维持了更大的社群，把有限的20%的社交时间利用率大大提高了，为自己建立了更大的社交圈。
直白点说，更爱八卦的祖先，朋友更多，掌握的信息更多，更有生存优势。
职场需要八卦
这种优势不仅在一万年前存在，放到今天依然管用。
迄今为止，人类的社群规模依然维持在150人，大概也是你一生结识的人的数量。数字是演化心理学家邓巴用人类的新皮层面积推测群体规模，计算出来的。
社交网络的出现，让邓巴数一直遭受质疑，因为在twitter上你的好友上限是5000人。但2011年发表的一篇论文显示，用户真正互动的好友在100-200之间，依然在邓巴数的误差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全球通信网络的建立，也没有彻底改变人类的群体规模，我们依然靠语言和八卦维持着150人的好友数量。
而在职场上，你以为你勤勤恳恳做好分内之事，久而久之，领导总会注意到你。其实不会，CEO作为公司里地位最高的人，可以说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互动对象。但在架构成熟的公司里面，CEO一般只需要和职位比他低一层的人直接互动。
2017年2月8日，在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杆洞乡，2名身着百鸟衣的苗族姑娘在震耳欲聋的笙歌中耳语 / 视觉中国
因此，如果你不是什么天纵之才，那么对于诺大一个企业，你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能带来的不过是蝇头小利。CEO可能只是你朋友圈保持点赞关系的150人中的一个。
相反，在职场中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知晓老板事无巨细的八卦，绝对的信息优势让他们在职场中如鱼得水。为什么八卦的力量这么强大？
职场中有大量约定俗成的规范，例如不要打听同事的薪资水平，不要问女同事的年龄，对别人的私生活不要太好奇，都是在劝诫我们别去随意打探他人的隐私、介入他们的生活。
而八卦恰恰包含了很多在日常社交中不会触及的私密信息。年龄、收入、奖金、上一段职业经历，在与同事的交往中每个人都有清晰的隐私界限，哪些可以坦白聊，哪些问题需要含糊不清。
但在职场这样以任务为中心的交往中，八卦仍然找到了自己的土壤。《穿Prada的恶魔》中安妮海瑟薇扮演的安迪，在刚刚走进时尚产业时，常常被上司米兰达折磨的泪水涟涟。在和设计师奈杰尔聊天的过程中，她才知道米兰达的软肋——她的两个儿子。在某一次为两个小男孩找到哈利波特的最新一部之后，她终于得到了米兰达的肯定。
长春，当地一家主题公园的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吃午饭，聊天 / 视觉中国
八卦，不仅像这样给职场新人提供了关于他人的必要信息，又能带来打破隐私禁忌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想想，“听说我们办公室的Kevin和隔壁组的Joanna有一腿！”你听到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火爆？那些躺在磁共振成像仪内的实验者也是这么觉得的。隐私、八卦信息让他们背侧纹状体内的尾状核被高度激活，释放大量多巴胺。这些多巴胺刺激了脑内奖赏系统的活动，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知道更多细节。
更有趣的是，这种反应还伴随着前额叶执行控制区的活跃。这个部位一般行使执行控制和行为抑制功能。这就是说，人们在听到八卦的时候，一边暗搓搓地感到兴奋，一边又由于社会规范而压抑自己的反应。
真正重要的是，八卦是办公室生存的重要信息来源。一项以517,431封电子邮件为对象的分析显示，上至CEO下至普通雇员，八卦内容都占据邮件中相当的份额——差不多是15%。职场中，差不多每个人都会将八卦，作为了解自己工作环境的一个手段。
数字代表企业中员工职位，6表示CEO层次，0则是普通雇员。箭头是八卦流向。可以看出普通雇员和CEO层都将八卦作为重要信息源
有时候，掌握更多八卦老板，也会用八卦来提高团队的合作效率。
斯坦福大学的研究人员就做过一项研究。把参与者分成四人小组，考察他们在哪种情况下更愿意合作。实验条件有两种，一种允许其他成员八卦，包括讨论不合作的成员（在这个实验里不合作是指“小气”）；另一种情况下成员们不能随意交流。
比起不能交流的条件，允许小组成员们传递八卦时，不合作行为显著减少。成员们可以通过八卦，了解一个人，从而决定在接下来要不要和他合作。那些“小气”的人，在下一轮就会被其他人排斥。被排斥的下场并不好过，因此一旦被排斥过一次，“小气”的人会变得大方的多。
人都是自私的群体动物。一方面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一方面都担心八卦破坏自己的名声，被人排挤。而八卦，就是无处不在的传声筒，帮助老板“监听”下属，揪出其中的“老鼠屎”。
八卦创造友谊
在你工作之前，或许就有前辈告诉你，中午一定要和同事一起吃饭。现在你知道了，光是一起吃午饭没什么用。关键是你得融入同事们讨论的话题，你得八卦一点儿，有来有往地交换自己的独家信息。换句话说，八卦才是你们成为朋友的根基。
《老友记》中瑞秋刚刚摆脱女服务生的身份，进入一家百货公司做采购，就遇到一个难题，上司和女同事经常在天台抽烟的时候，就把采购决定做了。两人一边抽烟一边点评身边其他同事的行为、穿着，往往越聊越嗨。一次上司甚至直接拍板，带着女同事去巴黎看秀，把瑞秋落在一边。气得瑞秋没有办法，只能点着一根香烟装装样子，以便能参与她们的话题。
不只是影视剧中这样描述，真实世界的人们也是这么做的——工作中聊聊八卦确实能拉近同事关系。
2009年-2012年间，荷兰格罗宁根大学的研究人员做了一项实验，实验对象一共43个女人和2个男人，研究员发现，平时喜欢跟实验对象交流的人，43.75%的在3年后成为了他们的朋友，而一开始他们当作朋友、却不怎么聊八卦的人，3年后在好友列表上消失了。
简单来说，不是好朋友之间才讲八卦，而是八卦创造好朋友。
石家庄，两个奶奶在菜市上聊天。她们过去是邻居，现在一方搬家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两人在聊过去的熟人 / 视觉中国
八卦带来关系的贴近，部分因为生物体内产生了相应的激素变化。黑猩猩和其他的猴子都靠梳理毛发维护关系，这是因为对他们来说，梳毛能带来生理上的愉悦。被梳毛的猴子心率下降，下丘脑释放大量的内啡肽。这是一种生物体内的鸦片，能产生轻微的麻醉反应，一般在动物受到外伤的时候分泌，起到镇痛作用。猴子们感到如此的舒适，以至于有时候，他们在背上还有一双手在活动时就已经睡着了。
猴子将这种舒适感和帮它梳毛的对象联系起来，理所应当的就和它有了特殊的感情纽带。
而在人类身上，类似的变化也在发生。密歇根大学的布朗教授发现，就算只是和刚刚认识的实验伙伴轻松地聊天八卦20分钟，也能促成女性体内黄体素水平提升。
大量分泌的黄体素增加了和他人建立关系的欲望，在动物身上的发现是，它与多种哺乳动物的亲密行为有关。同时这种激素的分泌能降低紧张和焦虑感。身体内的生物化学变化，往往比我们自己的意识更快地确定了谁会成为我们的朋友。
并且你要知道的是，尽管说坏话、负面八卦只占我们日常八卦的5%，但在拉近关系上，它们有更惊人的效果，或许你一向对此嗤之以鼻。
湖南邵阳，两个小女孩坐在门槛上讲悄悄话 / 视觉中国
南佛罗里达大学的研究人员曾经证明过这一点。他们让120位参与者列出目前最亲密的1位朋友，然后回忆两人相遇之初，发现如果两个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大多只停在泛泛之交，但如果两个人都讨厌某个人或事物，彼此的友谊会更坚固。
例如，喜欢鹿晗和关晓彤的人，不一定都支持他们恋爱，但讨厌关晓彤和鹿晗的人，可以瞬间达成“反对关晓彤鹿晗恋爱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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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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